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制約

　　「搭棚是請專業的施工隊來搭，還是請村裡人幫忙？」鐘文聰見杜善薇提起搭棚的事，就問了一句。

　　「當然是請村裡人幫忙，靈泉鎮附近沒有種百香果的人家，專業的施工隊太貴了。到時你回來幫忙指點。對了，搭棚的材料我和你之前討論過，田裡用水泥柱，是平頂式棚架，矮坡上我打算搭籬笆式的架子，這些也需要錢，我算了算，成本差不多要兩萬多。」

　　杜善薇幽幽感嘆，「原先就計劃過，可眼睜睜地看著錢不斷花出去，我還真産生憂慮了。」

　　兩人說著說著就走到小溪邊上，鐘文聰沿著橋邊的臺階下去，蹲下來洗手，聽到這話就忍不住仰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是不是後悔了？」

　　本來嘛，原先錢沒花出去，什麽樣的計劃都隻停留在表面上，沒有真實感，現在真正把錢花出去了，心痛肯定是有的。

　　「只要付出有收穫，那就沒什麽。」杜善薇嘴硬，她低頭看著那清澈見底的溪水，想了想，也跟著走下去，直接站在溪水裡，讓雨鞋上的泥巴自動衝洗乾淨。

　　鐘文聰看看自己脚上的皮鞋，不敢踏入水中，只好隨意在水中撿一塊鵝卵石，稍微把泥土擦一下。

　　「我真是服了你，表姐，你下地之前也是這般全副武裝的模樣？難怪你沒有被曬黑。」他忍不住搖搖頭，頭上戴著帽子，手中穿著手套，脚上穿著雨鞋，全身上下只有臉才露出來，她就不嫌熱嗎？現在雖然是三月份，可氣溫已經很高了，二十四五度，他覺得穿一件厚點的長袖襯衣已經足够。

　　「一點都不像勞動人民。」他强調。

　　杜善薇低低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不耽誤幹活就行，我就願意被熱著。」

　　自從她十三歲那年覺醒了美醜意識，她就一直關注自身的顔值發展，做到勤保養，每天儘量不熬夜，就算是再忙的時候都會在臥室裡做一套瑜伽動作，好不容易才把好身材和好皮膚維持下來，她可不想因爲幹農活而被糟蹋。

　　說到底，她現在沒被逼到絕境，要不然如果連吃飯都成問題的話，什麽保養之類的也無從談起。只是現在條件允許，她當然要對自己好一點，畢竟愛美是人的天性。

　　兩人貧嘴幾句，等清洗完泥土，這才轉身走上臺階，踏上堅實的石板橋。

　　鐘文聰站在橋下往下看，感受著帶著泥土和青草氣息的春風吹拂在臉上，不禁贊道：「咱們南山村的溪水還是那麽乾淨，不像我去過的一些村莊，溪水不是斷流了，就是野草叢生，掩蓋了溪水，更多的是水質變黑，以前還能洗衣服或洗澡，現在連洗個手都不敢。」

　　「誰讓咱們這裡窮呢，你看山上都還保持原生態，脚下的溪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山泉水，只要村裡人沒有破壞，就不會有什麽污染。」

　　說到這裡，杜善薇有感而發，「你看那些交通便利的村莊，他們的山比較矮，前幾年早就燒山推土，在山上種滿了速生案或松樹之類的，只需幾年時間就能砍樹賣，幾萬或十幾萬到手，咱們村的人說起這事還很羡慕呢。」

　　「千萬別種速生案！那種樹損害水土和地質，給當地的環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一聽到這話，鐘文聰立即急聲反對。

　　杜善薇掀了掀有著大帽檐的遮陽帽，朝他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只是之前村裡的山路不能讓大型機械開進來，現在二級路開通了，我就怕有人急功近利，把山給燒了種樹。」

　　「應該不會吧？咱們村不是要發展旅游嗎？如果真要發展，就算是村民想燒山，村委和政府都不會同意，而且你看，咱們山上這麽美的風景，燒了種樹，那和其他村莊有什麽區別？那雲霧、泉水、那山、那杜鵑花……咱們南山村打的牌子就是生態美啊。」

　　「旅游的事還沒個影子呢，當然啦，大伯是一直支持的，只是先前有交通限制，現在沒有了，我估摸著大伯正在考慮這個事呢。」

　　說起杜積明的爲人處世，杜善薇稍稍安心，「大伯早就羡慕人家把農家樂搞得紅紅火火，去年大堂哥接他出去旅游，去了隔壁市裡的農家樂，他回來就一直嘀咕南山村的環境比人家好，沒道理不能賺錢啊。」

　　「那就好，可說到底要想發展還得要錢。」鐘文聰耿直地說道，「問題是咱們沒錢，現在南山村也沒名氣。」

　　南山村出的人才不少，對於一個兩百多人的小村莊來說，出了十幾個大學生是比例較高的。只是扒拉一下就會發現，其中做生意的基本沒有，沒有土豪啊。

　　「名氣……」杜善薇沉吟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我三年前就開始經營一個微博和一個微信公衆號，上面放的是村裡的風景，只是因爲沒有營銷，加上很少人來過這裡，沒多大影響力。不過今年情况不同，山上的杜鵑花快開了，路好走的話，我估計會有感興趣的人來看，特別是五一小長假。」

　　記得她當初把山上的杜鵑花圖片放出去時，還在朋友圈引起了小範圍的轟動，衆人紛紛表示想去看，只是一打聽路綫，大都偃旗息鼓，只有少數人堅持來，他們上山賞完花，回頭皆表示不虛此行，這讓杜善薇這一輩的年輕人更堅定發展鄉村旅游的决心。

　　有這麽好的資源不利用，這也太浪費了吧？而且南山村再不發展，以後肯留在村裡的年輕人越來越少，說不定以後連這個村子都不存在了。

　　南山村是他們的根，杜善薇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在村裡肆意奔跑嬉戲的歡樂時光，她想留住這一份美好的回憶。

　　她認爲，大伯杜積明他們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大家是一拍即合。

　　「沒錢打廣告不要緊，慢慢來吧。」鐘文聰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只要咱們這次成功賺到錢，我相信會有人跟風種植，重要的是，咱們的話語權會增强，不會被長輩們當成小孩子在玩鬧了。」

　　不能爲了一時之利而破壞村裡的自然環境，想要把村子發展好，必須做好長遠的規劃。這些都需要全村的人共同遵守，共同努力。

　　「沒錯，只要這次賺到錢了，以後的風景自會不同。」說到這裡，杜善薇和鐘文聰相視一笑。

　　事實上，這次回村包地種植，她是考慮了許久才下定决心的。她想過自己未來的前途，覺得再這樣工作下去，如果她中途沒有靠自己有的些許美貌來嫁人的話，她自己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攢够首付的錢，才能在首府這個大城市擁有一套房子，而回村呢？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鐘文聰和她打的主意是賣果苗，說到底，種經濟作物有時候靠的是天時，可能你精心管理，一場天灾就讓你無可奈何。賣果苗不同，這才是比較能安穩賺錢的，只要你的果苗質量好，又有成功案例，不愁賣不出去。

　　兩人沒再多說，因爲大榕樹到了。

　　大榕樹是南山村的特徵之一，它栽種在溪水邊上，有一百多年的樹齡，和村莊存在的歷史差不多，據說是老祖宗當年親自栽下的。

　　這棵大榕樹枝繁葉茂，獨木成林，它樹下的空地是村裡人休憩的地方，只要不下雨，這裡就坐滿了人，老大娘們在納鞋底、擇菜，老大爺們在吹牛聊天下象棋，孩子們在嬉戲……

　　顯而易見，這裡是全村最熱鬧的地方，所以杜善薇兩人剛一走近，就有人頻頻和他們倆說話，大都是問起種植的事。

　　看來，杜善薇回村包地種植的事會一直被人說起，直到有另外的大事衝淡。

　　杜善薇兩人耐心回答，面對村民們的善意，還時不時自嘲幾句。

　　明天就是清明節了，鐘文聰正好放假，可以在家裡住幾天。杜奶奶他們都很高興，晚上的飯菜就很是豐盛。

　　土鶏煲湯、紅燒泉水魚、黃瓜皮燉五花肉、小葱煎鶏蛋、白灼青菜……這頓飯菜讓大家吃得十分滿足。

　　「這山塘裡捉的魚就是鮮美，肉質很細嫩，沒有市場上那些魚的泥腥味，我跟著導師去過不少地方，發現還是咱們村的魚最好吃，簡直是百吃不厭。」鐘文聰贊嘆道，隨即話題一轉，就繼續說道，「對了，外公外婆，你們有沒有想過養魚？這個應該能賺錢。」

　　「是能賺錢，以前只要村裡人把魚運到鎮上，每次都比別的魚販子好賣，就是這魚不好養，難抓。」他旁邊的杜善茂一本正經地接下話茬。

　　今天是星期五，學校放假，他也回來了。

　　「說到底泉水養魚，最重要的是保持水在流動，這樣的魚才好吃。」鐘文聰若有所思，「我覺得泉水魚可以當成一個産業來做，以後說不定能成爲整個南山村委賺錢的經濟點呢。」

　　「有利可圖的話，總會有人試著去找出一條路子，目前制約南山村發展的是名氣，是資金，只要把咱們擁有的東西推廣出去，說不定投資就來了。」杜善薇隨口說道，感受到肚子已經有七分飽了，她只能遺憾地看著碗裡濃香撲鼻的肉，放下筷子。

　　哎，說起來真是奇怪，回家後，她的飯量大增，總覺得吃什麽都香，要不是她還有點自製力，晚上不敢吃太飽，早上又跟著爺爺去練拳，說不定她早就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