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資

　　「原來你們連租金提前收都想到了！」覃承毅取笑道。

　　「沒辦法啊， 都是爲了完成集體經濟收入的任務。」杜善薇鑽進水裡又游了一個來回，只覺得當初建這個游泳池真是合心意，是個明智的選擇。在這個炎熱的夏季， 能有這一汪清水可以泡著，很是舒服，這讓她早上不想出去跑步，鍛煉方式改成游泳。

　　「等圍墻裡的桂花樹長高，我早上在這裡游泳可能會舒服點。」她望著天邊的夕陽， 嘀咕一句，這裡有一點不大好， 如果在白天， 隔壁的人在樓上的陽臺可以看到他們在幹什麽。當然， 他們都是穿著泳衣的， 不怕被人瞧， 但總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再等幾年就好了， 桂花樹生長得較慢。」覃承毅安撫道，在杜善薇周圍不斷游動， 時不時用手臂和脚尖碰到她， 令她忍不住躲閃。

　　「對了，你們打算建多大的度假樓？」眼看著妻子快要怒極反攻， 他忙問道。

　　之前那段時間他一直忙扶貧迎檢的事，對這事只聽了一耳朵，大家說什麽的都有，現在有時間， 就趕緊詢問具體情况。

　　「經過專業人士的核定，還有我們在游客群中做的的問卷調查，再考慮到資金上的壓力，計劃建成普通的公寓樓，沒有電梯，四層16套房，其中兩房一廳一厨一衛有4套，另外12套是一房一廳一厨一衛，整座樓占地面積大約250平方米，建築面積1000多平方米。」這樣的話房間不算太狹窄，比一般的商品房寬敞一些。

　　杜善薇隨口說出這幾個數據，特意用脚碰了下丈夫結實翹起的臀部，見他驚訝地瞪大眼睛，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痕迹，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說道，「其實單是爲了如何建房的事，鎮上和村裡都快鬧翻天了，只是後來考慮到資金問題，大家這才務實起來。最重要的是，傅書記想快點推進這個項目，因爲今年全鎮的集體經濟收入很不理想，大家認爲有了這棟度假樓出租，起碼能解决一部分問題。」

　　今年全縣要求每個村委的集體經濟收入達到4萬元，有幾個鎮完成了，其他鎮看見豈不是很著急？特別是靈泉鎮，基礎薄弱，更要想方設法增加收入，幸好這一届的領導班子都是務實的，大家都在想辦法。

　　覃承毅了然，說到底，是大家沒錢的緣故。眼看著妻子快要突破底綫，丟掉節操，考慮到現在天色還沒有黑，他不敢再去撩撥她，只好老老實實地玩水。

　　「商量過後，現在鎮上有12個村委會參與投資入股，加起來有75萬，我們南山村委會投入15萬元，其中有10萬元是向上級申請，另外5萬元是村裡自己掏的，正好能清空賬戶裡的錢。至於剩餘的，需要鎮裡去協調，現在是先做出建房方案，招標競選，等具體的金額出來，再去找錢。」

　　杜善薇笑道，「傅書記還說，如果上面真的沒有項目資金批下來，就讓我們發動群衆，讓大家集資。哈哈，大伯一聽就說集資的人僅限於南山村內部，如果實在凑不到足够的錢，再向村委的其他村莊開放。」

　　她覺得凑不够錢的可能性比較小，之前她暗地裡琢磨了下，覺得可以用每個村民小組的名義來集資合股，這樣就能照顧到整個村委的村民。如果這還不够錢的話，就先讓幾個村幹部出。以目前的情况來看，只要南山村山上的杜鵑花還在，投資度假樓還是能賺錢的。

　　「那咱們家會投錢進去嗎？」覃承毅問了一句，再次游到她身邊，手在蠢蠢欲動。

　　「可以的話，會投一些，實際上，雖然能賺錢，但我覺得這個項目的回報期太長了，要不然可以再多投點。算了，到時看情况再說吧，反正咱們家應該能拿出錢來，除非現在碰上一間好地段的商鋪，咱們把錢都花光了。」杜善薇有些煩惱地抹掉臉上的水珠。

　　占地面積250平方，按照本地每平米大概需要750元的建築成本來算，這棟公寓樓建起來需要大約75萬。不過後面的裝修才是大頭，需要買好家具和安裝門窗，力求讓游客直接拎包入住，這樣的話，就算每套房的平均裝修費用是5萬元，那也要80萬，一共加起來就需要155萬。

　　而在實際裝修中，可能這個錢幷不够，因爲總不會算得很准，再說了，現在人工費是越來越貴，預算還沒有出來。

　　到目前爲止，他們紙面上的籌資才有90萬元。

　　這只是公寓樓的價格，他們還打算圍出一個小院子，門口請個人看守，順便幫忙處理公寓樓的事，這也需要錢吧？

　　這樣一算，至少需要170萬吧？幸虧宅基地是村裡出的，要不然隨便一棟公寓樓都要200萬元以上，他們村怎麽建得起來？

　　如今就看招標結果了。

　　「我請朋友幫忙留意一下，如果在省城和市區有什麽好的商鋪或商品房出售，就讓他們告訴我。」覃承毅再次游近，攬住她的腰，笑道，「我知道你在爲家裡的錢發愁，你呀，不用那麽焦慮，就算是多放幾天，又能貶值多少？」

　　「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杜善薇嬌嗔一句，把他的大手挪開，她的腰部是敏感地帶，現在被覃承毅這麽一碰，身體就發軟，老是想笑。

　　考慮到這是在室外，覃承毅不想讓人有看戲的可能，就很遺憾地放開手。

　　「好吧，是我的錯。」他舉起雙手。

　　等游完泳，發泄多餘的精力後，眼看著太陽快落山了，考慮到每天傍晚覃谷妙都會找他們，杜善薇兩人就趕緊驅車到市一中，準備把葉麗萍三人接過來。

　　「今天帶妙妙去參加婚宴，小傢夥乖巧得很，一直沒有哭鬧，還和別的小朋友聊得很開心。」葉麗萍驕傲地說道。

　　聊天？杜善薇和覃承毅對視一眼，以女兒目前的語言能力，她能和別人怎麽聊天？說火星語嗎？

　　「說的話我們大人都聽不懂，反正人家聊得挺好的，哈哈，你說幾句，我說幾句，還互相握著小手。」覃父補充一句，假裝忘記兩個小娃娃相互抓臉的事，幸虧分開得及時。

　　「還有啊，我左瞧右看，在場的小朋友中，就屬咱們家妙妙長得最可愛。」葉麗萍笑眯眯說道。

　　「媽，你的濾鏡太厚了，我估摸著其他家長也同樣認爲自家的小娃娃最可愛。」杜善薇一聽，不禁莞爾一笑。

　　葉麗萍想了想，摸摸小孫女那圓鼓鼓的臉頰，紅潤嬌嫩，覺得應該是如此，反正她無論怎麽看，都覺得自家小孫女最是可愛，其他小朋友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

　　大家說著話，葉麗萍就開始滿屋子收拾東西，尤其是覃谷妙的個人物品，她還特意裝上幾個粽子，這是端午節別人給的，他們老兩口還沒吃完，正好碰上杜善薇和覃承毅回來，兩人是年輕人，能吃這個，乾脆就裝上，免得放在冰箱裡浪費。

　　沒過多久，杜善薇和覃承毅就提著幾個包跟在葉麗萍他們身後，大家下樓時，在樓梯口碰到葉麗萍的同事兼鄰居，和對方打完招呼，閒聊幾句後，一家五口就開車回小別墅。

　　一般情况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是在一起度周末的。如果覃禎和賈淑齡不來小別墅，他們再去老宅那邊一起吃頓飯。

　　覃家的鄰居回到家，就快步走到陽臺往樓下瞧，只見一輛小車打著燈光逐漸遠去，忍不住唏噓說道：「老葉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啊，前面十幾年，他們夫妻倆整天爲債務忙碌，就沒個停歇的時候，那時我還覺得他們可憐，生活沒有樂趣，沒想到還完債，他們的日子一下子好過了，現在別墅都有了，要不是這裡離市一中和人民醫院近，我估計他們早就搬進別墅住了。」

　　住別墅多好啊，總比這裡的家屬樓寬敞吧？獨門獨院，聽說還有個小花園和游泳池之類的，在本地算是非常不錯的條件了，反正她本人是非常嚮往的。

　　鄰居的丈夫正在看書，聽到這話就往上推了推眼鏡，微笑道：「說到底還是要兒子爭氣。」

　　「那倒是真的，小毅從小就優秀，娶的老婆也不差，我們不說別的，人家長得就很漂亮，你看他們小夫妻生出的女兒多好看啊，我真恨不得妙妙那小娃娃是我們家的，我都抱回來養了，哈哈。」鄰居點點頭，一想到自家的兒子就忍不住想暴躁。

　　哎呀，雖說兒子的工作還不錯，掙的錢能凑合，他們夫妻早早就給他買好一套婚房，但一想到兒子三十幾歲了還沒能找個老婆回來，她的情緒就不淡定了。

　　「我們家的兒子不錯啦，起碼不坑爹，肯上進。」鄰居的老公非常瞭解她的心思，立馬安慰道，「起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該知足了，你想想樓上的兒子，整天游手好閒，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蹲在家裡啃老。」

　　「嗯，我們家兒子不錯是不錯，就是比不上人家老葉的兒子，從小就省心，一畢業就能賺錢買房，年紀輕輕就娶了個漂亮能幹的老婆，人家住在本市比較有名的南山村景區，老葉他們可以每周去免費度假，隔兩天就能收到小毅請人送回來的蔬果，我吃過了，那些水果的味道極好，放在外面賣很值錢。」鄰居妒忌地說道，「你是不知道，老葉的孫女妙妙長得多可愛，見誰都笑，大家都很喜歡她。」

　　「孩子是急不來的，你不要總催兒子，再催的話他就不敢回家了。」

　　「我不催？你以爲我想嗎？我倒是想心平氣和點，但你兒子那個態度……嘖嘖，每次相親都給我鬧麽蛾子，老是瞧不上人家，他怎麽就不想想自己的條件？他以爲自己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啊。」

　　……

　　杜善薇等人自是不知道身後鄰居家裡發生的爭吵，他們回到小別墅居住，周末兩天都在忙碌。兩人都有朋友和同學在市裡，難得的周末，又是夏季，楠城市近海，晚上很適合吃海鮮和喝啤酒，更別提這幾年市裡大力發展旅游業，新修的美食街人氣旺得很，兩人一回來，就有人邀約。

　　在這種情况下，杜善薇忍不住誘惑，只好破戒，和同學出去吃夜宵時，多多少少會吃點，然後第二天只能增加運動量，對身材的管理不敢懈怠。

　　*

　　南山村的六月是個多雨的季節，時不時會下一場雷陣雨，再結合高溫天氣，濃密的山林會變得濕熱起來。

　　如果說下雨過後，在村裡開闊的地方是凉爽的，那在深山就是悶熱的。

　　村民們對此幷不惱怒，相反，這段時間大家高興得很。每天早上和傍晚，他們會鑽進自己分到的責任山裡，開始尋找紅菇。

　　紅菇是一種紅色的蘑菇，在本地，經常能在椎子林下發現它們的踪影。這種紅菇要未開的紅菇蕾才能賣出高價，如果是傘蓋已經打開的，就只能留著自己吃了。

　　據說這種紅菇目前還無法人工培養，所以前面幾年，村裡的部分人就靠著每年六月份去山裡找紅菇售賣掙錢。杜善薇家裡自然也不例外，往常都是杜慶國去找，今年不一樣，覃承毅自告奮勇，天天跟著進山。

　　這兩年，他們家找回來的紅菇很少賣出去，都是留著自己吃。像杜善薇，就很喜歡用紅菇來燉鶏肉，覺得吃起來香馥爽口。

　　符歆聽她說完紅菇的歷史，不由得感嘆道：「這就是真正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薇薇，我怎麽覺得你們村的人真幸福啊，吃的喝的大都是綠色食品。」

　　杜善薇拿起一個南瓜餅，聞言就搖搖頭，笑道：「哪有你說得那麽愜意？也就這幾年日子好過，在以前，村裡人從山上找回來的紅菇都是往外賣的，認爲自己吃可惜，而且來收購的商販出價也低，像我們家，就算有爺爺的工資在，其實連未開的紅菇都沒怎麽吃過，都是找回來就賣出去換錢。」

　　有價值的東西當然是留著賣了，村裡人怎麽可能捨得吃？

　　「說到底，還是有了二級路後，村民才有出路。」她笑道，「像現在，大家摘回來的紅菇都會留著晾乾，不會賣給中介的商販，而是留著自己吃，或者乾脆賣給游客，這樣的價格高。」

　　符歆想了想，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