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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吻逆時差》第23章
第23章

  說好去上班的當天,奚和光早早就被官城叫起床了。

  雖然一想到前幾天那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奚和光還是有一點害怕去公司的,但是他覺得自己總要比之前成熟一點,有什麼事情不能一味逃避,官城花了這麼多錢給他準備了工作室,他不能說走就走。甚至還在肚子里打了幾版腹稿,準備在重新開始工作之前和同事們好好談一下。

  沒想到再到公司的時候,大家對他的態度居然又和從前一樣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

  而且他還發現有兩個同事的工位空了,中午的時候又來了兩個新人。

  雖然他心裡清楚肯定是因為官城,但是他知道,就算去問了官城不會承認的,也許只會又用那種哄小孩的語氣說類似「因為大家本來就都很喜歡你啊,之前只是誤會,不要多想了」這種話,他也不會傻到去問同事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更讓他意外的是,在當天下午,唐月池居然來了。

  他一見到她就心裡一緊,不知道她到底要幹甚麼,而且唐月池看起來心情很差,居然連妝都沒好好畫,臉色不太好,說話的聲音也不像之前一樣可愛又溫柔了,奚和光緊張地看著她,剛要開口問發生什麼了,她居然快步走到奚和光身前對他說:「對不起。」

  奚和光懵了,「啊?」

  「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對不起。」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了歉,眼神滿是怨恨,說完了,她深吸一口氣,細瘦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包,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來,又恨恨地說了一句:「好了吧?」

  奚和光手足無措道:「怎麼——」

  她似乎被奚和光這幅樣子氣的不輕,居然眼含淚花地轉身就走了。

  辦公室安靜了很久,然後大家都開始默契地裝作無事發生,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奚和光懵了半天,想了想,掏出手機發微信給俞均,把剛才的事情和他說了。

  俞均回了他一串哈哈哈,奚和光更加惶恐了,問俞均:是官城和她說了什麼嗎?

  俞均:不是啊,是她良心發現,官城要是不攔著她,她還要把自己名下房子都過戶給你呢。

  奚和光:……

  辦公室里,俞均拿著手機忍不住笑出了聲,官城抬頭看看他,「你笑什麼?」

  俞均把手機扔給官城看,官城說:「別回復他了。」

  「你現在過去直接告訴他,老公給你出頭了就得了唄。」

  官城說:「他不想和我提這件事,沒必要讓他尷尬。」

  俞均搖搖頭,心情複雜地說:「以前我們還說以後誰和你談戀愛了肯定會被氣死,沒想到你這麼會,完了,我看不用時間長了,你再堅持一個月,他肯定罵都罵不跑。」

  「我罵他幹甚麼。」官城隨意地把手裡的鋼筆放在抽屜里,「談了戀愛,對別人好是最基礎的吧,這很奇怪嗎?」

  「這個事兒你做就很奇怪。」俞均說:「你也控制一下,別太過了,我知道他人不壞,但是以後的事兒誰說得准啊?」

  官城想了想,對俞均說:「以後的事怎麼樣……看他吧,他這幾年過得不好,家人都不在了,身邊除了我也沒別人,我總要為他做點打算,沒必要防賊一樣防著他。」

  「哎。」俞均又開始唏噓,「沒想到在你身上我還能看見真愛,那要是他踹了你跑了呢?」

  「沒有這麼多假設。」官城說:「我曾經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但現在也見到了。」

  俞均嘖了一聲,低頭看手機,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我發現你有一個誤區。」官城說:「你一邊想要真愛,一邊不斷換人,發現對方有一點不符合你的期待就馬上扔錢走人,但其實你也沒付出什麼。要麼你就瀟灑一點,上床就是上床,要麼你就坦誠一點,喜歡誰就好好對誰,你不付出,別人憑什麼要回應?你先防著別人,就不要怪別人也防著你。」

  「你教育我幹甚麼?」俞均說:「我什麼時候想要真愛了,我本來就過得很瀟灑,真愛能當飯吃?」

  「嗯。」官城面色如常,「記得定期體檢。」

  俞均沈默半晌,比了個中指給他。

  官城沒看見似的,淡淡地笑了一下。

  俞均不知想到了什麼,拉著一張臉說:「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能找個知根知底又單純的啊。」

  官城想了想,「他很單純嗎?」

  「他不單純嗎?他不單純誰單純啊?」

  「某些方面吧。」官城說:「他犯壞的時候也挺壞的。」

  「他怎麼犯壞了?」

  俞均也只是隨口問問,因為他太清楚官城是什麼脾氣了,他的私事兒就算是他爸媽也別想打聽出來,更別提是和奚和光有關的隱私。

  但是官城沈默片刻,居然說:「他十多歲的時候——」

  頓了頓,又說:「算了,沒什麼。」

  「你不想說就別起這個頭!」俞均簡直無語了,又突然覺得很好奇,「你不說我去問他了。」

  「他更不會說的。」官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有點玩味,「對他來說,那是非常……非常隱私的東西。」

  奚和光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背後瘋狂議論自己,他正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雖然之前隱約也猜到了一點,但是突然被俞均證實了還是覺得有點懵。

  唐月池這麼做,就像是非要把他過去的老底都掀開來,再把他從公司趕出去一樣。

  如果自己沒和官城認識這麼久,這件事之前官城就知道,那官城肯定不會允許一個因為故意傷害坐過牢的人陪在他身邊,甚至是和他同床共枕。

  就算是因為感情問題——奚和光有些迷惑地想,也不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吧,她就算是很喜歡官城,就算她囂張慣了,可她又不是非在官城這棵樹上吊死,至於做的這麼絕嗎?再說她怎麼知道自己過去的事情的?

  想了又想,奚和光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瞬間心煩意亂,一團亂麻似的理不清,如果是鄭圖的話……奚和光煩躁地想,他連對方的面都不想見,更別提去主動處理這件事。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上一次破釜沈舟,不顧前途地去面對好像已經消耗了自己全部的勇氣。

  知道他這幾年越來越偏執,知道自己完全不用忍受這些,卻還是沒辦法真的去把話和他說清楚。

  「不是我的責任,不怪我。」

  光是想一想就要窒息,根本一個字也沒辦法說出口,無數次想如果自己早點看出不對勁,如果換個方式和張山昆談,如果自己的身體再好一點,當時能帶著她一起走……

  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要跳樓,不敢想象她到底遭受了什麼。

  他知道鄭圖是怎麼想的,憑什麼自己就能過得好呢?憑什麼死的不是自己呢?

  因為無數次自己也這麼想過。

  奚和光下樓買了包煙,剛剛拆開,手又頓住,發了半天的呆,掏出手機發微信給官城:在忙嗎。

  官城很快回復:還好,怎麼了?

  奚和光慢慢打字:沒。

  官城:要我去找你嗎?

  奚和光:不用啊,找我幹甚麼。

  官城:感覺你不是很開心。

  奚和光:打字也能感覺出來嗎?

  官城:嗯。

  心頭煩躁退去,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煙,奚和光隨手把它放在走廊的陽台上,一邊轉身往回走,一邊回復官城:可以去找你嗎。

  他到的時候,官城正在給他養的那棵黃楊盆景澆水,奚和光走過去,官城看看他,「給你也澆點水嗎?」

  「……」奚和光說:「不用。」

  總覺得在公司不像在家裡,就算只有他們兩個也不好太親近,規規矩矩站在他身邊,又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澆完了水,官城突然轉身將他抱住,拍拍他的背,「想回家了嗎。」

  「沒有啊。」奚和光說:「還沒下班呢。」

  「你求求我的話,我可以讓你提前走。」

  「回去乾嘛啊。」奚和光臉貼在他肩膀上,「你又不在家。」

  「那就是想我了?」

  沈默片刻,奚和光將他緊緊抱住,用力點點頭。

  官城摸摸他的頭髮,聲音溫和道:「有個雜誌要採訪我,採訪提綱剛發過來了,Vivian沒時間,你幫我看看吧。」

  知道這是他的溫柔,連安慰都心照不宣,看著他的側臉,居然有一種「就算是馬上就去死也不會有遺憾」的想法。

  實實在在地感覺自己被人愛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會原諒自己,恐懼也慢慢消失不見。

  奚和光捏著打印出來的紙沈默半晌,官城拍拍他的手背,「不要發呆,乾活了。」

  「哦。」奚和光說:「這些問題都好奇怪啊。」

  「那你覺得什麼問題不奇怪?」

  「他們都不關心你的私生活嗎?」奚和光拿著手裡的筆在紙上點了點,「為什麼不問你談戀愛了沒。」

  「很好。」官城說:「回頭讓Vivian和那邊溝通,把提綱改一下。」

  「你真的會回答嗎?」奚和光看看他。

  「如果真的問我的話……」官城想了想,「我應該會說,和想去共度一生的人在一起了,正在認真經營這段感情。」

  盡量隱蔽地深呼吸好幾下,奚和光佯裝鎮定地說:「哦。」

  「但是經營一段感情真的很難。」官城繼續說:「畢竟是和公主談戀愛,總是有很多問題。」

  「你說什麼!」奚和光差點把筆捏斷,「你不要以為我脾氣好就真的不會打你!」

  「嗯。」官城說:「你算是那種脾氣好又心地善良的公主,這個我承認。」

  「煩死了,你自己想吧,我才不給你乾活呢。」奚和光翻了個白眼。

  想了又想,突然哼笑一聲,把扔在一邊的紙又拿了回來。

  「算了,還是幫你看看吧,畢竟是老婆的採訪,萬一說錯話老婆會挨罵的,是不是。」

  「是。」官城摸摸他的頭,「那就辛苦你了。」

  「老婆!」奚和光盯著他。

  官城面色如常,「幹甚麼。」

  「你都不反駁的嗎?」

  「我沒什麼好反駁的,只是稱呼而已。」官城說:「心虛的人才反駁,越心虛喊得越大聲。」

  「……你這個人!」奚和光恨不得真的打他,「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公主!」

  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瞬間氣到眼前發黑,把紙揉成一團丟給他,黑著臉起身去折磨他的盆栽。

  「你再氣我我就把它剪了。」奚和光威脅他。

  「你可以剪一半。」官城說:「反正以後也都是一人一半,你留半個給我就好。」

  實在是無力,奚和光被他搞到頭暈眼花,翻了個白眼道:「你怎麼這麼會氣人啊?」

  官城說:「寶貝,是你太沈不住氣了,你剛才的問題主要是太在意自己的面子,如果換一種情況,換一個人,你這樣很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知道嗎?你的弱點是好面子,所以我一直拿這個逗你,如果你假裝不在意,那我就不會覺得這是你的弱點,也不會逗你了,其實所謂的成熟冷靜就是假裝不在意很多東西,沒那麼複雜。」

  「……」奚和光說:「那你豈不是整天假裝什麼都不在意。」

  「我嗎?」官城笑了一下,「我是真的不在意。」

  「你好恐怖啊。」奚和光說:「什麼都不在意,那不是沒有感情嗎。」

  「我在意你,你又總是出很多狀況,所以我需要在意的其實不比別人少,甚至比別人都多。」官城說:「這麼一說,我還要謝謝你。」

  奚和光又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卻想到他剛才的教育,努力學他淡定的樣子,點點頭道:「不用謝,我這麼迷人,你多在意一點是應該的。」

  「寶貝。」官城看看他,「你臉紅了。」

  奚和光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衝他吼:「你真的煩死了!」

  雖然奚和光又在辦公室里和官城鬧了一通,差點被他氣到半死,但是好像從他辦公室里走出來之後就覺得心情好了很多,還戀戀不捨地抱著他親了好幾下,差點被人看到。

  到下班之前心情都很好,不知道談戀愛真的比較開心,還是官城這個人能比較讓人開心。

  下午六點半,奚和光坐上官城的車,嘴裡叼著個棒棒糖,官城看看他,問:「誰給的糖?」

  「自己買的,不讓啊?」奚和光系好安全帶低頭玩手機。

  「誰說不讓了?」官城說:「晚上想吃什麼。」

  奚和光隔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官城轉過頭看看他,「怎麼了?」

  「齊陸……」奚和光皺著眉頭盯著手機看,「這是齊陸嗎?」

  「什麼?」

  奚和光的手機屏幕上是一條警方抓獲吸毒人員的通報,主角居然是齊陸的女朋友。

  因為對方也算是公眾人物,這條消息引起了很大關注,奚和光點進去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發現裡面還提到了別人,其中就有一個齊某。

  下面的評論有很多人自發科普,還帶上了主角的履歷,這麼一看,好像她在的就是齊陸那個公司。

  不會吧。

  奚和光有些呆滯地想,齊陸會碰這種東西嗎?他雖然看起來很沒譜,但不至於這麼瘋,這麼不拿自己的人生當回事兒吧,而且兩年多之前,自己和他接觸了那麼久,他頂多就是酗酒而已,並沒見他碰過什麼不該碰的東西啊。

  奚和光把通報簡單和官城說了,官城居然絲毫不意外。

  「碰這種東西,出事是肯定的。」

  「他真的碰那個嗎?有可能是冤枉的嗎?」奚和光有些著急,「如果是冤枉的話——」

  「他確實吸毒,不是被冤枉的,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官城看看他,「你這麼著急幹甚麼?」

  「我……沒什麼。」奚和光鎖了手機,過了會兒忍不住問:「那對他的公司有影響嗎?」

  「影響很大,看之後怎麼運作了。」

  奚和光雖然覺得齊陸這個人奇奇怪怪的又不太好相處,但是齊陸並沒害過他,反而一直在幫他,無論是兩年多之前甩給他的那幾千塊錢,還是前段時間找他去工作,奚和光都是記在心裡的,他很清晰地感知到齊陸根本不圖他什麼,就是為人仗義而已,雖然這算是他自作孽……但還是有點替他擔心。

  直到吃飯的時候奚和光還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著這件事。

  官城剝了蝦遞給他,問他:「想什麼呢?」

  「我在想齊陸,呃……」奚和光說:「我在想他以後會怎麼樣。」

  「和你有什麼關係?」官城抽出一張濕巾慢慢地把手擦乾淨,看著奚和光說:「我早就說過了,離這種人遠一點,」

  「可是——」

  「奚和光。」官城將濕巾隨手丟進了垃圾桶,聲音冷淡地說:「吃飯。」

  「哦……」

  奚和光把蝦夾起來放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官城看他一眼,「你很關心齊陸?」

  「沒有沒有。」奚和光趕緊說:「就是覺得有點震驚。」

  可說完了,奚和光又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其實自己沒必要對官城撒謊吧,想了想,他說:「好吧,我確實有點擔心他,其實我們倆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你為什麼會認識他?」

  「就是那時候我剛出獄啊,找不到工作,也不知道去哪裡,有一天他在街上亂逛,碰到我了,突然走過來問我去不去他開的酒吧做服務生,我就去了,然後就經常陪他一起喝酒,後來我說要走,他還給了我一點錢,就這樣。」

  官城本就冷淡的表情看起來更難看了一點。

  「你陪他一起喝酒?」

  「……你不要誤會啊!只是喝酒而已,我沒必要騙你,要是真的有什麼我也不會和你提起這件事,他只喜歡女的,對男的又不感興趣,你也知道吧?」奚和光有點急了,語無倫次地解釋,「因為我那段時間狀態很不好,有人找我去工作,我就去了,他總讓我陪他一起喝酒,可能覺得我酒量好吧,後來我突然覺得這樣不好,身體都要垮了,就辭職了,找了別的工作做,我會擔心他是因為他在我走之前給了我一點錢,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所以才——」

  說來說去,又覺得解釋不清,抓著官城的手緊張道:「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啊,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你和他有什麼,別緊張。」官城的表情還是很冷淡,「你那時候找不到工作,為什麼不來找我?」

  奚和光愣了一下。

  他去找官城才比較奇怪吧?!那時候兩個人又不熟,他為什麼要去找官城?

  官城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可奚和光又覺得這種時候說這句話很不合適,好像只會讓對方更生氣。

  官城沒再說什麼,繼續吃飯,餐桌上的氣氛簡直要凝固了,奚和光搞不清楚官城在想什麼,只好低頭剝蝦,剝好了討好地遞給官城,官城看他一眼,「你自己吃吧。」

  他擺明瞭不高興,奚和光一瞬間也覺得很鬱悶,心想這個人怎麼回事,每次生氣都這樣,還總說自己有話不直說,難道他有話就直說了嗎?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句話的功夫就不高興了。

  越想越生氣。

  他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覺得自己根本沒做錯什麼,當時不找官城是因為兩個人不熟,他和齊陸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之前官城因為齊陸不高興,他還道了好久的歉,也沒再和齊陸聯繫過。今天也只是因為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所以覺得比較震驚,多問了兩句而已。

  暗戳戳的生氣變得理直氣壯一點,把蝦肉舉了半天官城也沒看一眼,他突然覺得很煩躁,隨手把蝦肉丟在桌子上,官城見狀,放下筷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幹甚麼?」

  「剝給你吃的,你不吃就扔了唄。」奚和光撇撇嘴,抽了張濕巾擦擦手,起身說:「吃完了,你慢慢吃。」

  「把飯吃完,不要浪費。」

  「我不想吃了。」

  「奚和光。」官城微微抬高了聲音說:「現在不吃等會兒餓了也別吃了。」

  「不吃就不吃!」奚和光噔噔噔跑上了樓。

  他往床上一趴,心想官城怎麼這麼討厭,他今晚都不想喜歡他了!

  翻了個身,下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奚和光唔了一聲,掏出手機開始計時,可等了十多分鐘,官城居然還是沒來找他。

  奚和光瞬間氣的又翻了個身,想到了小時候官城對他莫名其妙的冷淡和排斥,他到底是被下了什麼迷魂藥才會覺得官城這個人很溫柔啊!

  他氣到翻白眼,氣了一會兒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他撓撓鼻尖,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突然聽到自己肚子咕嚕一聲。

  好餓。

  推開門看了看,樓下一片漆黑,想了想,他把拖鞋踢到一邊。光著腳無聲地下了樓。

  站在冰箱前挑挑揀揀,拿了一堆東西,就在他想放輕腳步盡量不發出聲音離開的時候,客廳的吊燈突然被打開,官城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

  「……」奚和光理直氣壯地說:「乾嘛。」

  官城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很冷淡,「晚上剛剛說過的話就忘了嗎,成年人了,最起碼說話算話吧,以為自己是小孩子鬧脾氣嗎?」

  奚和光看看他,轉身把吃的放了回去。

  「搞不懂你在氣什麼。」奚和光說:「我出獄了之後不去找你很奇怪嗎?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倆那時候很熟嗎?下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如果是因為這句話的話,我向你道歉,但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是事實而已。」

  官城站在原地沈默片刻,「你覺得我們那時候的關係只是不熟,是嗎。」

  「不是嗎?」

  官城說:「嗯。」

  他上了樓,奚和光坐在沙發上發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居然看起來有點……有點難過?

  可那不是實話嗎?奚和光百思不得其解,至少在兩年多之前,兩個人確實是不熟啊,認識再久也不親近,這算熟嗎?這有什麼好難過的?

  接下來的兩天官城都沒怎麼和他說過話。

  雖然還是會接送他上下班,給他做飯,中間奚和光因為吹空調太過感冒了發高燒,昏昏沈沈起不來床,他還給奚和光餵藥擦臉量體溫,甚至奚和光迷迷糊糊地記得他那天還抱著自己睡覺了,但是如果不是必要,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和奚和光說過。

  奚和光好幾次主動找話題和官城聊天,無數次厚著臉皮抱著他的胳膊親他,還強行擠到他懷裡一起睡,但是官城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就是懶得搭理他。

  奚和光很無奈也很著急。

  他甚至忍不住問官城:「你乾嘛啊,又不搭理我,你想和我分手嗎。」

  官城聽到他的話,本來平靜的眼神竟變成從未有過的陰鷙。

  「奚和光。」官城用力捏著他的下巴,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不要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分手兩個字,我只提醒你這一次。」

  奚和光被他嚇到話都不敢說,慫得要命,居然還乖乖地點點頭,過了會兒才覺得不對勁,但是又沒有勇氣去找他理論。

  週六早上他起得很早,生怕官城一轉眼又不見了,官城下樓的時候他已經把早飯做好了,雖然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煎蛋培根和煮牛奶,但他還是滿臉得意地把托盤端給了官城。

  「你吃嗎?」奚和光說:「吃吧吃吧。」

  官城看著他,突然感覺由內而外生出一股疲憊來。

  雖然有很多瞬間下定了決心不提過去的事情,但畢竟是肉體凡胎,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能那麼若無其事地說出「不熟」兩個字,很想知道他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想問問他拿自己的感情搞惡作劇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兩個人只是不熟。

  甚至還想問問他,是不是現在也沒覺得和自己有多熟。

  如果不是一無所有,孤單一人,他根本不會給自己機會接近吧。

  可看著他的眼睛,又一個字也問不出口,在他面前一退再退,什麼底線都沒有,就像他說的一樣,能做的最過分的事情就是不理他,但相比他,好像自己才是更難受的那個,只是聽他說出分手兩個字,竟然不受控制地心臟緊縮,有一瞬間的窒息,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提分手,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官城慢慢吃完了奚和光做給他的早飯,奚和光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他,對他說:「我們今天還去你朋友家裡看小狗好不好啊。」

  「嗯。」官城擦擦嘴,聲音沒什麼起伏,「可以。」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奚和光突發奇想道:「今天我開車吧?我年初拿的駕照還沒怎麼上過路呢。」

  「好。」

  官城坐上了副駕駛,隨手系了安全帶,奚和光說:「你不是對我說不要坐副駕駛的嗎?萬一出車禍了,開車的人會下意識往左打方向盤,你就被撞扁了。」

  官城沒理他。

  奚和光撇撇嘴,把車開了出去。

  今天天氣不錯,奚和光假裝官城沒和自己冷戰,吹了會口哨,開了音響放歌聽,就在他們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前面刺耳的剎車聲。

  完全來不及反應,一輛逆行的紅色法拉利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前面的一輛黑色奧迪躲閃不及被撞偏了,眼看著對方就要撞了過來,奚和光想也沒想,猛地把方向盤往右打。

  耳邊嘭的一聲巨響,奚和光只覺得眼前一黑,有那麼幾秒鐘他是完全聽不見的,過了會兒他才有了一點感覺,只覺得額頭上癢癢的,還有點熱。

  他眨了眨眼睛,世界一片猩紅,然後意識就開始斷斷續續,耳邊的聲音他聽不清楚,可是又昏不過去。

  被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甚至是進醫院,這些他都是有一點意識的,腿上最疼,不疼的地方都麻麻的,好像有什麼不軟不硬的東西在擠壓著他的身體一樣,

  身邊很吵,依稀能分辨出是陌生人在說話,也知道官城沒什麼事,一直跟在他身邊,但是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說,只緊緊攥著他的手,弄得到後來他的手比受傷的腿還疼。

  他的世界一直是紅色的。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淺金和純潔的白色,他眨了眨眼睛,官城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奚和光剛要說話,就覺得頭很暈,很想吐,他難受地動了動腦袋,官城趕緊按住了他,眉頭緊皺地說:「別動。」

  他還不算倒霉透頂,那輛發瘋的法拉利在撞上他們之前被緩衝了一下,他反應又快,方向盤打得及時,幾乎躲開了大半衝擊,只腦震蕩加左腿小腿骨折,等做了身體評估之後再選擇做手術還是保守治療,官城則非常幸運,一點事沒有。

  奚和光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沒見官城的眉頭松開過。

  奚和光盯著病淺金色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心想大夫不是說問題不大嗎?他至於這麼擔心嗎?

  好不容易大夫走了,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倆,官城幫他蓋好被子,皺著眉輕輕摸了摸他的臉,什麼也沒說,轉身準備出去。

  「官城。」奚和光說:「你還在和我生氣啊?」

  官城站在原地,沒有回頭,低聲道:「沒有。」

  「騙人,你又不理我。」奚和光努力忽視腿上劇烈的疼痛,忍著頭暈惡心說:「你看我那時候還在下意識保護你呢,我都捨不得讓你受傷,你就不要和我鬧小孩子脾氣——」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官城突然轉身走過來,將他緊緊抱住。

  奚和光感到官城溫熱的臉貼在自己的臉上,還有……他居然在微微發抖。

  「怎麼了?」奚和光說:「沒事吧你,你也撞到頭了嗎?」

  「為什麼要那麼做?」

  「啊?」奚和光眨眨眼睛,「什麼。」

  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官城說的是他為什麼會往右打方向盤。

  電光火石間哪來的及想太多,可奚和光又覺得這會兒氣氛怪怪的,還暈乎乎地和他開玩笑:「想保護老婆唄,要不然你又不讓我吃飯了。」

  官城沈默了很久,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奚和光的傷雖然當時看著嚇人,但是並不算傷得太嚴重,又送治及時,大夫都說沒什麼大問題了,他還以為官城不會有時間陪自己,頂多找兩個護工照顧一下,晚上抽空過來看看而已,沒想到他在醫院的時間居然不比護工少多少,奚和光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找個綜藝都要聲控官城,還故意指使他乾這個乾那個,官城雖然還是沒什麼話,但是令行禁止,非常聽話,反倒搞得奚和光背後毛毛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陰謀。

  他住院期間,俞均拎著個果籃來看過他一次,給他帶了飯,還在他腿上的石膏上簽了個名。

  「你官城哥哥不在,我給你餵飯。」俞均笑眯眯地舉起勺子遞到他嘴邊,「張嘴。」

  「……你好惡心。」奚和光趕緊把飯搶過來自己吃。

  「我惡心?」俞均走到沙發上一坐,翹著二郎腿說:「官城不還天天餵你吃飯呢嗎?他怎麼不惡心?」

  奚和光說:「他那是愧疚好不好,他前兩天還不給我飯吃呢。」

  「屁大點兒事,你還挺記仇,你怎麼不想想他的好?」俞均說:「醫院的營養餐他都捨不得讓你吃,天天變著花樣給你做,前兩天看你挺喜歡喝那個干貝松茸湯,我看他都恨不得飛雲南給你摘鮮松茸去了,這病房是給什麼病人住的啊,是給你這種活蹦亂跳還能氣人的住的嗎?你還不領情,要我說就不該找這麼多人伺候你,直接讓你睡走廊你就老實了。」

  奚和光又翻了個白眼,「哦,那你現在就讓我去睡走廊啊。」

  「行了,別記仇了,你這回把他嚇得不輕。」俞均拿了個蘋果啃了一口,往後面一靠,「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都忘不了你。」

  「等他老年痴呆就忘了。」

  「他變成鬼都忘不了。」

  「反正也沒什麼事,他下個月就忘了。」奚和光撇撇嘴,「人活著不就是撞大運嗎,沒事就是沒事,有事我早就死了。」

  「你還看的挺開,那官城要是因為你出事,你會隔一個月就把他忘了嗎?」

  「他會因為我出什麼事啊。」奚和光嘟嘟囔囔地說。

  他悶頭吃飯,把最後一粒飯都吃乾淨,又隨手拿了個楊桃啃,盡量不讓自己的嘴閒著,因為他不想和俞均說話。

  可等俞均走了,官城來了,他還是沒機會說話,官城不知道怎麼回事,變得話很少,他主動找話題,官城也是問一句答一句,閒下來的時候寧可坐在他床邊幫他切水果也不和他多聊幾句。

  等他出院了,官城居然還是沒什麼話,奚和光越想越生氣,難道這怪自己嗎?!又不是他酒駕逆行發瘋的,要不是他反應快,兩個人都玩兒完,他還下意識讓對方先撞自己,官城不誇誇他也就算了,怎麼還對他這麼冷漠?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本以為回到家裡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官城會對他親近一點,沒想到官城卻還是像之前一樣,甚至比之前話更少了,搞得他也不好意思麻煩官城,晚上他想起床上衛生間,看看官城似乎很累,夢里也是微微皺著眉頭,他只好扶著牆悄悄蹦到了衛生間,方便完了,他跳到洗手池前洗手,突然覺得一陣頭暈,差點兒摔倒在地上,不小心碰翻了手邊的洗手液,玻璃瓶子砸在地上,在寂靜的夜裡發出一聲巨響。

  官城被吵醒了,趕緊起床過來扶著他,急切地問:「沒事吧?」

  「沒事……突然有點暈,腦震蕩後遺症吧。」奚和光伏在他肩膀上,「完了,我是不是要變傻了。」

  官城的懷裡很溫暖,沒有他熟悉的香水味道,只有一點沐浴露混合著洗衣液的淡香,他聞著居然很快就不惡心了,一時之間有點不想動,在官城肩頭蹭了蹭臉,哼哼唧唧地說:「官城,我是不是真的變傻了。」

  抬起頭來,奚和光的睫毛被頭頂氤氳的暖黃色燈光拉到很長,那張臉居然也顯得虛虛實實看不清楚,亦真亦幻。

  他天真的眼神像是一團霧,將他與這個世界隔得很遠,似乎只要稍微一鬆手,他就會化作一縷風,轉瞬間就消散在這世界盡頭,再也無從尋覓。

  官城與他對視幾秒,突然把他緊緊抱在了懷裡,閉上眼睛極深極慢地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奚和光眨眨眼睛,下巴搭在他的肩頭,猶豫著輕輕抱住了他,出聲打破沈默,「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我那句話生氣啊,不要生氣了,好小氣。」

  官城的回應是捧著他的臉與他接吻。

  奚和光有些錯愕地睜大了眼睛,只覺得官城把自己抱的更緊,吻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勢,像是恨不得把他的靈魂都奪走,他稍微掙扎一下,官城馬上緊緊攥著他的手腕讓他無法動彈。

  終於分開,奚和光靠著官城的肩膀喘息,眼神有些迷茫,官城又低頭在他唇上碰了碰,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道:「是我的錯,以後不會那樣對你了。」

  「……哦。」奚和光說:「那、那回去睡覺吧。」

  官城扶著他上床,像之前一樣從背後抱住他,奚和光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官城突然將他抱得更緊了一點,乾燥微熱的手用力攥著他的手腕。

  「不要再離開我了。」

  奚和光被吵醒,睜開眼睛,聲音很茫然,「嗯?」

  官城沒有回答他。

  過了片刻,奚和光回過神來,握著官城的手,慢慢與他十指緊扣。

  「官城。」奚和光在枕頭上蹭了蹭臉,「你不要害怕啊,只是意外而已,又沒什麼事,人一輩子能遇到幾次意外啊,也許只有這一次,我第一次進急診室,還挺好玩的。」

  「別說了。」官城將他的手握緊,「睡覺吧。」

  「你真的別擔心了,開心一點啊,怎麼這幾天話都少了。」奚和光說:「大夫都說沒事了,等拆了石膏我也會好好做復健的,也不會有後遺症,我這不是還能喘氣嗎,又沒死在——」

  「我讓你別說了!」官城突然抬高了聲音,把他的手捏得生疼。

  奚和光覺得有些不對,掙扎著把燈打開,發現他眼圈居然有點發紅,瞬間嚇到話都說不清楚,伸手去摸他的臉。

  「你怎麼了?」奚和光緊張地說:「我真的沒事啊,你幹甚麼……」

  官城閉上眼睛,極深極慢地呼吸,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再看到他那張臉,仍然有些失神。

  「我知道。」官城低聲說:「沒事了,睡吧。」

  「哎……」奚和光試探著親了親他的臉,「嚇到你了啊,對不起,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個車先撞過來的啊,我還保護你了呢,你要不要給我寫表揚信。」

  官城嗯了一聲。

  後知後覺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奚和光說:「你這麼擔心我啊,那以後我一定好好吃飯,鍛鍊身體,見到不拴繩的狗都躲遠點,爭取活得比你久,要不然你沒有我怎麼辦啊。」

  說完了又覺得有點得意,「原來你這麼喜歡我,那你以後就別動不動不理我了啊,要不然我就離家出走,看你離開我能撐幾天。」

  官城勉強笑了一下,關了燈,讓他轉過去,仍然在身後將他抱緊。

  房間里變得很安靜,只剩呼吸交錯,奚和光縮在他懷裡,覺得溫暖又安全,沒過多久又昏昏欲睡。

  「我已經撐了四年。」官城突然低聲說:「四年夠久了,我真的……多一天都撐不下去了。」

  窗簾露出一條狹長的縫隙,外面的光照了進來,牆上的影子忽明忽暗,跑馬燈一般明滅閃爍,彷彿他們所處的並非現實。

  奚和光一時之間竟有些如墜夢中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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