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林辰遲疑了一下,「你……」
叢容看著「你在顧慮什麼?顧慮溫少卿還是顧慮你自己?還是兩者兼有?林師兄,其實,你沒有真正喜歡過我吧?就算當年你跟我表白的時候,也沒有跟我說過喜歡我。也許我在你眼裡沒那麼聰明,也許我在專業上、在能力上、在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你,可是有些東西是上天賦予女人的專屬能力,比如看穿男人的內心,這點能力用來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溫少卿喜歡我,是我能感覺到的,他也看重你,一直在努力修補你們之間的關係,我也能看到,你能看到嗎?如果你是真的喜歡我,那你們有了隔閡也沒什麽,可是你幷不是,現在這種局面,不是得不償失嗎?那個時候我也不想回國,總想著要在國外待一輩子。可是回來了之後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情都是我們自己想出來的,有很多東西比我們所謂的「面子」「自尊」珍貴的多。」
林辰早已恢復了冷靜,微笑著開口,「幾年不見,叢師妹的口才越來越好了,怪不得名頭越來越響了。可是你忘了,我們是同門,老師教過的那些技巧,我也知道。」
叢容難得的翻了個白眼,「別人請我用技巧說話都是要收費的。」
林辰冷笑,「彼此彼此。」
叢容皺眉看了他一眼,「你自己鑽牛角尖吧,車來了,我先走了。」
叢容上車後,溫少卿打開車窗問林辰,「要不要捎你一段?」
林辰看了他幾秒鐘,不冷不熱的開口,「你倒是真好心。」
溫少卿施施然開口,「那是自然,醫者父母心沒聽說過嗎,快叫爸爸。」
林辰氣結,「滾!」
溫少卿也不介意,笑了笑,發動車子走了。
坐在後座的鐘禎抱不平,「那個伴郎是誰啊?拽的跟二五八萬一樣……」
溫少卿目視前方,極自然的回答,「我兄弟。」
鐘禎本還打算駡林辰幾句替溫少卿出氣,誰知竟得到這種答案,乾笑了幾聲便我在後座不再說話。
叢容聽到這似曾相識的介紹,楞了一楞,轉頭問,「剛才那個,你們什麼時候準備的?」
溫少卿從後視鏡看她一眼,「準備了很久了,你也能看出來,我們都不是這種風格。虧蕭子淵想得出來,博美人一笑。」
叢容真心實意的表揚,「可是你們做的很好。」
溫少卿忽然靠邊停車,「前面就是地鐵站。」
鐘禎眨眨眼睛,「老闆,你讓我下車啊?」
溫少卿點頭,「你明天不是還有最後一門考試,快回去複習吧。」
鐘禎氣呼呼的下車,嘴裡還嘀咕著,「又不讓我聽!」
叢容也奇怪,還沒來得及問,溫少卿忽然轉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我有更擅長的。」
他的話裡有話,叢容隱隱預感到什麼,轉頭看過去。
可溫少卿却只是一心一意的開車,不再說話。
喬裕沒有等到要等的人,受了重創需要閉門療傷,新婚第二天的蕭子淵便屈尊送林辰去機場。
下車的時候,蕭子淵從後備箱拿出兩個密封盒給林辰。
林辰接過來看了看,立刻感動的涕泗橫流,「蕭老大,還是你對我好,還記得我愛吃什麽。這些東西在國外有錢都買不到!天天吃外國人那些東西我都要吐了!」
蕭子淵悠悠開口,「不是我給你的,不敢承你的情。我就是受人之託轉交給你而已。」
林辰渾身一僵,把東西扔到一邊,一臉不屑,「我不要!」
蕭子淵試探著問,「真不要?」
林辰態度堅決,「不要!」
蕭子淵知道他抹不開面子,拿起來重新塞到他手裡,「時間差不多了,快進去吧。在外面待得不開心就回來。」
林辰沒點頭也沒搖頭,拿了東西擺擺手,轉身走了。
蕭子淵婚禮過後沒多久便進入了年末,走在街上到處都是過年的氣息。
叢容和周程程逛了一下午,逛累了便去了頂樓的甜品屋吃甜品。
週程程一臉視死如歸的開口,「我買了後天早上的票回家過年。」
叢容好笑,「放假了還不開心。」
週程程嘆口氣,「你這種有男朋友的是體會不到我的痛苦的。」
叢容也跟著嘆氣,「有男朋友有什麽用,七大姑八大姨的套路深不可測,沒男朋友的就問什麽時候有男朋友,有男朋友的就要被問什麽時候結婚,好在我還有個表弟可以推出去抵擋一部分火力。」
話還沒說完就接到鐘禎的電話,一接起來就聽到鐘禎表面沮喪實則壓抑不住喜悅的聲音,「表姐,過年我還要值班,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
叢容略一沉吟,「你不回去……那過年的時候被七大姑八大姨圍攻的不就剩我自己了?」
鐘禎聲音裡的歡快越發壓制不住了,「貌似是這個樣子。」
叢容挂了電話便開始退票,周程程凑過去看,「你幹什麼?」
「同盟軍臨陣退縮,我也不能單槍匹馬的回去。」
「那你不回去過年了?」
叢容猶豫了下,「過了年再回去,反正不能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
「那你就和溫少卿結婚啊?」
「你以爲結了婚就沒事了?結了婚就要催生孩子,可我……」叢容說到這裡忽然頓住,可她生不出孩子啊……
週程程好奇,「可你什麼?」
叢容嘆了口氣,自打跟溫少卿說了她生不出孩子這件事之後,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就再也沒提過。
叢容和周程程吃了晚飯才回家,快走到樓前時,忽然聽到草叢裡有狗叫聲,還有個男聲的誘哄聲,「來,這個好吃,過來吃啊。」
最近小區裡很多住戶都丟了狗,大概多半都是這麽被喂食了帶藥的食物被抓走的。
她轉了個彎走到草叢裡,果然看到兩個男人在喂一條狗吃東西。
叢容沒想到竟然是讓一讓,她揚著聲音叫了一聲,「你們幹什麼!」
兩個男人一愣,轉身看過來。
趁著兩人沒防備,叢容衝著讓一讓招手,「快過來!」
讓一讓楞了一下,却還是跑到了她脚邊。
「讓一讓不要怕啊。」叢容彎腰摸摸它的頭,「溫少卿呢?怎麼就你自己?」
兩個男人目露凶光,「這是你的狗?」
叢容看他們一眼,「不是。」
「那不關你的事,這狗是我們的!走開!」
叢容嘲諷一笑,「你可以試一試,看看關不關我的事。」
「你想幹什麼?」
叢容揚揚手機,「我剛才在旁邊錄了視頻,我懷疑你們二位盜竊。」
「偷狗也算盜竊?你騙誰呢!」
「不止是盜竊。」叢容示意他們去看自己手裡的鐵棍,「還携帶了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器械,可以認定爲'携帶凶器盜竊',你們倆不是第一次了吧?如果有前科的話,性質更惡劣。根據最新的司法解釋,盜竊公私財物價值1000元以上可適用盜竊罪,如果有盜竊前科等情形,數額標準可再低百分之五十。就算沒有盜竊數額,2年內盜竊3次以上依然可認定為「多次盜竊。對於多次盜竊,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幷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判處罰金你剛才還用鐵棍恐嚇我,這就是搶劫。你們偷狗不是自己吃吧?是打算賣去哪兒?你們剛才喂他吃的東西有毒吧?還可能構成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兩個男人明顯是新手,被叢容三兩句話就嚇唬的動搖了,互相看了幾眼,「你說我們就信啊?」
叢容倒也淡定,「你們可以不信啊,可是剛才我錄視頻之前就報警了,警察應該快到了吧。要不你們再等等?等警察到了讓他給你們講?」
其中一個男人徹底放棄,低聲建議,「大哥,我們還是先走吧!這隻狗也不值什麼錢,不值當的。」
兩個男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兒,另一個男人一咬牙,「走!」
兩人狠狠瞪了叢容幾眼,很快走了。
叢容這才鬆了口氣,蹲下來摸摸讓一讓,「你怎麼那麼笨啊,不知道咬壞人啊?」
叢容帶著讓一讓進了樓,出了電梯就直接去敲溫少卿家的門。
門剛才裡面打開叢容就發飈,「你到底怎麼看讓一讓的啊!養了它就要對它負責人啊!今天要不是我,它就變成狗肉全席了!」
溫少卿看了看蹲在門口的薩摩耶,又看了看叢容,然後側過身讓叢容去看他身後,「它是讓一讓?那沙發旁邊在玩兒球的那個是誰?」
叢容一看,沙發旁邊……那個好像也是讓一讓……
她一臉錯愕指著腳邊的薩摩耶問溫少卿,「那它是誰?」
「你帶回來的我哪裡知道?」溫少卿忽然一臉興致盎然,「叢律師,你救它回來的時候是不是用法律手段威脅人家偷狗賊來著?那你現在這樣……算不算截胡?」
叢容扶額,很是勉強的扯扯嘴角,「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就要落荒而逃,溫少卿在身後叫住她,「等等。」
叢容一臉不情願的轉身問,「幹什麼?」
溫少卿指指她的手背,「你的手受傷了。」
叢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背正在流血,可能是剛才進草叢的時候不小心刮到了。
最後她還是不情不願的進了門,兩人坐在沙發上,溫少卿給她處理手背上的傷口。
這一道烏龍擺得叢容恨不得鑽到地縫裡,疼也不敢出聲。
溫少卿轉頭看了眼和讓一讓玩兒的正好的新朋友,半是調侃道,「你不是一直怕狗嗎?這次怎麼這麼勇敢。」
叢容現在只剩下窘迫了,自嘲道,「沒腦子的孤勇唄。」
溫少卿處理完傷口依舊握著她的手,笑著開口,「有句話叫關心則亂。是因爲它長得像讓一讓才混淆了你的判斷吧?是因為讓一讓是我養的,你才去救它吧?」
叢容輕咳一聲,義正言辭的反駁,「當然不是,我是律師,最起碼的正義感還是有的。」
溫少卿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最起碼的正義感是可以戰勝生理恐懼的。」
叢容想哭,不是她不爭氣,是對方太強大。
溫少卿眼看她就要翻臉,適可而止的轉移話題,指了指沙發旁,「把它送去物業吧,看看是誰家丟的。」
叢容點頭,「只好這樣了。」
兩人才下樓就看到樓前貼得尋狗啟事,看樣子叢容「截胡」回來的這隻薩摩耶就是圖片上的那隻狗,她打了尋狗啓事上的電話,狗主人很快就找來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找到,千恩萬謝的帶著狗走了。
溫少卿想起剛才狗主人問起,叢容一臉彆扭的回答「撿的」,越發覺得好笑,「沒想到叢律師撒起謊來也是一把好手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們長那麽像,我哪裡分得清!」叢容理虧,「你真的可以分清嗎?」
溫少卿點頭,「可以啊,自己養的怎麼會認錯?」
叢容繼續問,「怎麼分?讓一讓哪裡和別的狗不一樣?」
溫少卿沉吟了下,「它看上去和別的狗沒什麽不一樣,得靠感覺,你和它相處時間久了,自然就認得了。」
叢容洩氣,「好吧。」
溫少卿一手牽著叢容,一手牽著讓一讓,走了一會兒又開口,「快過年了,明天晚上請幾個學生吃飯,要不要一起去?鐘禎也會去。」
叢容想了下,「可以啊,不過我下午要去趟法院,可能會晚點。」
溫少卿點頭,「到時候我去接你。」
叢容婉拒,「不用了,法院和你們醫院也不在一個方向,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溫少卿沒說話,又走了幾步才開口,「在國外留學的時候,有一次做實驗,我和一個女孩兒一組,忘了當時是因爲什麽,我們鬧了不愉快,那個女孩兒的男朋友特意跑來跟我道歉,說他女朋友被寵壞了不懂事兒,當時我就特別羨慕他。」
叢容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起這個,笑著問,「羨慕那個被寵壞的女孩兒?」
溫少卿笑著搖頭,「不是,是羨慕女孩兒的男朋友,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讓他願意那麼寵,寵到可以寵壞的地步。」
叢容轉頭去看他的臉,微微笑起來。
學生時期看《南城往事》,別的都不太記得了,猶記得一句話,情在意中,意在言外,含蓄不盡,斯爲妙諦。之前總覺得矯情,現在却覺得頗有道理,大家就是大家。
溫少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目視前方開口,「感動吧?好好記得,以後不會說了。」
叢容點點頭,低頭笑起來,笑聲在寒風中飄遠。
就算多年後,她仍記得這個寒風凜冽的冬夜裡,一個男人紅著耳朵婉轉的對她說著動人的情話。
我想把你寵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