第48章冰冷國度
大堂鐘聲咣地一聲,將漫長回憶敲碎。
「好無聊的話劇表演……」
「外面下雪了啊。」
周清幸動了動被壓麻的胳膊,略顯茫然地看了眼四周。
「哈哈哈哈,清幸你額頭被壓的好紅。」
杜玲看到她呆愣楞的模樣,立刻笑起來。
「唔……」周清幸下意識摀住, 「別笑了啊……」
「恩恩不笑了,走,去食堂吃東西。」
出了階梯教室的門,寒風立刻灌入棉服裡。
「好冷好冷。」
一說話哈氣便呵成了團,杜玲立刻哆嗦道。
周清幸裹緊脖上的圍巾,下巴往裡縮了縮。
新學校適應了兩個多月,她最不習慣的還是這裡冷寒的天氣。
北方的冬季來的很早,手伸出去血液仿佛就會被凍住。
灰沉沉的天落下雪,周清幸抬頭,淡淡的天光看不到太陽,許是剛從夢裡掙脫出來,腳步踩著雪印,沉重重的。
不遠處運動的幾個男生在這冰封地凍的環境裡也就穿了個毛衫,先不管球技亮不亮眼,但是這份跟常人不同的穿著,也足以讓人佩服。
「幸幸,你看哪個帥。」
「看不清。」
周清幸臉圍在圍巾下面,視綫有些散,旁邊的人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風格,自顧自道, 「哎,說實話,我們學校男的都長得忒磕磣了。」
杜玲說話都喜歡忒來忒去,帶著口音。
「走吧。」
到了食堂,順便給宿友打滿飯。
周清幸拎著。
杜玲:「過幾天聯誼會,你去不去。」
周清幸寢室裡一群單身生物,搞科研的都被玄幻成女怪物了。
「不想去。」
「嘖,你忒性冷淡了吧,幸幸啊,說實話,你這條件這麽好,老單著多浪費。」
「也沒有吧。」
食堂裡鬧哄哄的,比外面要暖和,杜玲跟她坐下來,準備在食堂裡先吃了。
「這次聯誼聽說還有外校的,我看了幾個男生照片,顔值不錯。」
她說著點開手機,給周清幸看。
「特別是這個,叫韓鬆。」
她手指停在其中一張,照片上的男生白白淨淨,眼睛狹長,確實很清秀。
「嗯。」
周清幸低頭,舀了口米飯塞進嘴裡。
「性冷淡性冷淡。」
杜玲開始嘟囔,「你沒救了,我已經預見了你孤獨終老的未來。」
周清幸笑笑。
她沒有說話,低頭喝了口湯。
直到現在,她也會經常夢到很多紛雜的過往。
蘇黎世溫暖的陽光,流浪歌手的吉他,還有男生清俊又溫柔的笑顔。
這裡刺骨冰封的寒冬,也像把她所有的感情都凍住。
她狼狽地從那個溫暖的國家逃離,輕易就用感情做了交易。
連那樣刻骨銘心的感情都能拋棄的她。
也沒有辦法,再喜歡上別人了。
回宿舍,幾個人正在討論學業項目的課題。
「要不我們等會去找計算機系的學長問問,怎麽搭建模型。」
「等會再說這些,帶飯來啦。」
杜玲晃晃手裡的袋子。
「好人!」
「愛你們。」
沒有課的幾個人都離不開被窩,全像個過冬倉鼠一樣窩在床上,幾個女生慢慢蠕動著蹭下來。
熱熱鬧鬧的氣氛,周清幸一般都是沉默的那個。
她望向蒙著白霧的窗戶。
這裡很冷,她開始非常不習慣,穿兩件毛衣身上都是冰的,現在好了點,也開始適應濕冷的氣候。
所以人,真是個很容易活下來的生物。
「清幸啊,說真的,聯誼一起去吧。」
在食堂吃過飯的杜玲又拿了一小塊饃乾吃,「說不定就碰上眼緣的了呢。」
「是啊,知道你習慣一個人,但有些東西,你需要嘗試才能會不會更好嘛。」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
周清幸聽著。
她不擅拒絕,只能推脫道。
「再說吧。」
「別再說了,今天就必須去!」
寢室長大力拍了下她的肩膀,笑著宣布,「姐們,晚上去浪。」
一行人去了有名的酒座。
男生女生三五個,包了個大包厢。
有幾個周清幸眼熟的,大部分都是陌生人,她在場合裡依舊沉默,只會在角落裡慢慢喝飲料。
寢室長跟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合唱,一首情歌,旋律震耳。
「你喝不喝酒?」
旁邊突然有人說話。
她一轉頭,藉著昏暗燈光,慢慢看清這個人的臉。
有些熟悉。
白淨,眼睛狹長。
她想起來了,這個是杜玲白天給她看過照片的那個男生。
她把手裡的飲料放下,改拿了酒杯。
「我叫韓鬆。」
對方笑了笑,他眼尾彎起的弧度很像一個人,讓周清幸失神幾秒。
一群人瘋到大半夜,在K歌房裡鬼哭狼嚎。
明天有專業課,實在是玩不動了。
出去的時候男生打車。
周清幸喝了不少酒,坐在後座位,倦倦地闔著眼。
「噓。」
不知是誰讓車裡的人說話聲小一點。
她腦子更混沌,也沒有力氣,最後下車都不知道怎麼下去的。
幾個人都喝大了。
「你們慢點啊。」
周清幸察覺自己身子被人扶住,她一抬頭,對上男生關切的臉。
「韓鬆你今天也忒殷勤了,有想法了吧。」
細碎的雪開始飄下。
周清幸別過臉,眼神一晃,心臟突然猛跳。
她眨了眨眼,學校門口還是黑暗的,路燈的光黯淡照著。
剛剛好像看到的人影是錯覺。
也只能是錯覺。
後半夜周清幸被渴醒。
嗓子裡幹痛,水瓶裡的水不熱了,半溫,她抿了一口。
晚上很靜,宿友比平時睡得更深。
她從窗隙看外面,白了一片。
這時,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周清幸拿起來看,是個陌生號碼,毫無預兆的,心臟開始跳快。
即使過了這麽久,她原先的那個號碼也沒有換過,兩個卡都裝在手機裡,心裡總還是有所期待。
「餵。」
她接通,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得顫。
那邊沒有立刻回答,唯有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周清幸握著手機的手攥的更緊,這呼吸聲像是砸在她心臟深處般,熟悉感讓眼眶熏熱。
「越溫?」
她試探性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你沒有換號碼。」
對方的聲音,如落下的雪,靜寂,又帶著點細碎的冰涼。
酒醉和睏意消散,黑暗裡,周清幸慢慢回到床上,將被子蒙到頭上。
她該怎麼說。
大腦在此刻卡住,「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給你打完這通電話就睡了。」
她被他有些冷淡的回應弄得有些無措。
悶熱的被子裡,她呼吸不上來,周清幸甚至想到了越溫那雙略顯疏冷的眼神。
「對不起。」
唯有道歉,也說不出別的話,周清幸在此刻,有些悲哀的發現了兩人的隔閡。
「沒事了。」那邊的聲音更低,「我以後不會打給你了。」
周清幸抿了抿唇,「越溫,你現在……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她也不知道爲什麽會問這個,大概只是想知道。
幾秒後,對方淡淡嗯了一聲。
心臟緊縮又放鬆,周清幸不知是什麽心情,她慢慢鬆開了揪緊被子的手。
「那很好啊。」
「挂了。」
還沒有再來得及道別,電話裡就只有忙音。
周清幸從被子裡鑽出來,倒在床上。
床板透著寒氣,從背脊一路攀爬到全身,這通電話幾乎卸掉了她全部的力氣。
疲憊和困倦又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