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了簡餐廳，外面依舊是傾盆大雨，前幾天太燥熱的原因，此刻的雨大到落到人身上都痛。路上行人匆匆，車輛經過她們身邊均濺起一灘髒水。可是她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心裡難過的人哪裡還會在乎外界。

　　趙靜雲拉著衛奚的手是冰冷顫抖的，衛奚心疼地握緊了她的手。在大雨裡走了許久，忽然一聲響雷，衛奚被嚇了一跳，趙靜雲才如夢初醒地放開衛奚，看著衛奚濕漉漉的臉，和已經滴著水的衣服，心酸地幫她把遮住眼睛的那一縷頭髮拿開，指著離她們不遠的商店輕聲說，「我們去那邊的躲會雨。」

　　要打車是不可能了，現在沒有多少空車不說，出租車也不願意攬客了，這樣的天氣大家都忙著回家，誰還在這個時候做生意呢。

　　衛奚點點頭，「哦。」

　　衛奚的全身都已經濕透了，頭髮變成了條狀，她却無心顧及這些，小心地跟在趙靜雲後面，生怕趙靜雲忽然想不開，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到了商店的廊檐下，橱窗裡投影出狼狽不堪的她們。一向優雅端莊的趙靜雲此刻頭髮淩亂，臉色蒼白，衛奚心裡一窒，從包包裡拿出幾張紙巾給趙靜雲，「媽，擦擦吧。」

　　趙靜雲接過紙巾，認真地擦拭著臉上的雨水，末了，扭頭看著衛奚，「小奚，你冷不冷？」

　　衛奚搖頭。

　　趙靜雲點點頭，然後問，「小奚，老實說，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都瞞著媽媽？」

　　衛奚動了動被水泡得極不舒服的脚趾，低下頭撥弄包包上的拉鏈，「沒有。」

　　「你跟你那個爸都一樣，什麼都要瞞著我，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當我是聾的嗎？」趙靜雲難受地蹙眉，為什麼連她的女兒都有事情瞞著她？她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好了，以至於身邊的所有人都企圖瞞著她很多事情？

　　衛奚從未見過她媽媽這麼失望的眼神，著急道︰「我真的沒瞞著您什麼呀，您不要這樣看著我啊。」

　　趙靜雲從她臉上移開視綫，自嘲地笑了一聲，「到底是他的女兒，這個時候了還要企圖瞞著我，衛奚，你爸教你的？！」

　　看趙靜雲臉色灰敗眼神失望，衛奚終於捂著嘴巴哭了，「他什麽也沒有教我，您想知道什麽呀？有那麼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

　　趙靜雲目光空洞地看著遠方，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個叫季什麽宇的人跟季顔是什麽關係？」

　　所有的一切還是被趙靜雲察覺到了，衛奚努力想要隱瞞她的秘密終於還是要自己親口告訴她，衛奚心如刀絞，「季宇是季顔的弟弟。」

　　聞言，趙靜雲笑了，「呵，世界還真是小！我說呢，我見著季宇那麽面熟，原來如此。」

　　衛奚低頭沉默。

　　忽然趙靜雲不笑了，轉身看著衛奚，目光森冷，「你跟他談過戀愛對不對？你執意要來g市是因為他對不對？你買房子在那個小區也是爲了他對不對？」

　　衛奚真的想捂住耳朵，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她的世界太過狗血，她也不想的，她真想尖叫，這她媽的世界到底是誰愚弄了誰？！

　　「衛奚，你怎麼不說話？！」趙靜雲眼睛噴火地看著衛奚。

　　衛奚有些害怕地往後挪了挪身體，臉上已經布滿了泪，哭喊著說，「是啊是啊，你說的都是事實！可是那又怎麼樣？我有什麼錯，我也不知道世界這麼狗血！」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她怎麼會跟季宇在一起？如果她不愛上季宇她也不會像現在那麼痛。

　　趙靜雲指著衛搖頭流淚，「你還敢衝我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媽，求您別在這樣說了，我求您了！」衛奚哭著說，語氣已經哽咽。她何嘗不難過，她何嘗不撕心裂肺？可是能怎麼辦？出軌的人不是她，她沒有想讓任何人不幸福，爲什麽大家都會想要指責她？

　　趙靜雲依舊流泪，「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居然還有想要挽回的意思，你有沒有道德觀念？你還有沒有一點身為我趙靜雲女兒的自覺？！」

　　「那是很久以前的想法了，我現在已經對他死心了。」是啊，當初季宇跟她提分手不就是因爲他的姐姐跟她的爸爸好了嗎？他說，他們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很好，他也沒錯，可是上蒼愚弄了他們，就算他的姐姐跟她的爸爸分開了，他們還是不能在一起，因爲他無法面對她的爸爸，他怎麽可能在婚後跟她一起叫他爸呢？更何况，他討厭衛勻成，要不是因爲衛奚，他幾乎有殺了他的心。

　　大雨幾乎把衛奚的聲音覆蓋，可是趙靜雲却聽得很清楚，她厲聲指責衛奚，「你瞞著媽媽！你什麽都要瞞著媽媽，媽媽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對媽媽？你們分手就是因爲出了你爸這一出事情，對吧？你察覺得時候為什麼不及時告訴我？！你知不知道現在一切都晚了，我想要挽回都晚了！季顔很快就會爲你生下弟弟妹妹了，你這下滿意了？你滿意了沒有？！」

　　衛奚已經哭到說不出話，很久了才吼出來，「我不滿意！我才不滿意！我想告訴您的，可是那時候我也正經歷失戀，我也痛苦我也仿徨。還有，我不敢告訴您，你那麼愛爸爸，我擔心您傷心，擔心您失望！我讓季宇去勸阻他姐姐的，他也允諾我的，他說他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們的。我以爲一切都會有轉機的，可是……」衛奚難受至極，閉了閉眼接著說，「可是有那麽多的事情不是我們想阻斷就阻斷的，季宇全家都跟季顔斷絕關係了，可是她還是不肯離開爸爸，而爸爸也不肯離開她，我要怎麼做？我還能怎麼做？！再說，後來您不也發現了嗎？」

　　趙靜雲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很蠢？做事情永遠優柔寡斷。要是你早點告訴我，我們家不會是這樣，你爸爸不會離開我，你也不可能會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你早點告訴我那個女人是季顔，我也不必費時費勁去查，我但凡早點知道兩個月，那個女人的孩子就永遠見不了天日！」趙靜雲知道衛勻成出軌是在半年前，但是查到季顔的時候到現在也才不到一個月，衛勻成把季顔保護得太好了。她見到季顔的時候，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了，她做過母親，她真的狠不下心來扼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都說她雷厲風行，可是她居然會對小三的孩子心軟。現在才發現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趙靜雲氣得心都痛了，她真是有個好女兒！

　　衛奚不知道為什麼都最後所有一切的都是她的錯，她蹲下去放聲大哭，「我能怎麼辦？我怎麼知道她會懷孕？我也曾努力過，可是失敗了，後來您知道了，我以爲你可以力挽狂瀾的。况且我也累了，所以我逃到這裡，我也是受害者，媽媽，我也是受害者！」有沒有一個人可以關心關心她？她也深深地愛著一個人，可是她的爸爸選擇不成全她，她有多失望誰會知道？她最最敬愛的爸爸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也難受，而且他還扼殺了她的愛情，她更難過，她是真的難過啊，爲什麽還要責怪她？她已經很內疚很內疚了，要她以死謝罪才行嗎？

　　「你是受害者，你的確是受害者！衛奚，你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把我想得太强大了，力挽狂瀾？呵呵，太可笑了。說實話吧，你其實還是擔心你告訴了我，我去傷害她對不對？她畢竟是季宇的姐姐，你擔心季宇責怪你，對不對？到現在你依然愛著季宇，所以愛烏及烏地護著季顏，哪怕這將傷害愛你的媽媽，是不是？！」

　　趙靜雲猜測中了衛奚的所有心事，衛奚除了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啊，她還是那麼愛季宇，可是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他們在一起那麽快樂，他曾經說過要跟她結婚的，她還曾幻想過做季宇的妻子會是什麽樣子，可是這一切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他不得不放弃她，她不得不遺失她追逐了那麽久才好不容易得來的愛情。經歷了暗戀接近相處表白相愛，她以爲一切都開始美好起來了，可是在最幸福的時候被宣布幸福回不來了。他們甚至來不及吵一次架，還在深深愛著對方，眼裡心裡滿還在是對方的好的時候被迫分手。

　　趙靜雲終於也泪流滿面，她對衛奚太失望了，她跟她爸爸聯手傷害她，「衛奚，好樣的，你好樣的！既然如此，你去找你爸吧，等你爸跟季顔結婚，再生下你爸的孩子，你們一家四口就圓滿了，你們就圓滿了！」說完，趙靜雲就衝進雨裡走了。

　　衛奚起身在後面追，可是趙靜雲從大雨裡轉身呵斥她，「你不要跟著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去找你爸爸！」

　　「媽媽，您不要這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衛奚哭著求她別走，可是趙靜雲冷笑著甩開她的手，無視衛奚的歉疚，面無表情地反復說著，「你不要再跟著我，你不要再跟著我……」

　　衛奚咬著唇放開手，看她媽媽一步一步走遠了然後消失在雨幕，她慢慢蹲下去抱著膝蓋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