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過不了幾天，辜安楓遛狗的照片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

　　原因是一個女孩子有一天去那個派出所辦材料，迎面撞上了被狗牽出來鍛鍊的辜安楓，辜安楓跟她急匆匆地道歉，她就認出來辜安楓的聲音了。

　　後來姑娘跟民警打聽，知道他天天來跟狗玩，好奇得不行，硬是在人家大堂里賴到了辜安楓把狗送回來，蹲下來摸狗的頭跟它說再見。小姑娘偷拍了張照片，回頭就上傳到了網絡。

　　人民群眾擅長在公眾人物的細微處找尋萌點，何況辜安楓從成名作到公眾形象都是冷漠疏離的，於是他原本很平常的溫暖表現也跟著物以稀為貴了，熱轉都是在驚呼「反差萌」、「看不出來辜安楓生活中這麼可愛」、「被圈粉了」。何一行本來很緊張，但眼看著輿論一路往對辜安楓的大加好評過去，他也樂得任由這個新聞發酵著，直到董黎聽說了，為防止洩露辜安楓的隱私，才通知那個女孩子請她刪帖。

　　不過辜安楓餵狗也沒有餵太久，大概是因為他和狗狗的照片在網上的轉發量太大，第一次撿到狗半個月後，他帶著牛肉條去看望那只蝴蝶犬時，民警告訴他狗的主人把狗認領回去了。

　　辜安楓悵然若失，也不去圖書館了，孤獨地吃著給狗買的牛肉條回家了。

　　其直接後果是，當董黎回家做飯的時候，又一次發現辜安楓今天並沒有用功讀書，並且已經吃撐了。

　　董黎想斥訓他一頓，但是辜安楓只是用那雙多情的、吸粉無數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他，他就不說話了。最後董黎帶著他去玩具店買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哈士奇玩偶，其特點是你拍一拍它的肚子，玩具狗就會嗷嗷嗷地叫喚起來。這個玩偶約莫比辜安楓只矮一頭，他們付完帳之後，董黎默默地走在前面，拉開了距離，而後面一個高個子青年，肩上扛著一隻大狗，憂鬱地在黃昏中走。

　　辜安楓去公司參加和投資方的會議那天，他提前了許多時間到，還給董黎帶了他自己做的午飯。在董黎的辦公室門口，李汐子攔了他一下，表情古怪得很，辜安楓的年紀是沒看過九八版水滸傳，否則他就可以識別出李汐子的那個神情就是閻婆門前的唐牛兒，揣著一肚子的話，不知如何對宋江說。

　　不過也不需要李汐子說什麼，下一刻董黎便出來了，不過他身邊跟著一個正在談話的年輕人，那人正說著什麼可笑話的樣子，不經意地伸手環住董黎的肩拍了拍。

　　辜安楓一個激靈，每個寒毛都在警惕著，他大步竄到董黎面前，隔開董黎和那個人，舉高手中的飯盒說：」董大，中午一起吃飯？「

　　董黎抬眼看到他，倒是有點驚訝的樣子，說：」安安來得那麼早？「接著他猶豫了一下，衝那個年輕人一笑，說：」看來中午我得爽約了。」

　　臥槽，辜安楓的內心開始憤怒，董大居然還和這個毛手毛腳的人約飯。不過董黎為了他做的午餐那麼乾乾脆脆地拒絕了對方，讓他剛冒芽的一點憤怒就變成了暗爽。

　　那個人倒是很豁達，微微一點頭，帶著點玩笑意味地說：「董總也不能浪費糧食呀。」說罷看了看辜安楓，便走開了。

　　他一轉頭，辜安楓就認出了他就是和董黎提到過的那張小白臉簡歷，心中深恨那天讓董黎對他留下了印象。他的懊惱有一點流露了出來，看得董黎覺得好笑，伸手拍拍他的頭，說：」我給安安做了那麼多頓飯，終於看見回報了，進來吧。」

　　辜安楓在董黎的休息室的小幾上，擺開了兩個飯盒，他刻意要大顯身手讓董黎誇獎，做的辣子雞和手撕包菜，保溫桶里溫著冬瓜干貝湯。董黎看著他本著臉故作冷靜，實則毫不掩飾眼中的得意，自然要給他捧捧場。誇張地贊美了幾句菜的色相，剛伸出筷子去，還沒想好下一步的台詞，辜安楓把他截住了。

　　他伸出筷子攔住董黎的，嚴肅地說：「我有幾句話想問你，問完才能吃。」董黎不疾不徐地放下筷子，單手撐著臉看他：」你是想問許既白的事？」

　　辜安楓心中的小火苗又竄了起來，這個小白臉連名字都這麼黏黏糊糊的讓人討厭。

　　他哼了一聲，默認了。

　　董黎觀察著他的神色，坦然說：」我那天就說了，我挺相中他的，而且……「

　　辜安楓飛快地問：「而且什麼？「

　　董黎觀察著他的神色，感到有趣，說：」而且你的《朔陵略》還要仰仗人家的叔叔，所以對他禮貌些為好。「

　　辜安楓皺眉：」許周群？「許周群是個其貌不揚，脾氣古怪的老頭，偏偏導演水平非同凡響，也算是殿堂級人物，和這個相貌柔弱惺惺作態看起來一團草包的大侄子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董黎點頭：」我簽他，主要是因為我在考慮投拍一部科幻小說，他挺合適男主角的，看起來有書卷氣，最重要的是，便宜。「

　　辜安楓質疑：」科幻沒辦法上星吧。「

　　董黎承認：」試試網劇也沒什麼不好，而且，「他語氣懷念，」《鐘擺的末點》也是我的青春啊。把它搬上螢幕也是我的宿願了。「

　　辜安楓不無嫉妒地問：」那《朔陵略》是你的什麼?」

　　董黎不假思索：「是我的聚寶盆，我的一世英名和半生基業。所以就靠你了。」

　　辜安楓被委以重任，這個虛妄的榮譽快要讓他飄到外太空了，直到又過了一星期，他去拍某時尚雜誌封面的時候，現實重重地把他踹回對流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