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營銷號在娛樂圈的生態中是一種非常神奇的存在,或許可以比擬作自然界的營腐生生物(其實說他們是現代社會的腐生生物似乎也沒錯,畢竟哪個營銷號還不會賣腐呢),它以排泄物和失敗者的殘食骸骨為食,所作所為往往為人所不齒,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們確實滋養著這個複雜又貪婪的圈子,遠溯到中國連狗仔小報都沒有的時代,娛樂從來是文人筆下的吉光片羽,還不能稱之為一個群落。
在枝繁葉茂,花團錦簇的叢林假象之下,他們才是深入土壤明察秋毫的潛行者,營銷號所販賣的消息通常不可靠,但往往預示著某些風潮。因為人說真話也許是出於一種不假思索的情緒,但虛假的言語必定出於某種利益考量。
在《鐘擺的末端》開機的第二天,樂易最有價值的資本——總裁和他的男朋友從娛樂圈漩渦尚不能觸及的餘波之盡頭呼和浩特,回到了風頭浪尖的北京,這對於大部分人不過是平常的一天,他們照例打開手機,饒有興趣地察看營銷號今天又端上來怎麼樣不新鮮的狗屎,然而對於辜安楓的經紀人和樂易傳媒公關部新任負責人何一行來說,是一個雙重的災難。
因為一個據說「特別准」的營銷號,影影綽綽地宣佈,某星二代將主演「國際知名大導」的最新電影,而共同主演是某影帝。
娛樂圈的定律之一是,光明磊落的官方通報之下必然有某種不可告人,只有神秘莫測的營銷號扣扣索索地放出的一點雞零狗碎才是真相的一角。雖然這也不能說是全錯,但是起碼何一行已經在總裁辦公室拍桌子破口大罵了。
「我去他馬勒戈壁的程訣!有種撬角色有種特麼地正面剛啊。」
圈子里能窺得門徑的爆料有之,但是怎麼可能有人手眼通天到每一次都准,不過是聲名在外,常常有人遣他作斥候,放消息探路罷了。這次在幕後耍花招的如果不是程訣,他就改名叫行一何。
董黎輕輕吹了吹自己的茶水,衝他抬抬手:「你消消火氣。」
何一行痛心:「碗里的肥肉要被人叼走了,我怎麼能不激動。」
董黎說:「還沒叼走呢,正鴻現在給我們的回復是在斟酌。」
「你真是樂觀,」冷不丁插一句的是癱在沙發上神色懨懨的容西園,他手裡擺弄著一個魔方。
董黎攤手:「不是樂觀,而是理智。這件事根本不在於程訣動了什麼手腳。」
容西園眨了眨眼:「你繼續說。」
董黎說:「你以為景川為什麼找安安演戲,甄天明又是怎麼提前預知安安得電影獎的?」
何一行還在眨巴眼,容西園已經倒吸了一口冷氣:「臥槽,甄長宇不會真的暗戀你吧?」
董黎淡然講:「我和他交情比正鴻久,他送我男朋友一份賀禮,有什麼可奇怪的。奇怪的是,正鴻有誰敢跟甄長宇對著乾?」
何一行犯傻:「甄星野?」
不用董黎開口,容西園先用鄙視傻逼的眼神看他。
他轉過來對董黎說:「你不要說是甄辰游那個垃圾哦。」
董黎眯了眯眼,說:「bingo~」
甄辰游,是甄星野一母同胞的哥哥,甄長宇和甄天明的堂兄弟。
江湖傳言,這位大哥原名叫甄宸游,宸是北極帝君,在一個秩序森嚴、黨立傾軋的大家族,這名字起的簡直司馬昭之心,甄家怎麼可能讓這麼個名字上族譜,所以後來改成了時辰的辰。
也就是甄長宇作為長子長孫,確實天縱英才,不然就甄辰游父子數十年如一日虎視眈眈的勁兒,今天甄氏在誰的手裡,還真是不好說。
董黎說:「甄辰游現在執掌著一家礦業公司和一家航運公司。」
礦業屬於自然資源,航運經營範圍廣,二者的經營稅收都比較複雜,暗中的黑錢交易往往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甄辰游其人,董黎對他的印象是陰鷙深沈,狼顧鷹視。如果說他在其中沒有任何動作的話,可以說是甄家第一朵白蓮花兒了。
「以前他助理經常往日本跑,很多人猜測他洗錢,但是甄長宇按兵不動的話,其他人也不敢出頭。」他吁氣:「如果是洗錢的話,就可以解釋了。」
電影業洗錢不過兩種方法,一是誇大成本,二是虛假票房。甄長宇這麼貪心的人估計會兩種都用上。枯楊生華是紀實電影,在其他費用上下功夫很難,唯一妥當的就是抬高演員片酬。主演之一的甄天明自然是不用想了,他是甄長宇親弟弟,甄家正經二少,不會淌這一灘渾水,辜安楓是樂易的外人,樂易當家人董黎乃甄長宇的好友與舊部,兩害相權,當然是換掉辜安楓比較划算。
容西園若有所思:「程訣家世清白,也不一定樂意摻和這些醃臢事,但景川電影男主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吧。」
何一行表示有問題:「那甄長宇怎麼會同意這倆廢物兄弟里通外合,敗壞正鴻的信譽?」
董黎說:「所以我也在想,甄辰游是抓住了甄長宇什麼把柄?」
容西園走過來拍拍他肩,說:「其實我有一個補救的方法不知當不當講...」
董黎警惕地看他。
「如果你跟景川說辜安楓和你這個假想敵談戀愛了,信不信,他會把辜安楓當成菩薩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