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辜安楓說：「我不明白什麼，愛一個人不應當一輩子守著他，守到頭髮都白了的時候嗎？許既白追求過別人，怎麼還敢來追求你？我絕對不要許既白愛你，因為他有一天也會放棄你，或找人來替代你。」

　　董黎說：「安安你不講道理，難道大家都要為初戀守貞不成？」

　　辜安楓委屈地說：「那他可以去找別的男人，為什麼非要纏著你。董大就是董大，才沒有那麼俗氣，和他的理想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眼睛一定是被驢踢了。」

　　董黎說：「你大概對我有偶像濾鏡，但是接受現實吧，你的大粉是一個中年男光棍，有人喜歡已經很不錯了。」

　　辜安楓被他耍得抓狂，幾乎在求他了：」董大，別接受他好嗎？「

　　董黎攤攤手，說：「我沒法保證給你什麼，只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我不會接受我不愛的人。」

　　辜安楓控訴他：「你敷衍我。」

　　董黎拉下臉說：「對，我是在敷衍你。我很困了，有事情能不能明天再說。」

　　辜安楓很少被他凶，乖乖閉嘴。

　　兩個人各自躺在睡袋里，一時的沈默，辜安楓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問：「董大，你是不會接受不愛的人，而不是不會接受男人嗎？」

　　董黎那面並沒有傳來任何響動，辜安楓又試著輕輕喊：「董大！董大！」

　　董黎還是沒有回應，辜安楓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只好滿腹心事地睡了。

　　第二天休息的時候，董黎坐在一塊岩石上，正用他的派克筆畫風景。辜安楓在他旁邊蹲下，驚嘆道：「好漂亮！「隨即厚著臉皮說：」董大你畫我好不好？「

　　董黎看都不看他，說：「一邊玩去。」

　　辜安楓絲毫不感覺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可以畫我，我這麼好看。」

　　董黎揚起眼睛看他，說：「我不會畫人像，下次帶你去找容西園，他正經美院出身，世紀初的時候在長城腳底下賣藝，四百塊一張A4紙。」

　　辜安楓撇嘴說：「那我不要了。」還是蹲在董黎身邊看他畫畫。

　　收工的時候，辜安楓跑來看董黎這一天的成果，李汐子找了一個小夾子，整理成薄薄的一打，都是燕支山中的風景，從日初升畫到夕照，大概他也沒挪地方，偶爾有幾個伶仃的人，不過是幾筆線條勾勒出寥寥的身影。

　　辜安楓指著其中一個特別高挑出眾的說：「這是我！」就很高興，何一行推了推眼鏡，說：「不對，安安你今天就沒換過便服，你看這個人的夾克長褲，這是許既白吧。」

　　辜安楓立刻去看董黎的表情，董黎笑著對何一行點點頭，辜安楓狠狠地瞪了正洋洋自得的何一行一樣，憤怒地抱著自己的盒飯走開了。

　　他蹲在一棵盤虯屈曲的檜柏面前吃飯，突然一隻修長白淨的手出現在他的眼前，然後那只手往他的盒飯里扔了一個毛蟲。

　　辜安楓：「……」

　　董黎完全沒有剛做完惡作劇的自覺，笑著踱步走到他面前，說：「晚上少吃點。」

　　辜安楓不是很想理他，站起來走開，把盒飯扔進垃圾桶里，董黎仍然是笑眯眯地跟過來，把一個小紙團悄悄塞進了他手心。

　　辜安楓很有骨氣地把紙團也扔進了垃圾桶里，董黎似乎很驚訝，「哦」了一聲，也沒有說什麼。

　　晚上洗澡的時候，一群大老爺們共用一個淋浴帳篷，董黎趁辜安楓洗澡的時候偷偷翻他的劇本，果然在裡面發現了被鋪展地整整齊齊的那張小畫像。

　　他還沒來得及把劇本放回去，辜安楓頂著一頭濕漉漉的毛清清爽爽地進來了，董黎大窘，還沒來得及解釋，辜安楓雙手抓住了自己的劇本，帶著正拿本子的董黎一道，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點，嚴肅地說：「董大，我有事情要跟你談。」

　　董黎放開他的劇本，盤腿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地方，示意辜安楓也坐下，好整以暇地問：「你要談什麼？」

　　辜安楓突然局促：「董大，你是不是喜歡男生啊？」

　　他沒有再用男人這個詞，這種很高中生的表達讓董黎很想刮一刮他的鼻子，所以放鬆地回答他：」是啊。」

　　雖然這個答案在辜安楓意料之中，但董黎出奇的坦白把他打得猝不及防。

　　「啊，為什麼？」這是一個他完全沒有想問的問題，卻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董黎不假思索地說：「我開始發育的時候就知道了啊，不過你別這個表情，我的初戀不是容西園，圈子還沒亂到這種程度。」

　　辜安楓很緊張地問：「那你會和許既白在一起嗎？」

　　董黎似乎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然後又笑開了：「我不知道啊，隨緣吧。」

　　辜安楓被這個回答打擊到了一下，忿忿道：「董大你不要這麼隨便。」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問：「如果你在考慮和他在一起，那麼我優先好不好？」

　　董黎好像沒聽清他的話，呆呆地問：「什麼？」

　　辜安楓說：「你不要接受他，接受我行不行？」

　　董黎的表情彷彿凝滯住了，他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辜安楓很用力地想著理由：「我比他長得帥，比他紅，很快也會比他有錢了，而且你那麼喜歡我的戲……」

　　董黎吐一口氣，問：「你為什麼突然想要和我在一起？」

　　辜安楓小聲說：「我不想要董大和別人談戀愛，他們都不知道董大有多好，都沒有我珍惜你。」

　　董黎彷彿被狠狠鑿破的冰層一般，解凍出一個刻意戲謔的表情：「那和你在一起就不隨便了嗎？」

　　辜安楓理所當然：「不隨便啊，我們一直住在同一個房子里，你天天給我做飯，我會刷碗，會拖地，而且把花養的那麼精神那麼美。」

　　董黎說：「相愛可不光是這樣。」

　　「啊？」

　　董黎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吹氣一般地說：「你能接受……」

　　他突然傾過身去，幾乎與辜安楓口齒相接，將剩下的言語直接送進了辜安楓的唇里：「和我做愛嗎？」

　　他呼吸之間清淡濕潤的雪松氣息，讓辜安楓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隨即就有點後悔，他結結巴巴地說：「我覺得，不是不可以……」

　　董黎坐回原來的位置，微笑著說：「我覺得不行。」

　　辜安楓失聲：「為什麼？！」

　　董黎一臉無謂地說：「我還沒有心大到，接受一個不愛我的人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