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回了家，趙啓銘喝了點蜂蜜水就進客房休息了。

　　衛奚在客廳坐了大概半個小時，輕輕打開客房門，見趙啓銘已經沉沉睡過去了，見他沒什麽大礙了，才偷拿了他的車鑰匙溜出去。

　　衛奚一路上車速極快，還好已是午夜，公路上的車並不多。到周濟家的時候，僅僅用了半個多小時。

　　她敲門的時候，周濟正在衛生間吐得撕心裂肺。性子向來冷清的周濟，鮮少有被人灌醉的經驗，他是醫生並不需要接觸太復雜的人和事，所以，他的酒量一直不好。

　　「你怎麽樣了？」門一打開，衛奚就著急地問。因爲他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渾身的酒氣讓他看起來有點潦倒的感覺。

　　周濟側身放她進來，蹙眉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不讓你來？」

　　「我不放心你啊。」衛奚進門就扶著他往回走，「你去沙發躺一下，我給你帶了一罐蜂蜜過來，你等下，我泡給你喝。」

　　周濟腦袋昏沉，胃裡翻江倒海，眼睛裡面看人都有重影，本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但心裡還有一絲清明，意識到此刻是半夜，而衛奚居然大半夜跑來。心裡忽然有點惱怒，她到底是對這個社會的治安太有信心了，還是覺得她的生命一點也不值錢？即使已經醉得暈暈乎乎醉了，周濟發火的時候依舊嚴肅正經，「你這樣大半夜跑來，我一點也不開心，遇到壞人怎麽辦？衛奚，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可不可以稍微動點腦子？」

　　衛奚拿了蜂蜜準備進厨房，聽他這麽說，脚步一頓，壓下了想要爭辯幾句的强烈欲望，轉身看他一副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心裡一軟，問，「喜歡甜一點還是淡一點的？我是說蜂蜜水。」

　　周濟抿唇，甩了甩有些沉的頭，想著她到底也是關心自己，到口的責備也說不下去了，淡淡道︰「淡一點的。」

　　衛奚在厨房燒了十分鐘水的功夫，周濟就又跑到衛生間吐了一次。衛奚將滾燙的蜂蜜水放到冰箱降溫，匆匆跑進衛生間。

　　看他跪坐在在乾淨的地板上，趴在馬桶上嘔吐，跟往常乾淨淡漠的周醫生形象相去甚遠。衛奚心裡嘆息一聲，走過去輕輕拍著他的背，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一直沉默著。

　　等他吐完了，衛奚體貼地把水杯遞給他。

　　周濟接過水杯漱口，半晌回頭眨著眼努力看清了衛奚的樣子，他還記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忽然有些內疚，他剛剛說的話雖然是爲她好，但到底還是說得有些重了，「剛才……對不起。」

　　衛奚不甚在意地笑笑，伸手去撫順他有些不服帖的頭髮，「那個啊，沒事。」

　　扶他去臥室躺下，衛奚跑到厨房拿了蜂蜜水過去，「那個，你先把這個喝了再睡。」

　　周濟幷不是太喜歡甜的東西，但看她眼巴巴地送來，不忍讓她失望，接過蜂蜜水皺眉喝下去，然後認真地說，「衛奚，謝謝你。」

　　衛奚在心裡輕笑，果然是個家教極好的人啊，都醉成這樣了還是那麽有禮貌。

　　衛奚看他脫衣服的動作都開始笨拙了，俯身過去幫他把襯衫扣子一顆一顆解開，「其實不用謝，是我害你醉酒啊，要不是我表哥，你也不會像現在這麽難受。」

　　周濟也許是真的醉了，把襯衫費勁地從身上扯下來扔到一旁，露出白晰細膩的肌膚來。衛奚一瞬間臉紅了，却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感嘆周濟的好皮膚。眼看周濟要脫褲子，衛奚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出去呢還是繼續待在這裡，但是看她極其困難地解著皮帶的，衛奚搖著認命湊過去幫他解。

　　周濟只穿了內褲，剛翻身躺下去又坐起來，一臉認真地看著衛奚，「不行，床讓給你睡，我出去睡沙發。」

　　衛奚這時候才確認他是真的醉得不清，換了平時的周濟，他不會在她面前不自己扒光的，更不會這麽顛三倒四，都睡下去了才想起她來。

　　「不用不用，你看天快亮了，再過一會兒我就要去上班了，我不睡了，先去做早餐，做好早餐吃了也差不多可以去上班了。」意識到他已經醉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衛奚明目張膽地哄他，其實哪裡快天亮了，此刻不過快午夜一點了而已。

　　周濟蹙眉，努力思考，怎麽那麽快就天亮了？抬起腕表來皺著眉仔細看時間，語氣清晰道︰「嗯，都已經六點了。」

　　六點？不是吧，連他的腕表都這麽給力地幫她騙他？衛奚疑惑地拉過他的手臂仔細看時間，一看忽然就啞然失笑，十二點半他居然看成了六點，時針和分針估計都分不清楚了。再看他一臉正經的表情，衛奚樂不可支地扶著他躺下去，「是啊，你趕緊睡吧。」

　　「那你不是一夜沒睡？那你去公司請假回家休息吧。」周濟居然一臉認真地吩咐她，仿佛是個根本沒喝醉的人。

　　衛奚含笑點頭，「嗯嗯，聽你的。」

　　好不容易把周濟哄睡了，衛奚把他換下的衣服褲子拿到浴室去清洗。把他的衣服手洗了拿到陽台晾曬，倚在陽台吹了會兒夜風，衛奚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客廳睡覺。

　　他家的沙發還算寬廣，跟以前寢室的單人床一般大小，容納她一個人足够了。她有點不放心周濟，起身去把臥室的房門打開，以便他有什麽不對勁她可以第一時間知道，看他已經睡安穩了衛奚才安心回來睡覺。

　　夜裡衛奚其實幷沒有睡太安穩，老是擔心周濟半夜起來吐，好在周濟一覺睡得還算安穩。衛奚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她起來簡單洗漱了就去厨房給周濟熬煮。宿醉第二天要喝粥這件事不知怎麽地就在她腦海裡根深蒂固，是因爲小時候經常看到媽媽早起爲宿醉的爸爸成熬粥，還是去了舅舅家，舅媽經常給宿醉的舅舅和趙啓銘熬粥呢？這些衛奚不得而知，但是她深深地知道，喝酒的人當天要喝蜂蜜水，第二天要喝粥墊胃。這些細枝末節的生活瑣事，原本她從來都沒打算要去實施的，可是現在她角色進入得那麽快，很多事情順理成章手到擒來毫不費力，譬如熬粥譬如照顧人。

　　第一次熬了一鍋粘稠適中，沒有糊味的粥，衛奚自己小激動地先喝了一碗。等了許久周濟才醒過來，似乎是渴得厲害，才起床就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溫開水。

　　看到在餐廳笑眯眯看著他的衛奚，周濟也回以一笑，「辛苦了。」

　　衛奚想到他昨晚與今日截然不同的樣子，更加樂不可支地笑著，「不辛苦！」

　　看他完全清醒了，衛奚放下心來，自作主張去他的厨房拿了保溫杯，把粥盛了一些進去，擰緊蓋子，笑著跟周濟說，「那個，我先回去了，我表哥還在我家呢。」

　　不用想周濟也知道她是偷溜來他這裡的，有點氣她不聽話，又有點開心她那麽關心他，周濟所有的情緒柔和了他的表情，無奈地低嘆一聲，「你呀……」

　　看她走到了門邊，周濟叫住她，「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是開趙啟銘的車來的。再說，你怎麼送我呀，你車還在飯店呢。」

　　周濟皺眉，果然是，他昨天喝酒了沒把車開回來，他揉了揉突突跳著的太陽穴，認真地叮囑她，「早上車多，你開車小心點，不要趕時間，慢一點沒關係。」

　　周濟這樣溫情脉脉的樣子幷不多見，衛奚挑眉一笑，「遵命！」

　　這個衛奚！周濟啞然失笑。關於自己昨晚的表現是否讓衛奚的表哥滿意的話，周濟一句也不想問，其實周濟足够自負，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之所以會被趙啓銘灌醉，完全是心甘情願，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沒人可以强迫，相對的，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甘之如飴地做好。對人對事，他一向認真。

　　衛奚開車回家的時候，趙啓銘已經起來了，衛奚一進門就看到趙啓銘黑著臉坐在沙發上。

　　「怎麼啦，臉那麼臭，頭還痛？」衛奚故作無辜地走過去。

　　趙啟銘冷笑，「少跟我裝蒜！去哪了？」

　　衛奚笑嘻嘻地把保溫杯打開，「嘿嘿嘿，我給你買粥去了，這不是擔心你起來胃痛嘛。」

　　趙啓銘白了她一眼，語氣依舊很冷，「少跟我扯，你家會有這麽實用的保溫杯？你衛奚我還不清楚麽，從來只會買些無用的小玩意。」

　　衛奚自知理虧，本來冷嘲熱諷了也不敢生氣，賠笑道︰「那個，我是不會買啊，這是媽媽你姑姑買的。」

　　趙啓銘一早醒過來頭疼得要死，而衛奚的臥室的床一看就知道沒人睡過，這個有异性沒人性的死丫頭，都不關心他死活的，一定是趁他睡著跑去照顧周濟了。一想到這個趙啟銘頓感悲涼，靠，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是個什麼人啊！

　　趙啟銘再次冷笑，「小區外面就有粥鋪，你需要開車出去買？」

　　衛奚訕笑著不再說話，進厨房給他拿了碗和勺子出來喝粥，「趁熱喝，那個，宿醉傷胃。」

　　趙啓銘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很大爺地致使她給他把粥從保溫杯裡倒到碗裡。

　　衛奚好脾氣地招辦，還狗腿地挖了滿滿一勺子粥吹冷了送到他面前，「來，張口，啊~~」

　　趙啓銘終於被逗笑了，推開她的手，「少噁心了你，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