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清明

　　杜慶國他們任由孩子們在爭論，隻含笑聽著。對於他們來說，今晚孩子們都在，一家人團聚，這是最高興的事了。

　　飯後，等杜善薇伺候李玉英洗完澡，出門時就朝在庭院裡散步消食的弟弟招招手。

　　「茂茂，說說看，你這次月考得了多少分？」

　　「和上次差不多，還是年級第一名。」杜善茂小跑過來，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完後就期期艾艾地看著她，眨了眨眼。

　　「還有事嗎？」杜善薇奇怪地看著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發現晚飯好像差不多消化完畢，可以回房做事了。

　　「姐，我考得好，有獎勵給我嗎？」受杜善薇眼神的威逼，杜善茂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

　　今年十五歲的他身材抽條般長高，整個人精瘦精瘦的，足有一米七高，不過杜善薇有一米六五的高度，兩人差不多是平視的。

　　「沒有！你姐姐我現在的口袋空空如也，最多等你上學，我開車送你去學校，下次回來我也開車去接你，讓你不用騎自行車。」杜善薇瞪了他一眼。

　　「不好，我不用你接我，反正現在從二級路去學校很快的。」杜善茂想了想，就伸出手摟著她的肩膀，低聲請求道，「姐，求你了，教我學車吧，我都快成年了，不小了，能開車了。」

　　自從知道她姐買車後，他的心就一直蠢蠢欲動。雖然不是小汽車，可皮卡車也是四個輪子的車啊。

　　「不行，媽會駡人，她覺得你人太小，怕你學會開車就偷偷開出去玩，容易出事。」杜善薇搖搖頭，堅决抵制小鮮肉的美顔襲擊。

　　話說回來，她家弟弟長得腰細腿長，五官俊俏，真不愧是她親弟弟，太給她長臉了！就是少年老成，臉上很少露出笑容，總是一副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模樣，要不然她相信喜歡他的小姑娘會更多。

　　「我不會偷偷開車出去玩。」杜善茂一聽，搖搖頭，急切地反駁道，「我就在村裡的曬谷場那裡開開，沒有你們的同意，我哪都不去。」

　　想到弟弟以往的信用記錄，杜善薇再想到他的好成績，心一軟，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

　　「好，那我跟媽說一聲，這幾天有空再教你。」

　　「謝謝姐姐。」杜善茂頓時一喜，臉上就綻放出欣喜的笑容，他伸出胳膊抱了抱她，低聲道，「我回房寫作業去了。」

　　「臭小子！」杜善薇搖搖頭看著他輕快的背影，想到當初弟弟出生時，她還因爲他吃醋過，鬧騰過呢，當時她是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弟弟，覺得這個弟弟是來和自己爭寵的，直到後來發現即使有了弟弟，家裡人對她的疼愛一如既往，她這才放下心中的警惕和擔憂。

　　小時候的自己真有憂患意識啊，她失笑。

　　當然，後來的時光證明了有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弟弟，其實也是一件幸事，能讓她感受到什麽叫手足之情，這是另一種樂趣。

　　*

　　清明節無疑是熱鬧的，這一天，外出的人無論在哪裡，只要條件允許都會趕回來，就爲了給祖宗掃墓，緬懷先人。當然，順便讓祖宗們保佑自己在新的一年裡順順利利，能發財就更好了。

　　這份熱鬧，有時候連春節也比不上。這不，掃墓的這幾天，村裡到處都是人，熱鬧非凡，讓留守在村中的老人和孩子笑得合不攏嘴。

　　村裡的墓地統一安置在西邊的一座山上，這樣祭拜起來幷不麻煩，最麻煩的反而是吃飯的時候。每年的清明節，村裡總會聚在一塊兒吃飯。

　　二十幾桌人，要買的菜不少，同樣的，幹活的人同樣不少。令杜善薇他們滿意的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一天干活的全部是男人，女人是不用幹的。當然，圍在旁邊看的人不少，有些看不過去的，也會主動挽起袖子幫忙。

　　杜善薇尚未出嫁，她又不是個勤快的，自然不會主動往上凑。她的姐妹們同樣如此，大家就凑在一塊兒聊天。

　　見她媽坐在輪椅上和別人聊得熱火朝天，杜善薇就帶著兩個姐姐回家。大榕樹廣場那邊人太多，不好說悄悄話。

　　「薇薇，你家門前那兩棵三角梅實在是長得太好了！」剛走到門口，杜善琳就按捺不住了，忙遞過手機，自己跑到院門前擺了個自認爲優美的姿勢，叫道，「幫我拍個照，拍得好看點。」

　　杜善薇莞爾，每次都這樣，這幾天從外邊回來的人一見到自家種的三角梅，第一個動作就是拍照，她都習慣了。

　　沒辦法，誰讓自家的花兒開得太熱烈，引來衆人的贊嘆呢？說起來，她真的很喜歡三角梅這種花卉，主要它的花期長，一年之中有七八個月在開花，而且開花時綠葉很少，一眼望去姹紫嫣紅的，讓人看了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村裡幾乎家家戶戶都種有三角梅，可還是你們家的最好看。」杜善琳看著相册裡的圖片，滿意地點點頭。她今年二十七歲，在隔壁鳳仙鎮政府上班，是三叔杜積白的大女兒。她還有個親弟弟叫杜善瑋，即將大學畢業，如今正處於實習期，讀的是師範。

　　「因爲我們家種得最早，已經有七八年，長得很高了，我爸之前一直細心照顧，要不然村裡人也不會見三角梅開花好看就跟著種。」說起去世的父親，杜善薇心裡微澀，要是她爸現在還活著該有多好啊，這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可惜他沒能享受到。

　　「二叔最喜歡花花草草了，他很有耐心。我記得小時候最喜歡來你們家玩，二叔把你們家前院布置得像一個花園一樣。」杜善洋舉起手機拍了一張，「就像現在，院子布置得就像一個小花園，讓人看了不知多羡慕。」

　　她比較細心，說到這裡，很快就察覺出杜善薇情緒上的低落，考慮到今天正好是清明節，就趕緊另起話題：「說說你的果苗吧，情况如何？我剛才跟著去看過，發現長得很精神啊。」

　　「現在暫時還不能看出什麽，果子沒賣出去之前都不知道是賺是虧。放心吧，有需要的話我會向你借錢的。」杜善薇熟練地應道。

　　這兩天她就說過很多次類似的話，主要是回鄉的年輕人都很好奇她幹的事，個個熱情無比，讓她有些無語。這不是看稀奇嗎？當然，好心人更多，讓她心生暖意。

　　畢竟這年頭想向人借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別說是別人主動開口借了。

　　見姐姐們徑直在庭院裡的荔枝樹下坐下，杜善薇想到杜善洋說自己上火的事，就回房用玻璃茶壺泡了一壺的金銀花茶，洗了兩個小巧精緻的玻璃杯，這才拿到樹下的小圓桌上。

　　「薇薇，你真是善解人意。」杜善洋見狀，眼睛頓時一亮，竪起大拇指贊了贊，「不錯，可以嫁出去了。」

　　杜善薇撅噘嘴，道：「你年紀比我大，要嫁也是你先嫁。」說起結婚的事，這又是她的一件心煩事。

　　她今年二十五歲了，在大城市還好，好像還在校園裡一樣，自我感覺還很年輕，而且也沒有人催婚，幷不緊迫。沒想到這才回村一個月，就有人不斷上門詢問她婚事，說一些有的沒的，這讓一向淡定的李玉英也跟著著急起來。

　　主要是，在鄉下，和她合適的結婚對象實在是太少了！

　　杜善薇好不容易才把家裡的長輩安撫住，現在她大姐提起這個話題，她能不生氣嗎？

　　杜善洋今年二十八歲，在國際大都市工作，月薪上萬，當然，壓力也不小，她性格好强，對結婚的事暫時沒有列入考慮之中。這次回家也是聽自家老媽說起堂妹的婚事，這才順口一提，沒想到堂妹會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你和大哥都沒對象，大伯和大伯母都愁死了。」杜善薇追加一句。她父親杜積生這一輩有四個兄弟，除了最小的兄弟杜積新隻生了一個兒子，其他三人都是一兒一女，其中又以大伯杜積明催婚最積極。沒辦法，誰讓杜善海和杜善洋兄妹從來沒有帶過對象回家呢？

　　清明節，親朋好友聚在一塊，本來就容易說到兒女的事。一說起兒女，催婚催生的就來了，誰也逃不過。

　　杜善琳從小跟著三叔杜積白在縣城長大，父母開明，暫時沒有被催婚的煩惱，所以她反而是打圓場的。

　　於是，小小的爭吵過後，杜家三姐妹各自躺在竹制的躺椅上，時不時喝一口花茶，吃一口小點心，在這院中鮮花盛開的午後，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笑鬧聲，舒適地享受著濃濃的春意，就顯得格外愜意了。

　　一連在家住了兩天，眼看著杜善薇把自己的生活過得舒適愜意，不用上班加班，不用應付職場上複雜的人際關係，可以和家裡人住在一起……這麽一想，村裡的年輕人都妒忌了，離村時個個表示羡慕妒忌恨。

　　杜善薇面上言笑晏晏，其實內心也有些發愁。無他，錢快花完了。

　　眼看著一場春雨過後，百香果苗是蔓生植物，長得飛快，她趕緊去買回水泥柱、鐵綫等物品來架設棚架，這又是一筆支出。

　　等到棚架都做好了，百香果苗和黃皮果樹的生長情况良好，下一步就是除草和施肥，她看著自己的銀行卡，頭開始疼起來。

　　萬萬沒想到，這才兩個月時間，她就把十五萬元花光了。

　　既然不能節流，那只能想辦法開源了。該慶幸嗎？她還有另外的兼職，是另一個來錢之道，要不然以她剛畢業三年的時間，她也不能攢下這十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