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薛時濟搶先道:「阿木剛回房,要我去叫他來嗎?」
宋風清擺手道:「既是如此,不必驚擾他,我好奇一問罷了。」
天色暗下來,蕭朗和薛時濟去分開叫人:「阿木,你起了麼?」
穆雲翳很快便打開了門:「怎麼了?」
「吃飯了。」蕭朗道:「盟主他老人家也來了,想見見你。」
蝗災緣故,桌上飯菜並不多,都是些易飽腹的東西。薛時濟已經到了,燕南回坐在他旁邊,還是一副怏怏的模樣。一個氣度非凡的老人坐在主位上,正低聲和薛時濟說著什麼,見他們來,抬眸不經意地一掃。
「盟主,這便是阿木。」蕭朗拉了拉穆雲翳的袖子,輕聲道:「這是武林盟盟主宋風清。」
穆雲翳抬眼,面不改色地迎上宋風清打量的目光。二人視線對接,宋風清心中閃過一絲奇異,眼前之人自己明明沒有見過,卻卻有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穆雲翳長相比起他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老爹,其實更偏向於早逝的母親,所以宋風清只疑惑了會兒,卻也沒聯想到穆千重頭上去。
「俠士的事情,蕭朗已經和我說過了。」宋風清道:「一線飛紅一直都是武林盟的重要目標之一,但他們根深蒂固,我們暫時還無法突破。還有俠士記憶皆失的事情,武林盟內有不少醫術精湛之人,俠士若有興趣,可加入武林盟……」
他話還沒說完,蕭朗清咳兩聲,道:「盟主,這些我也都與他說過了,只是阿木對於入盟一事不太感興趣,這才作罷。」
「哦?」宋風清訝異道:「我以為他與你們一直同行,心中是有此意的。」
穆雲翳淡淡道:「我不喜拘束,武林盟這樣的組織規矩太多不適合我。蕭朗他們有恩於我,我與他們一塊只是單純想能報恩。」
蕭朗心中默默道,我倒不介意你報不報恩,我是真怕你一時衝動就一個人跑去報仇。
「原來如此。」宋風清並非頑固之人,聞言淡笑道:「人各有志,俠士作此打算,也一樣是救濟百姓,老夫在此先謝過俠士。」
又朝一旁的燕南回道:「燕公子身體可好些了?」
燕南回勉強地點了點頭,面前的饅頭卻沒怎麼動,宋風清道:「蝗蟲過境,寸草不生。現在糧食緊缺,只能委屈各位先用麵食填填肚子,從武林盟那兒調來的糧食已經在路上了,若我預料不錯,今晚便能到。加上官府開倉,應當能先抵一陣子。」
話音剛落,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宋風清笑道:「這就來了。」
「糧食到了?」蕭朗聞言起身:「我去看看。」
一位清麗的姑娘站在門外,見著開門的人,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蕭大哥!」
蕭朗也笑了:「我當運送糧食的重任會交給盟主身邊哪位親信,原來是你。」
說罷轉身朝宋風清笑道:「盟主,你可真狠得下心,竟然派書煙一個小姑娘去押送。」
宋書煙道:「是我自己要求的,其他事情我也做不了,運送米面倒是能幫上些忙,我也沒出什麼力氣,都是盟中弟兄們辛苦呢。」
她身後跟著一長串沈甸甸的糧車,每一輛車旁都站著服飾統一的武林盟盟眾,為防止蝗蟲靠近,車旁還插著兩根高高的火把,往後街一望,彷彿一條盤踞著的赤焰長龍,好不氣派。
「諸位一路辛苦了,」宋風清笑著上前:「都進屋歇歇吧,糧車我會處理。」
薛時濟正趴在門後探頭探腦,蕭朗瞧見了,笑道:「時濟,快來幫忙。」
「來嘞!」薛時濟喊了句,轉頭望了眼桌上兩個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身體結實的那個:「阿木,一塊去看看?」
眾人協力將車上的糧草都轉移進倉房,宋書煙提著火把走在後面,擔憂道:「我一路過來,見空中飛了不少的蝗蟲,它們不會鑽進糧倉吧?」
「放心吧,這門窗都已經被我們釘死了,別說是蝗蟲,現在連只蒼蠅也別想混進去。」薛時濟大大咧咧說完,一轉頭望見對方淡淡的笑容,倏地紅了臉。
蕭朗道:「啊,還沒來得及介紹,這位是薛時濟,我的至交好友。這位是宋書煙,盟主的掌上明珠,時濟不常在盟中走動,你們應當還沒見過對方。」
「雖然沒見過,但聞名已久了。」宋書煙嫣然笑道:「爹爹常誇薛大哥呢。」
薛時濟耳根滾燙,心裡也明白這定是她說笑呢,盟主能誇他什麼呀,不訓他調皮搗蛋就不錯了。
「沒想到這次你會一起跟著過來。」蕭朗道:「普通女孩不都懼怕這些蟲子麼,你不怕?」
宋書煙笑道:「蕭大哥可別小瞧人,你難道忘了,我自小便學醫,拿那些蟲子制藥是常有的事。」
「是我狹隘了。」提到此事,蕭朗一頓,又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你的醫術應當不錯。」
「不敢說多好,但至少不比盟中幾個大夫差。」宋書煙道:「怎麼了?」
蕭朗道:「我有個朋友,之前受了點傷,記憶也因此缺失了,你能給他看看麼?」
「失憶?」宋書煙蹙眉道:「這事可說不好,我只能試試。」
穆雲翳房中。
蕭朗說明來意,便讓宋書煙替穆雲翳診斷。
「他腦中並沒有什麼傷,或許失憶並不是因為撞擊,而是因為某種過度的刺激。」宋書煙檢查了一遍,問:「阿木公子在失憶前看見了什麼嗎?」
穆雲翳沒回答,蕭朗暗自猜測,他可能是親眼看著一線飛紅的人如何大肆屠殺著村民,又被人逼至懸崖邊,大悲之下才失去了記憶。
他悄悄朝宋書煙比了個手勢,宋書煙立即明白過來,有些倉惶地眨了眨眼:「啊……」
穆雲翳望向他,好在宋書煙心細如發,怕會不小心揭開他的傷痛,連忙轉移話題道:「還有,我方才把脈時,發現阿木公子脈象有些奇怪。」
穆雲翳心中一凜,蕭朗也不明道:「怎麼,還有後遺症嗎?」
「算是吧。」宋書煙道:「阿木公子之前應當武功不差,但脈象卻不平穩。那一掌雖然沒能要了你的性命,但也霸道得很,將你體內的脈門都堵塞住了。」
「蝕骨掌的威力的確不能小覷,我們之前只替他開了些治外傷的藥方。」蕭朗道:「書煙,你可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很簡單,我替他開個方子,照著喝上十日,再去找一個內力深厚的人為他每三日傳一次功,不出一個月便能好。」宋書煙道:「蕭大哥,依我看,你是最好不過的人選了。」
穆雲翳聽著,簡直喜上心頭。他連日來最苦惱的便是如何找人來替自己衝開禁錮,沒料到這小丫頭一來,三言兩語便指定了蕭朗,將自己的煩惱解決了。
蕭朗道:「好。」他望了一眼穆雲翳,又道:「是我疏忽,之前竟然一直沒注意到此事,若不是書煙提起,恐怕還要耽擱下去。阿木,你若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一定要盡早提出。」
穆雲翳點點頭,宋書煙寫了個方子,交給蕭朗:「藥方在這兒,我待會兒正好要出門買些藥材,順帶給你們一塊帶回來。」
蕭朗道:「我送你吧。」
「不必了,離這兒也不遠,我認得路。」宋書煙交代:「今日太晚了,熬藥又是個慢工夫,你們還是早點兒休息,第二天再喝藥。」
她一走,蕭朗又交代了幾句,不外乎是些讓穆雲翳不要將自己當成外人,怕給他們招麻煩之類的話。穆雲翳聽著內心五味雜陳,他哪裡是拘束,無非是擔心蕭朗起疑罷了。若早知如此,便該早些以病痛為藉口,光明正大地讓他幫忙了。
嘮叨完穆雲翳,蕭朗正欲回房。卻在經過某一間房間門口時,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哭聲。
他腳步一頓,側頭確認了一眼——是燕南回的房間不錯。
啜泣聲被刻意壓得很低,裡邊的人大概哭得很傷心,還夾雜著偶爾幾聲低咳。
蕭朗站在門前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抬手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