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信任

　　蘇黎世暑熱正盛時大學放了短假，每晚市中心都會舉辦夏日祭會，算是一種風俗。

　　很多學生會趁這個時間回老家，奧琳跟曼戴兩人都是提前一天早早離開了。

　　芬娜晚上回來，發現房子裡還亮著燈，一推開門，看到周清幸正坐在桌邊寫試題。

　　「哇，驚喜哎，我以爲這個假期就我自己守房子了。」

　　周清幸把耳機摘下來，淺笑了下：「我也想著就我自己呢。」

　　芬娜是學生會的人，認識的人多，交際圈廣，白天幾乎看不到人，大多是晚上回來。

　　「真要熱死了啊。」

　　她換下高跟鞋，舒服地躺在沙發上。

　　「我買了些草莓布丁，你要不要吃。」

　　周清幸突然想起來，從冰箱裡把布丁拿出，插上小勺子遞給她。

　　芬娜眼睛一亮，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

　　「太棒了！謝謝！」

　　她挖了一大勺塞進嘴裡，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周清幸拉開凳子繼續寫試題。

　　女生之間分享吃的，感情會增進特別快，芬娜嘴裡叼著勺子，點了點周清幸的胳膊。

　　「週，明晚我跟學生會的人去看夏日祭典，你也一起吧。」

　　「那是什麼？」

　　「很有意思的活動啊，還有花車游街和烟花表演，超熱鬧呢！」

　　周清幸哦了一聲，顯然不太感興趣。

　　「對了。」芬娜又隨口一問：「你跟越溫還在談嗎？」

　　話剛出，周清幸身體便明顯的僵了下。

　　沒等到對方回答，芬娜就了然了。

　　「嘛，雖然有點可惜，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你快點從打擊裡走出來喲。」

　　芬娜安慰似地給她一個鼓勵眼神。

　　周清幸把筆放下，道。

　　「我是前幾天跟他鬧了些矛盾。」

　　芬娜在感情上也是老手，應該會給她些好的建議。

　　周清幸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跟對方冷戰的。

　　但是發短信不回，電話也不接，她也沒辦法了。

　　「……是嗎，他沒有再聯繫你嗎？」

　　「嗯。」

　　芬娜表情糾結了下，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點醒一下自己這個，遲鈍又笨拙的室友了。

　　「周，我覺得，他這是擺明瞭要你識趣。」

　　「識趣？」周清幸不解地皺了下眉。

　　芬娜：「越溫啊，他那種安定不下來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身邊的女朋友換的很快，有了新的，很快就會膩味了原來的，這麽多天他都不找你，很明顯。」

　　周清幸看她把勺子重重點了一下布丁碗。

　　清脆地叮一聲--

　　「你被out了。」

　　……

　　聽她聽完，周清幸眼底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在濃密的眼睫下不太明顯。

　　芬娜覺得自己表達的太直白，又安慰道：「咳，我知道你有點難以接受，不過你跟他確實不適合，早點分開也有好處。」

　　「爲什麽不適合呢？」

　　周清幸有點鑽牛角尖了，芬娜坐正姿勢，準備好好化解她。

　　「我問你啊，你喜歡哪種類型的男生？」

　　周清幸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她感情史一片空白，越溫是唯一交往的男生了。

　　芬娜塗著睫毛膏的眼睫眨動幾下，隨即不可置信道：「你不會是第一次談戀愛吧。」

　　周清幸老實點頭。

　　「小可憐，怪不得呢。」

　　芬娜搖搖頭嘆氣，「第一次就碰到越溫這種男生，難怪你陷下去出不來了，他交往過的女生數不過來，感情史再豐富的在他那都栽跟頭，像你這樣零段數的……」

　　周清幸本來覺得沒什麽，但被她一說，心裡倒涌出一種莫名的失重感。

　　「周，這就像是溫水煮青蛙，水逐漸變得溫暖，習慣之後，你甚至不知道這是會要命的。」

　　芬娜手機響了，她接通前最後拋下一句。

　　「希望你趕緊跳出來。」

　　晚上周清幸翻來覆去睡不著。

　　老實說，她確實不安了。

　　她之前也是跟芬娜想的一樣，但接觸之後，她發現越溫並不是那種，所謂的不安分的愛玩的人。

　　他很溫柔，有時小孩子脾氣了點，但也很……可愛吧。

　　周清幸無意識摸上脖子上帶著的銀墜。

　　已經被體溫暖熱了，中間鑲嵌的小玉溫溫潤潤的。

　　她翻了個身，又伸手把手機拿過來。

　　這時，叮的一聲，發來了條新短信。

　　周清幸心裡猛然跳快，她點開，確實是越溫的，只不過內容空白。

　　{越溫？}

　　她回復過去，那邊停了好幾秒，才回了一個字。

　　{嗯。}

　　這大佬級別的回答，讓周清幸笑了下。

　　他既然回復了，兩人之間的矛盾就能化解。

　　她慢慢思索，開始編輯短信。

　　空調冷氣打的非常低的大房子。

　　男生剛洗了澡，頭髮還是濕的，順著髮梢滴水。

　　桌上放著半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不太冰了，沒有再喝。

　　越溫一個人住，電視和大燈總是開著的。

　　客廳裡冰冷電視機裡傳出的聲音，半點也沒有增加人氣。

　　他又去摸手機。

　　特殊提醒的那欄依舊是空白的。

　　周清幸前幾天每天都會給他發短信，幾句平常問候，其中還有道歉的話。

　　他綳著故意沒有回復她，內心在享受這種被主動牽挂，看對方一個人在那擔心的心情。

　　周清幸在哄他，這種稀有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但是這種短信，從前天開始就沒有了。

　　他從幾小時看一次，到停一會看一次，最後時不時都要翻手機。

　　沒有短信，沒有電話，他再次變得煩躁。

　　越溫另隻手把那半罐啤酒又拿起來。

　　前幾條對方發來的短信被他翻來覆去的整天看，都要看爛了。

　　但現在，他還是點開，每個字每個字的讀。

　　手指滑動時，不知怎麽點到了回復，隨即刷的發了一個空格鍵過去。

　　越溫：……

　　還沒來得及撤銷，對方的短信很快回復。

　　越溫幾乎是一瞬間精神了起來。

　　他其實沒有想今天主動找她的，他想的是明天再找。

　　雖然只有一晚只差，但越溫還是覺得沒有了之前的面子。

　　他爲了挽回一點，特意敷衍地發了個嗯字。

　　這次對方沒有秒回了。

　　越溫盯著手機，水順著髮梢滴到屏幕上化開。

　　他忍不住了，想著反正面子已經丟了，就不怕再丟。

　　{……你在幹什……}

　　這條短息還沒來得發送過去，周清幸回復了。

　　一長串。

　　前面都是很正常的關心，中間是道歉，最後幾個字讓他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周清幸：{……所以，明天晚上，你要不要出來？聽說這裡的夏日祭很有意思。}

　　越溫覺得十分滿足，好像贏了什麽不得了的勝仗似的。

　　周清幸不僅主動哄他了，還第一次提出了邀約。

　　越大佬得意的喝了口勝利酒。

　　慢悠悠地手指又敲下一個字。

　　{嗯。}

　　第二天，跟越溫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在站台碰面。

　　這時候太陽不算毒辣，所有的祭會活動也剛開始。

　　她坐車到這裡市中心的街道，提前了十幾分鐘。

　　一下車，溫熱空氣撲面而來。

　　公交站台下，越溫已經站在那了。

　　他穿著淺藍色的t恤衫，褲腿挽起來一點，精瘦的脚腕露出，下面是一雙乾淨的帆布鞋。

　　橘色陽光在他微捲的頭髮上耀出光暈，他看到她了，簡單招了下手。

　　好幾天沒有見到他，再次看到男生懶倦的眉眼，周清幸心裡倒是終於安定下來。

　　「等很久了嗎？」

　　「沒，剛到。」

　　越溫現在感覺還是冷淡淡的，周清幸偏過頭，試探性地問。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吧。」

　　越溫嗯了一聲，步子沒停，往前走幾步，隨便找了家咖啡廳，人就進去了。

　　咖啡店裡很安靜，放著悠揚的小提琴曲。

　　一杯奶泡，一杯原味加糖。

　　侍應生端上來，鞠躬退下。

　　周清幸不是擅長開場的那個人，但現在越溫就是不說話，氣氛倒有些尷尬了。

　　她只能低頭喝咖啡。

　　越溫慢悠悠地拿起小勺子，在裡面攪了攪，晃開浮奶。

　　他的視綫狀似無意地刮過女生的臉。

　　咖啡的氳汽似乎浮出了一層白霧，周清幸頭髮非常柔黑，反襯的皮膚更素白。

　　她應該是特意打扮了下，穿了一件素白的連身裙，脖間配著他送的那條銀墜。

　　但是……

　　她好像又瘦了？

　　越溫下意識就要開口訓話。

　　這時正好撞上女生抬頭，那雙一向冷淡，而此刻却隱約透露著小擔憂的黑色眼眸，讓他的話及時咽回去。

　　他還得等著周清幸親口，面對面的哄他呢。

　　越溫把情緒又掩蓋回去，不動聲色地垂眸繼續攪咖啡。

　　「嗯……」周清幸要說話了。

　　越溫耳朵豎起來，期待在心裡越跳越高。

　　「週？」突然，咖啡店又進來三四個人。

　　越溫他們坐在最外面，這幾個人打頭走的，一眼就看到了這裡。

　　「哇！真是你啊！」

　　芬娜跟幾個學生會的朋友一起來咖啡店等慶典，視綫一轉，看到周清幸對面的男生。

　　旁邊的幾個女生都驚喜了下。

　　「哈嘍越溫~」

　　這裡面有兩個越溫也認識，算是熟悉。

　　原本會笑著打招呼的人此刻意外的臉色很臭。

　　他就淡淡看了下他們，鼻尖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一群沒有眼色的人，一下子都擠了過來落座。

　　本來氣氛正好的二人世界，突然來了這麽多外人。

　　周清幸看了下越溫。

　　他眉眼低垂，興致缺缺的樣子。

　　總覺得……

　　他今天是特別不情願跟她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