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衛奚回到周濟家，發現自己沒帶鑰匙，只得站在門口按門鈴。

　　周濟很快就出來開門，看見是她，問，「怎麼去那麼久？」

　　衛奚垂著頭進門，心不在焉應了一聲，「嗯。」

　　周濟關了門，看衛奚空著手回來，好笑地問，「不是說去買東西，怎麽空著手回來？」

　　東西在她爸爸車上，她跑出來的時候忘記去拿了，「哦，出去逛了一圈，沒買到想要的就回來了。」

　　周濟察覺到衛奚有些不對勁，情緒明顯不高，擔憂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衛奚搖搖頭，徑直往臥室走，「沒有。你去看你的書吧，我好累，去睡一覺。」

　　衛奚進了臥室，想要關門，周濟却跟著進來，「看你精神有點萎靡，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衛奚勉强笑了笑，「哪裡精神萎靡了？就是逛街逛累了啊。你不用管我，去看書啊，我睡一覺就好了。」

　　周濟不語，就這樣定定地看著衛奚。剛才沒怎麽注意，現在才發現她眼眶微紅，一看就是哭過了，可是她什麽都不對他說。

　　衛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沉默著掀開被子上床。她是真的覺得很累，腦子裡面亂七八糟，她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趙靜雲對她說的話讓她覺得受傷，她知道，趙靜雲還是沒有原諒她，她還記恨自己當初沒有告訴她季顏的事情。早知如此，她就告訴她好了，那麽現在也許就不會是這樣的情景。沒有精鋼鑽就不要攬瓷器活，如果當初沒有自作主張地隱瞞一些事情，沒有自作主張地認爲是爲了趙靜雲好，那麽現在的一切也許就會不一樣。心痛和愧疚在心裡奔涌，衛奚幾乎不能喘息。

　　周濟見她是真的不打算理會自己了，有些惱怒她對他的不坦誠，但更多的是對她的擔心。是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讓早上還興高采烈的衛奚忽然就精神萎靡了呢？

　　「有什麽事情悶在心裡會更難受，說出來會好過一點。」周濟嘆息一聲，走過去坐到床沿，試圖開導她。

　　衛奚沉默半晌，看周濟還是沒有走開的打算，緩緩坐了起來，「周濟，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周濟略作沉吟，然後實話實說，「在我眼裡，你有時候任性自我，但更多的時候善良討喜。」

　　聽周濟這樣說，衛奚極淡地笑了笑，「任性自我？可不是嗎。有人也這樣說我。」她媽媽也覺得她任性自我，不過她媽媽還覺得她愚蠢。

　　周濟皺眉，「那只是有時候。」

　　衛奚搖頭，苦笑一聲，「你還是沒有看透我。我一無是處，什麼都會搞砸。我現在的工作是我媽媽幫我找的，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家人給我的。我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會。」所以，才會到今天的地步，幫不了任何人，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媽媽說的多麼對，她就是個愚蠢至極的人。

　　衛奚現在的樣子很消沉，看得周濟心痛，「你怎麽會什麽都不會呢？你大學是自己考的，工作是自己在做，你熬的粥還很好喝。父母幫忙找工作的人多了去了，你爲什麽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呢？」

　　「不是的，我是真的什麼都不會。我什麽都做不好，我害我媽媽不幸福。我是個愚蠢到家的人，周濟，你不知道我有多蠢。」衛奚自嘲地笑了笑。

　　周濟把她攬進懷裡，「你媽媽怎麽了？」

　　「我害我爸媽離婚了，我媽媽不會原諒我了。」她媽媽今天的嘲諷口氣，就是一種恨極了她的表現。

　　「他們離婚有他們的原因，你起得到多大的作用呢？衛奚，你不要想太多了。」

　　「不是的，是真的怪我，怪我隱瞞了很多事情，所以才會有今天的局面。」

　　「你隱瞞事情的初衷是什麼？」周濟看她有些激動，伸手輕拍她的背安撫她。

　　「我當初自以爲是地以爲是爲了我媽媽好，可是周濟，我沒想到會是這樣。」衛奚說著說著就流泪了。她當初以為，季宇會把事情處理好的，那麼一切都會在她媽媽還不知道的情況下煙消雲散。可是，可是她哪裡知道人家的愛情那麽堅不可摧！

　　「既然如此，你沒必要自責。沒有任何人可以預知未來，事後諸葛亮很多，但真正料事如神的人卻沒有。」周濟幫她抹去泪痕，俯身擁緊她。才出去幾個小時而已，怎麽情緒就受了那麽大的影響呢？早知道就不看書了，哪怕是陪她看看電視聊聊天也是好的。

　　「周濟，我也害了我自己。我爸爸要出國了，跟那個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他不回來了，以後都不回來了。」此時此刻，衛奚才向自己承認她有多麽不捨。這一年多來，她有時候很氣衛勻成，但更多的時候她愛他。可是，這個讓她又愛又氣的人，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事情超出了周濟的預想，但他也瞭解了個大概。看她痛不欲生的樣子，周濟心疼了，却也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是多餘，語言在這時候變得那麽蒼白無力。周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她好過一點，只得用力緊緊抱緊了她。

　　趙靜雲將手裡的文件揉作一團扔到一旁，有些頽然地坐了下去。

　　毫無預兆地，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趙總，對不起，這位先生一定要闖進來。」秘書一臉委屈地看著趙靜雲，小聲地解釋著。

　　趙靜雲抬頭看了眼門口的男人，對秘書淡道，「沒關係，你去忙你的。」

　　秘書領命退了出去，順帶把門關上了。

　　「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秘書一走，李岐華笑著撿起脚邊的一團紙走到沙發坐下，耐心地將那一團紙攤開。

　　趙靜雲壓下心裡的煩躁，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淡淡地問，「你怎麽來了？」

　　李岐華揚眉看完紙上寫的東西，然後笑了笑，揚了揚手裡的紙，「對自己的疏忽大意很懊惱？你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這次怎麽會漏了這麽條大魚呢？」

　　趙靜雲有些頭痛，看了眼李岐華，「你如果是來看我笑話，那麽如你所願，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李岐華冷笑一聲，「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死心塌地愛他，靜雲，你說你傻不傻！」

　　趙靜雲不想跟他說這個，揉著太陽穴，「我現在不想說這個。」

　　李岐華起身，把那張紙拍在她面前，眼睛裡面滿是恨意，「他爲她買了天價別墅，還是用她的名字買的，怎麽樣，你沒查到吧！你以爲你封鎖了他的所有經濟，哪裡想到人家把房子一賣，還是有閒錢移民！」

　　「你閉嘴！李岐華，你可以滾了，我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係？！」趙靜雲動了怒，她以爲衛勻成會走投無路，哪裡想到他還是那麽狡猾，他還是從她眼皮子地下溜了。

　　「你就知道跟我生氣！靜雲，什麽時候你能把這樣强硬的氣勢拿出一半對付衛勻成，你也不會成這樣！」李岐華也怒了，她不愛聽什麽，他偏偏就要提什麽。那麽多年了，她還是看不清事實，愛情讓她變得那麽盲目。

　　趙靜雲閉了閉眼，指著門，「請你出去，我心情很不好，你不必再來落井下石！」婚姻的失敗讓趙靜雲身心俱疲，現在覺得世界灰暗一片。公司還出了點事情，她真的覺得自己快難過死了。

　　李岐華冷冷一笑，「24年前我就說過，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的選擇，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堅持是錯的！」

　　「你不是我，你又知道我後悔了？！我告訴你，我都從來沒有後悔過，哪怕是現在！」趙靜雲吼了出來。他是誰，他憑什麽在她面前指手畫脚。

　　「嘴硬，你一直都這麼嘴硬！從前如此，現在也一樣。趙靜雲，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對自己誠實一次？」李岐華語調漸漸低了。一直都要强的趙靜雲，現在哪怕畫了無懈可擊的妝，他還是一眼看穿她的逞强。

　　趙靜雲重重吐了一口氣，靠向椅背，語氣無奈，「李岐華，我得罪你了？我怎麽樣是我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

　　李岐華沉痛地看著趙靜雲，「我不能不管你，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

　　趙靜雲譏諷地笑了笑，「你以爲你是上帝？管我？告訴你，用不著！」

　　多年以前的傷口再一次撕裂，李岐華惱怒地說，「你當然用不著，你趙靜雲是女强人，你用得著誰管！」

　　趙靜雲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李岐華，「你到底要幹什麽啊？！你不在g市待著，你來y市幹什麽？我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沒功夫跟你剖析我。」

　　李岐華却笑了，「你焦頭爛額？你是自找的，你……」

　　「對啊，我就是自找的！我是蠢啊，這些我都知道，那麽你到底是想來幹什麽啊！」趙靜雲終於哭了出來。她知道她失敗，她知道離婚她是自找的，這些她全部知道，不用任何人提醒。

　　李岐華很少看見趙靜雲哭，心忽然就軟了，過去把她擁入懷裡，「對不起，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時隔那麼多年，她依舊是他最愛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