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落定
周清幸淡淡看他一眼,點了下頭,離開。
房向笛盯著她的背影好幾秒,才緩過神。
「周清幸!」
他急忙追過去。
「你要轉學?!」他語氣吃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嗯。」
周清幸眼波無瀾,視線看他,也像是透過他在看別的地方。
房向笛一直都沒有認真地看過這個越溫放在心窩窩裡面愛的女生。
他皺起了眉,總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全都是戒備與隔離。
明明她就站在你面前,但她那雙黑澄的眼睛裡,半點你的影子都沒有。
冰冷,淡漠,好像沒有感情。
這樣的人跟越溫在一起,他渾身打了個冷戰,腦子裡莫名想到越溫還笑著對他得瑟的話語。
她離不開我。
「你要去哪裡?越溫還在醫院。」
房向笛有些急迫,逼近幾步, 「你不會要丟下他走了吧。」
女生微微側了身。
「嗯。」
她明顯的不想跟他說話,語氣神色都帶著不願多談的樣子。
「操。」
房向笛嘴唇動了動,駡了句,「你有病吧!越溫怎麼辦?」
對方沒有說話,抬脚往前走。
「你就這樣一走百了?」
身後的人喋喋不休,周清幸顰起了眉。
「你開車了嗎。」
她突然問。
「啊?」
「帶我去醫院。」
這個時間正是下班放學高峰期。
車流堵,鳴笛聲讓人心煩氣躁。
房向笛握著方向盤,手指焦灼地在皮質盤圈上點著。
後面的人一言不發,望著窗外的慢騰騰晃過的景色發呆。
「他很喜歡你,周清幸,我不知道你是腦子發熱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都想清楚。」
這座城市到處都種滿了太陽花。
滿眼的金色,陽光粒子在每一個角落裡起舞。
像這樣溫暖的城市,她也許再也不會遇到了。
周清幸略顯疲倦地閉上了眼。
說不動她,房向笛從車盒裡拿出烟,等紅綠燈的時候點燃。
「沒想到你跟那個卉千桃一樣。」
「怎麼一樣。」
「呵。」房向笛冷笑,「那個女人也是在越溫最困難的時候走了,你是不是覺得越溫心軟好說話,我告訴你,他最討厭的就是背叛他的人。」
「她因為什麼離開?」
一根烟燃到一半,從窗口彈出去,「我怎麽知道。」
房向笛撓了下頭髮,感情外的人,不明白一對看似親密的情侶之間遍布的隔閡。
病房外種的春樹葉片泛黃,落在地上,軟綿綿撲了一層。
房向笛推門進去的時候越溫還在睡覺。
他想叫他,被周清幸制止了。
門關上。
周清幸在床邊坐下。
多少天沒有見到對方了呢。
她伸手,輕輕觸碰了下對方細軟的頭髮。
男生常如鴉羽的睫毛垂著,眼窩下透著青黑,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
越溫手指還摸著手機邊沿。
我有很多事情不想讓你知道,你也是。
明明溫暖觸手可得,却悲哀的發現,這光將脚下的荊棘照的更亮了。
周清幸抿了下唇,點了下他的額頭。
男生眼睫顫動幾下,慢慢睜開眼。
他視綫有兩秒的恍惚,隨後眼睛裡蒙上詫异,緊接著是驚喜。
越溫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阿幸?」
他不由自主地彎起了唇,隨即又撓了撓臉頰。
越溫看出了周清幸此刻心情不是很好。
「呃……對不起啊。」
她肯定是知道了,越溫小心翼翼地首先賠禮道歉。
周清幸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男生鬆了口氣,他身上還套著病號服,淺藍色的襯衫,可能偏大一號,顯得肩膀處也鬆鬆垮垮的。
他傾身,就能看到一截清瘦的鎖骨。
「親親。」
靠近了,周清幸聞到他身上的烟味。
他也並不是像看上去那樣沒有憂慮的,藏得很深,不動聲色的壓下了所有的負面情緒。
周清幸沒有動。
「越溫。」
她叫他的名字,黑色眼眸盯上對方淺淡的瞳。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具體的話多說無益,要說分手,任何理由都可以。
「我們不合適。」
所有的解釋之後,一句總結淡道。
越溫不笑了,唇角略顯僵冷,「爲什麽突然這樣說。」
「不是突然。」
周清幸似有疲憊地嘆口氣,「也許,是我不够喜歡你。」
兩人之間的問題,說來很小,也可以很大。
但很多事情都壓在一起,一顆心疲憊不堪後,就想退縮了。
「我不同意。」
越溫緊抿了唇,「阿幸,我之前瞞著你的事,是我不好,以後真的不會再這樣了。」
他聲音比剛剛嘶啞很多。
周清幸腦子有些亂,「不是這些。」
「那是什麼?!」
越溫語氣激動了點,「爲什麽要跟我分手?」
「很多原因。」
「那你說啊。」
越溫拉住她的手,「不說原因,我不會同意的。」
周清幸的皮膚溫度很凉,像是捂不熱的冰,她低下聲音,「卉千桃當初爲何離開你,我的原因,就跟她一樣。」
所有的喧囂戛然而止。
周清幸說出去的時候有些後悔,她感覺到了男生瞬間的僵硬。
不應該這樣說的。
有點太傷人了。
「我的意思是……」
手上的溫度離開,越溫坐回去,他側臉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冷漠。
略長的額發遮住眉眼,「你跟她一樣。」
他說。
短暫的沉默在發酵。
「你還不如她!」
越溫突然大吼,一轉頭,眼尾的紅和狠厲刺入周清幸的視綫。
她低下頭,「對不起。」
女生要走了。
「周清幸!」
後面的人喊她,「你要走了,我們真的就完了。」
聲音裡帶著執著和懇求,也有艱難的決絕。
「出了門,你回頭我也不會理你。」
越溫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對方停住,剛升起的欣喜還沒來得及傳遞到心臟。
周清幸打開了門。
「那最好了。」
房向笛在門口坐著,周清幸匆匆忙忙走過,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神色,就聽到病房裡重響的聲音。
他忙推門,看到裡面的狼藉。
「真是夠狠的……」
他喃喃自語。
越溫眼睛通紅,像是被逼急了的困獸,隨即,他深吸幾口氣,猛然從床上跳下,要追出去。
「越溫。」
房向笛拉住他。
「別追了,她退學手續都辦好了。」
一句話,彰顯早有預謀,一瞬間,卸了所有的力氣。
「不值得。」
黑色蒼穹,巨大嗡鳴離開溫暖國度。
深夜安靜的機艙裡,周清幸靠著座椅,失神地盯著手機屏幕看。
手指摸上脖間溫潤的暖玉。
他的話還在耳邊縈繞。
還不如她。
周清幸劃開屏幕,點開那個網站,帖子被删除了。
所有的黑色像再次沉睡的暗獸,蟄伏回深黑的海裡。
他說的是對的。
低頭,眼睛乾澀的發脹,周清幸靠上座椅。
十幾個小時迷迷糊糊的時間,不斷驚醒又沉睡。
一切都塵埃落地,她跟著下機的人一起,渾渾噩噩地往前走。
「小姑娘,你沒有戴厚外套嗎?」
有個中年人跟在她後面。
「外面可冷著咧。」
帶著陌生的口音,周清幸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出了機艙。
外面是冰封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