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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吻逆時差》第24章
第24章

  第二天奚和光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他唔了一聲,動了動胳膊,官城馬上就醒了,很自然地在他額前吻了吻,幫他把被子蓋好,柔聲問:「去衛生間嗎?」

  「不想去。」奚和光迷迷糊糊地說:「幾點了。」

  官城看了看手機,「六點五十。」

  「怎麼醒這麼早。」奚和光揉揉眼睛,「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公司了。」

  「我盡量早點回來,白天家裡有人照顧你,我走之前護工會來,今天我沒時間,阿姨來給你做飯。」官城說:「遊戲房也裝的差不多了,還差幾個燈沒到,不影響什麼,你白天就在裡面玩吧,去一樓的衛生間還比較方便,不要自己上下樓,有事情一定馬上打電話給我,聽到了嗎?」

  「哦……」奚和光愣愣地看著他,「聽到了。」

  官城說:「再睡一會兒吧。」

  「你找了新護工嗎?」奚和光問:「是男的吧,方便一點。」

  「不是男的。」官城聲音平靜地說:「不想讓別的男人碰你。」

  奚和光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聽,滿頭問號地說:「你沒睡醒吧。」

  官城揉揉他的頭髮,「還想吃那個面嗎?早上有時間給你煮。」

  「好啊。」奚和光拉長了聲音說:「謝謝老婆——」

  早上八點過,官城走了,奚和光坐在遊戲房的沙發上抱著個軟軟的靠墊,盯著自己腿上的石膏發呆。

  官城為什麼會坦然地說出那種話?

  「不想讓別的男人碰你。」

  他是被人附身了嗎?

  還有昨天晚上的四年,什麼四年?是指他消失的這四年嗎?可是官城為什麼要說自己撐了四年,那時候兩個人還沒什麼交集啊,只不過是自己哥哥的學生突然消失而已,這種事也會讓他這麼在意嗎?

  茫然。

  更讓他茫然的是晚上的事。

  他腿上打了石膏,不方便洗澡,官城就讓他坐在小凳子上幫他擦洗,他把腿伸直,動了動自己露出來的腳趾,看著那個石膏說:「官城,你說等石膏拆下來的時候會不會變得很臭,哈哈哈。」

  官城偏過頭吻了吻他的臉,柔聲道:「不會的。」

  奚和光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哦,別人都會只有我不會嗎?」

  「嗯,」官城說:「你一直都很乾淨。」

  奚和光徹底無語了。

  微涼的毛巾在他大腿上擦了擦,奚和光盯著浴缸上的水龍頭髮呆,官城說:「下面要洗一下嗎?」

  「啊啊啊啊?」奚和光瞬間滿臉通紅,「我自己來!」

  「嗯。」官城起身,「我去給你拿條新的內褲。」

  「我自己拿!」奚和光著急地說:「你不要翻我抽屜。」

  他手忙腳亂把自己弄乾淨,被等在外面的官城扶著回到臥室換了內褲,官城拿了乾淨睡衣給他換上,似乎覺得他這樣有點好笑,「我又不是沒看過,你害羞什麼?」

  「你什麼時候看過了?!」

  「我說你的抽屜。」

  「……哦。」奚和光說:「呵呵。」

  「而且你我也看過了。」官城捏了捏他的臉,「怎麼這麼笨,這麼快就忘了嗎。」

  「我沒忘啊!」奚和光差點把內褲甩到他臉上,「你閉嘴。」

  「寶貝,我發現你害羞的時候說話就會很大聲,這樣會顯得很欲蓋禰彰,知道嗎。」

  「你不要那麼叫我!」奚和光在他肩膀上懟了一拳。

  「那你想我怎麼叫你?」

  「隨便。」

  「我想不到別的。」官城攥著他的手腕,慢慢將他壓倒在床上,細碎的輕吻從臉頰流連到脖頸,「今天怎麼樣,還像之前那麼疼嗎?」

  「好點了吧。」奚和光猶豫著抱上他的脖頸,在上面蹭了蹭臉,「官城,等我石膏拆了是不是就可以把小狗接回來了。」

  「嗯。」官城說:「你還想要什麼嗎?」

  他搖搖頭,官城也沒再說話,只更加熱情地吻他。

  那張總是顯得冷淡又不可接近的臉突然變得觸手可及,似乎兩個人從未有過離別,也從未有過生疏,奚和光一瞬間有些失神,突然有一種錯覺,好像兩個人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

  臥室里沈默了很久,奚和光卻覺得越來越奇怪,為什麼會這樣?是他誤會了什麼嗎?要麼是官城誤會了什麼?

  可他剛要說話,官城就對他說:「好了,我有點事要去做,你想在這裡還是想去樓下?」

  「我……我在這兒躺著就好。」奚和光有些失落地說:「你去忙吧。」

  「你要是不嫌無聊的話,可以和我去書房坐著。」官城說:「不要整天打遊戲,偶爾也看看書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看書!」奚和光馬上不服氣起來,「我小學的睡前讀物是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你那時候在看什麼!」

  「你很厲害。」官城又用那種哄小孩的語氣說:「我小時候都不看書。」

  「你不要這麼和我說話啊!」奚和光較真起來,「你告訴我你小時候在看什麼!」

  「記不清了,什麼都看一點吧,有點印象的是海德格爾,但是那時候看不太懂。」官城說:「他說不能讓恐懼或者別人的期望划定我們命運的邊界,我很喜歡這句話,所以印象很深。」

  「哦……聽起來就很像你的作風。」

  「我喜歡不代表我認同。」官城說:「人不能改變的事情太多了,命運沒那麼容易挑戰,人能做的只有盡力珍惜現在有的,不要再失去更多了。」

  他不等奚和光說什麼,就抱著他下了樓,居然沒有把他放在沙發上,就這麼抱著他坐在書桌前,讓他坐在自己懷裡,隨手打開了電腦。

  「你腿會麻的吧。」奚和光趕緊說:「我去那邊沙發坐就行。」

  「沒關係。」官城說:「你很輕。」

  他隨手從身後的書架上抽了本書塞給奚和光,奚和光愣了會兒,只好假裝若無其事地翻開了書,看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拿倒了。

  不過官城的懷裡真的很舒服。

  他在官城胸前蹭了蹭臉,終於沈下心來從第一頁開始看,官城突然說:「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瞞著我。」

  奚和光翻書的動作頓了頓,光滑的紙張頓時出現一道折痕。

  「我們剛剛確定關係沒多久,你還沒完全信任我,你不想說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有困難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想到我,過去的事就算了,以後一定要記住這一點,知道了嗎?」

  官城背後,幾乎頂到天花板的書櫃佇立,乾淨的玻璃倒映出兩個人交疊的身影。

  「我……我沒有不信任你。」奚和光慢慢地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重要的人了。」

  「我很開心你能這麼想。」官城抱緊了他,「對我來說,你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奚和光突然覺得安心下來,也沒剛才的心煩意亂,終於把那本書的第一行字看了進去。

  官城的左手在他膝上放著,手指修長,骨架舒展,指節分明得恰到好處,奚和光順著他的手往上看,一直看到了他的臉。

  官城覺察到他的目光,低下頭道:「看什麼?」

  奚和光被人勾了魂似的,情不自禁地說:「看你長得帥。」

  「謝謝。」官城的表情淡淡的。

  他說完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瞬間感到很丟臉,心想自己難道神經了嗎?想叫兩句老婆之類的找補一下,又覺得很欲蓋彌彰,官城肯定會嘲笑他的。

  他一苦著臉,眼角就往下垂,纖長的睫毛也跟著往下垂,從上往下看,臉頰鼓鼓的,像個無辜的小孩似的,叫人看了忍不住心軟,官城抬起他下巴,溫聲道:「怎麼了?」

  「我逗逗你,不讓啊。」奚和光學他說話。

  「雖然這麼說可能聽起來有點自大,但你不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誇獎我外表的人,我對這種行為其實沒什麼好感。」

  奚和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大聲說:「哦!知道你討厭別人花痴了!不要嘲笑我了好吧!」

  「沒有嘲笑你。」官城說:「我想說的是,我剛剛發現如果這件事由你來做,我就會覺得很可愛,所以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官城說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有點玩味。

  「不過這麼一看,人的審美確實是會變的。」

  「啊?」奚和光說:「什麼意思。」

  「你小時候那麼討厭我,現在居然會覺得我好看。」

  「……我什麼時候討厭你了,你為什麼總這麼說啊。」

  「不討厭我,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還搞那種幼稚的惡作劇幹甚麼?」官城捏了捏他的臉,「你是怕我和你算賬嗎,別擔心了,你以後乖乖的,別出什麼事,別生病,我就很滿足了,不會和你計較這個。」

  「你在說什麼啊。」奚和光皺著眉說,「什麼惡作劇?」

  「你沒必要和我裝傻。」官城說:「我說了不怪你了。」

  「我沒有裝傻,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官城與他對視幾秒,拿了手機點了幾下,找出了什麼東西放在他眼前。

  奚和光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那張像素很低的照片。

  一個沒露臉的少女穿著條粉色短裙跪坐在地上,露出兩條修長白嫩的腿。

  奚和光見了鬼似的把手機打開,瞬間冷汗直流,結結巴巴道:「這什麼啊!」

  官城收起手機,淡淡地說:「這不是你嗎?」

  官城手機里那張照片確實是奚和光的自拍。

  奚和光十六歲那年在官城家裡過了一個非常鬱悶的中秋節,因為老師叫他去官城房間里拿書,被官城撞了個正著,還沒等奚和光說什麼,官城就面色冷淡趕他出去。

  說趕算是客氣,如果不是家裡還有別人在,奚和光覺得官城會一腳把自己踹出去。

  他從小到大都被人放在手心裡捧著,哪受得了這種委屈,官城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又害怕又生氣,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但是他又不能跑去和老師告狀,因為他知道老師肯定會去批評官城,然後官城就會更加討厭他,惡性循環。

  他決定親自報復官城。

  他要假裝女孩子和官城網戀,然後欺騙他的感情。

  雖然這個想法現在看起來非常的幼稚,但是當時的奚和光覺得它簡直是妙極了,他隨便註冊一個小號去加官城,就算是失敗了,官城怎麼知道他是誰呢?

  於是他馬上就開始行動,註冊了小號,在發送好幾次請求之後終於加上了官城。

  他說自己是官城的學妹,暗戀他很久了,非常非常喜歡他,問他現在是不是單身。

  官城連個標點符號都沒回,直接把他刪了。

  他契而不捨又發送了無數請求,官城終於被他煩得不行,再次添加了他,對他說自己不是單身,讓他別再煩自己了。

  奚和光當然知道官城在撒謊,他不甘心計劃中斷,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求勝心,居然一咬牙買了條短裙拍了張坐著的腿照發給官城,還說自己家裡非常有錢,如果官城答應和自己談戀愛,他什麼都可以滿足官城,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

  在當時的他看來,自己這個網絡身份非常完美,又好看又有錢,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呢?

  他完全沒想過自己的行為從頭到尾都可疑到不忍直視,糊弄個稍微機靈點的人都有困難,更別提官城這種人精。

  消息發出去,奚和光恨恨地想,讓你再裝正經。

  和他期待的一樣,然後官城對他的態度馬上就變了。

  他當時捧著手機笑的氣都喘不過來,幾乎已經想到了官城在知道真相以後的氣急敗壞。

  他一直是抱著惡作劇的心態和官城聊天的,就這樣聊了很久,他還是覺得自己在玩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直到官城的父親因為生病住院,要動一場很危險的大手術,縱然他家裡沒有經濟壓力,但親人遇到生老病死相關的大事卻也不可能不擔心,奚和光從老師的嘴裡聽到了這個消息,也知道官城因為這件事心情很不好。

  他突然對官城產生了一點惻隱之心,因為一想到平時那麼堅強冷淡的人也會有出脆弱的一面,就覺得他有點可憐,於是他就用那個小號問官城,感覺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官城把父親生病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笨拙卻真摯地安慰官城,說了很多關心的話,還勸他一定會沒事的,那段時間官城主動找他聊的次數很多,無論多早或者多晚,他都會馬上回復。

  後來官城父親的手術做的很成功,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奚和光也想結束這場無聊的惡作劇了。

  沒想到官城提出想和他見面。

  奚和光當然不肯,還扯了很多理由,比如說自己其實長得很醜,家裡也沒他說的那麼有錢,很多信息都是騙人的。

  但是官城說,沒關係,我不會怪你騙我的,只是想見見你而已。

  官城說了很多次,不會怪他,讓他不要害怕。

  奚和光雖然達到了目的,但是卻不敢去和官城見面,他覺得官城的反應肯定不只是氣急敗壞,也許還會很傷心吧……如果官城因為接受不了這個打擊當場打死他,他真的死得很冤枉。

  官城和他約好了時間地點,說會等他,他一緊張,把官城拉黑了,退出了那個號,再也沒登錄過,還好久都沒敢去老師家。

  他向來對感情非常遲鈍,完全不覺得自己和官城聊天有什麼不對勁,而且官城為人很正派,在網上從沒和他說過什麼私密的話題,更別提開黃腔,他只覺得好像養了個qq寵物一樣,而且他一向對身邊的朋友都很關心,安慰過的人也不止官城一個,雖然差點被抓包的時候覺得很緊張,但沒過多久就把這件事放在了一邊,連官城這個人都很少想起,後來更是一丁點都記不起這件事了。

  奚和光被一張照片嚇得回憶起了這麼多往事,幾乎連心臟都不會跳動了。

  官城到現在都存著這張照片,還這麼篤定地拿給他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個人是他?

  他突然有了一個更可怕的設想,是不是官城最開始就知道是他,所以才會一反常態地願意和一個陌生人聊天?

  然後他和官城聊了很久,還陪他度過了一段很糟糕的時光,每天都會說很多關心安慰的話。

  官城提出見面,一直說「我不會怪你騙我的,不要害怕」,還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地點,說會等他。

  再然後他就把官城拉黑跑路了。

  想到這裡,奚和光嚇得要死,趕緊解釋,「我當時只是開玩笑而已啊!我不知道你知道這個人是我!」

  「是麼。」官城說:「所以你明知道會被我一眼看穿,還浪費那麼多時間在我身上,只是為了開這種幼稚的玩笑。」

  「我哪知道你會一眼看穿啊!」奚和光著急地說,「再說了,你也知道這個玩笑很幼稚,最開始就一眼看出來那個人是我了,你當時和我現在差不多大,又不是什麼好騙的小男生,怎麼會把這種事情當真?」

  官城似乎覺得他的話聽起來很可笑。

  「就因為看出來是你,所以才會當真,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奚和光遲鈍的大腦終於開始思考。

  「你等等,就算你最開始就認出那個人是我又怎麼了?你那時候不也很討厭我嗎?我不是說我做的對,我不該和你開這種玩笑,對不起,但是——但是你為什麼會明知道是我還把這個當真?」

  官城似乎無語到一定地步。

  「奚和光。」他說:「我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就是你,你說我為什麼把這個當真?」

  往事湧現,官城臉上的表情慢慢變淡了。

  雖然心裡清楚很可能只是他的惡作劇,卻還是決定去赴約。

  站在約好的遊樂場門口從天黑等到天亮,一次次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

  「如果他真的那麼討厭我,也不會浪費時間關心我了吧,也許他並沒有那麼討厭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試探一下我對他的感覺是不是變了。」

  一邊這麼想,一邊回憶起去年對方生日時自己失敗的告白,卻又忍不住有所期待。

  天亮以後,期待落空,對面再沒回應過,終於明白只是他的惡作劇而已。

  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有多愚蠢一樣,回到了家,下定決心忘掉這個人,再也不抱任何期待。

  被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男孩子騙成這樣,除了愚蠢也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卻也不想把對方說的有多十惡不赦,反正人對不喜歡的人都不在乎,自己也只是不被喜歡的那個,又有什麼特殊。

  其實做起來也沒多難,人都是有自尊的,哪怕只剩下一點,時間久了,回過神來,也會慢慢變多。

  沒想到他突然消失,什麼自尊和面子都拋到一邊,自己無措到一定地步,居然開始一次次地夢到他的死相。

  夢到他穿著一件有點大的黑襯衫倒在地上,眼睛無神地看著天空,身下都是血,蔓延成不規則的一大灘,臉上一道傷口,把他好看的眼睛都划壞了,長長的睫毛被血粘在一起,變成黑紅相間的一簇。

  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都是這樣,甚至有段時間看到黑色襯衫都會覺得崩潰,一想到他的眼睛也會崩潰,卻又沒辦法和別人傾訴,幾乎快要發瘋。

  一開始是害怕,後來就是恨,恨自己也恨他,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喜歡這樣一個人。

  強迫自己認真工作,因為一閒下來就會想到他,想到他笑眯眯地和自己家裡的狗聊天,想到他認真地叼著排骨啃,臉上一鼓一鼓的,想到他拿著桃子拘謹地說謝謝官城哥哥。

  想到他的死相。

  甚至會想,他一定是真的死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總會夢到他,連細節都沒變過,他是被人害了嗎,為什麼會流那麼多血?他那麼怕疼的一個人,怎麼能忍受那種痛苦?

  早早從家裡搬出來也是因為他,因為實在是沒辦法聽到家人提起他,聽到一次就窒息一次,花了很多時間精力去找,卻一無所獲,有段時間睡眠障礙很嚴重,必須要吃藥才能睡著,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是他,拖得越久越嚴重,完全沒有好起來的跡象。

  看他在自己眼前出了車禍,當時的樣子居然和夢里差不多,細長的血跡像一道傷口,划過他無神的眼睛,把他身上的白襯衫都染紅了,突然想到自己夢里的黑襯衫也許本來就是白的,是上面的血凝固了以後才會發黑。

  第一次經歷那種程度的崩潰,好幾個人攔著才把自己攔在搶救室外,聽大夫重復幾次他沒什麼事才勉強冷靜下來,理智回籠,坐在椅子上手指都不能動一下。

  情緒積累到一定地步,居然變的有些失重,官城低頭看看坐在自己懷裡的人,再多話也說不出口,過了半晌才忍不住心情複雜地捏了捏他的臉。

  奚和光終於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麼……」

  「我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就是你。」官城無奈地重復一次,「你這是什麼表情,不是早就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啊!」奚和光一臉神經錯亂的樣子,「我小時候你天天對我擺臉色,理都不理我,你喜歡誰就對誰這樣嗎?」

  官城的無奈更甚,「你都拒絕我了,我還要整天在你身前討嫌嗎?離你遠點你不是很高興?」

  「我什麼時候拒絕你了?」奚和光滿眼無辜地看著他,「你在胡說什麼啊。」

  官城沈默了很久。

  「寶貝,你不要說你失憶了,你十五歲生日那天,我當著你的面告白,你自己不記得了?這種事也會忘嗎。」

  「我十五歲生日?」奚和光懵了半天,「我真的不記得了啊。」

  他迷茫地回憶了半天,突然看到了桌上的玫瑰花。

  第一瓶玫瑰味的香水是誰送的呢?好像是自己當時的朋友,是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嗎?

  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複雜,奚和光突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他,聲音都有點發飄。

  「我那天喝多了。」

  官城無語道:「你喝多了我會看不出來嗎?」

  「我喝多了本來就不會鬧啊!」奚和光說:「你什麼時候見我喝多了耍酒瘋?」

  官城微微皺眉,「你喝多了身上也一點酒味都沒有嗎?」

  說到這裡,語氣突然有些遲疑,想起那天晚上鋪天蓋地的玫瑰花香。

  如果裡面夾雜的一點酒精味不只是新開封的香水的……

  官城渾身僵硬,看他的眼神越來越複雜。

  「你自己笨,誤會我了還要怪我!」奚和光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馬上開始甩鍋,「我就是喝多了啊!」

  說到這裡,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抓住重點。

  「官城。」奚和光微微眯著眼睛,語氣很玩味,「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喜歡了很多年但是得不到的人居然是我嗎?」

  官城不回答,他用力去搖晃官城的肩膀,大聲說:「你居然喜歡我這麼久,還整天裝的一副正經人的樣子!你完了,我今天不會放過你的!你到底是怎麼喜歡我的,快說!」

  他一副聽到了什麼大八卦的樣子,還要再鬧,手腕突然被官城緊緊攥住。

  官城的臉色難看到一定地步。

  「你好凶啊,你凶什麼,是你自己誤會了還要凶我嗎?前幾天一直不高興也是因為我說和你不熟?」奚和光忍不住想笑,「你是害羞了吧,老婆不要害羞,我都說了我這麼討人喜歡,你愛上我也是正常的,老婆親一個,麼麼——」

  「我是在想,為什麼我當初會認為你在拒絕別人的時候露出那種表情是正常的。」官城的手越攥越緊,臉色越來越難看,「我一直覺得那是因為你很討厭我,所以才會那麼不屑。」

  「奚和光,我早就該想明白……以你的智商,根本做不出那麼複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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