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機第一天，各方領導都來觀摩，因此拍的是格外有噱頭的武打戲。主演里只有夏靜採是古偶玉女出身，一招一式有模有樣，衣袂翻飛宛若驚鴻。李成說和辜安楓這邊就比較棘手，本來古裝就繁復交疊，動作還要做得瀟灑乾淨，兩個人沒有武打基礎，容西園還死活不肯用替身，只得跟著武術指導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磨出樣子。

　　分明是九月末的輕寒天氣，一場戲終於喊「卡」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汗濕重衣。李成說和夏靜採一下戲就被團團圍住，風扇毛巾礦泉水一應俱全。董黎不動聲色地看著，握緊手中泡著白毫銀針的保溫杯。

　　感覺給辜安楓送過去的話不大合適呢。

　　辜安楓其實不甚在意，他坐下來休息時已經感慨萬千。他從前幾乎扮演的都是跑龍套的角色，演過一場戲就匆匆結了報酬，即使戲份多一些，候場時劇組也不會給他們這樣的小角色準備座位。

　　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把貼著自己名字的椅子拍下來發給媽媽，一個陰影突然籠罩下來。

　　戴著墨鏡的陌生女孩站在他面前，把一瓶運動飲料遞給他。

　　我已經有自己的粉絲了嗎？辜安楓還沒來得及臉紅，女孩很酷地點了點下巴：「董總要找你過去。」

　　辜安楓「啊」的一下，往遠處張望，董黎正在看向這邊，對上他的目光，微笑著揮了揮手。

　　辜安楓臉一下子紅了，握著水朝著董黎小跑過去。

　　李汐子覺得，親眼目睹自己的初心愛豆在太陽下歡快奔跑，真是令人心情複雜呢。

　　他跑到董黎跟前還沒來得及說話，隔壁涼棚坐著的一個油膩胖子往這邊不停張望。董黎大方介紹道：「辜安楓，我們正鴻旗下的藝人。安安，這是張總。」

　　辜安楓於是明瞭這是資方的領導，還沒來得及反應，胖子已經爽快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是董製片提拔的演員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剛剛的戲演得很好啊，不比李成說遜色。年輕人好好努力，說不定下一部你們董製片就請你演主角了呢。」

　　董黎輕輕掃過他們相握的手，胖子剛松開，他就把辜安楓拉到另一邊坐下，心說我還沒拉過安安的手呢，跟他客氣一下這張胖子咋這麼沒有眼力見。

　　辜安楓的臉還是紅撲撲的，董黎柔聲問他：「累不累？」

　　辜安楓拼命搖頭，董黎就笑了，辜安楓鼓起勇氣問他：「董大，你覺得我演得怎麼樣啊？」

　　董黎故意逗他：「張總都說你演得好，能不好嗎？」

　　辜安楓不滿地嘟了嘟嘴，他眉目英俊深邃，但做這些小動作時偏生不違和，自然可愛得讓董黎想親親他，於是說：「安安特別好。」

　　辜安楓張大眼睛問他：「哪裡好？」

　　董黎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我是商人，說不出來，但是下部戲要請安安當主角的。」

　　辜安楓又「啊」一下，搞不清董黎是不是又在逗他，但又不想和董黎頂嘴，只好苦惱地偏過頭去，專心地默念下場戲的台詞。

　　董黎看他一腦門的汗，掏出手帕想給他擦一下，手伸出去就被辜安楓握住了。

　　他膚色很白，手腕不盈一握，被辜安楓拿住就顯得很可憐的樣子，他目光幽深地看向辜安楓，沒什麼表情。

　　辜安楓一臉的驚疑不定，看見他臉色不好，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一擦……妝就花了。」

　　董黎還是黑著臉，說：「妝花了，補一補不就好了。」

　　辜安楓不敢看他的臉，小聲說：「不給補的。」

　　劇組里男女主演是有自己的化妝師的，其他人是由劇組化妝師統一給上妝。容西園很少拍古裝，這次的化妝團隊也是第一次合作，並不瞭解對方稟性如何。天氣不熱，化妝師也樂得清閒，把每個人的妝都化得很深重，唇眼都上了雨衣，以重新化妝不接戲為理由格外告誡演員們保護妝容，不會再補妝了。

　　董黎再拉下臉就不是衝著辜安楓了，他看了一眼李汐子，助理心領神會，立刻打電話聯繫新的化妝師，然後打開自己的化妝包準備親自給辜安楓補妝。董黎板著臉瞪著她打電話，瞥見辜安楓可憐巴巴地盯自己，忍不住莞爾一笑，捏住他的臉頰輕輕往外拉。

　　辜安楓閉上眼讓李汐子給他刷眼影，女孩子手法很細膩，小刷子反復在他眼角輕輕擦拭，搞得他有點癢，突然一點冰涼的東西碰了碰他嘴唇，他忍不住睜開眼，董黎在側旁笑盈盈地給他餵一塊哈密瓜。

　　辜安楓張大眼睛吞掉了那塊瓜，然後就聽見李汐子慘叫著四處找卸妝水，董黎剛開始還淡定，然後忍不住對著辜安楓的熊貓眼影笑出聲。

　　等辜安楓的眼妝畫好，他已經閉著眼睛吃掉大半個水果拼盤了。李汐子拿過一面圓鏡子讓他看自己的模樣。

　　辜安楓眼睛大而圓，然而眼尾很長，李汐子將眼線沿著他揚起的眼角拉長出去，當他垂下眼去就有些驚心動魄的邪氣嫵媚，襯托著他深刻標緻的五官，越發顯出李忘歸的落拓不羈。

　　辜安楓移開鏡子，就看見董黎一臉令人看不懂的表情盯著自己，他疑惑地迎上董黎的眼神，董黎突然笑開了，又拉住他的雙頰往外扯，說：「安安，做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