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洗菜做飯對於宋彧這種一星期就進一兩次廚房的人來說簡直是種磨難，但看顧清池洗菜做飯就是一件挺享受的事情。

　西藍花這種長相複雜讓人不知從何下手的植物，顧清池三兩下就給收拾利索了。

　看顧清池切菜就跟看雜技表演似的，只想鼓掌叫好。

　又是一個手起刀落，胡蘿蔔就被片成了……心型！？

　宋彧有些震驚地捏起一片胡蘿蔔塞進嘴裡。

　網上說，每個糙漢子的心裡都會住著個純情的少女，這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這胡蘿蔔居然還有點甜。”宋彧又捏了一片吃。

　“是麼，”顧清池吃了一片，也覺得挺甜，“要不你就這麼湊合著吃了得了。”

　“我又不是兔子。”說這話的時候宋彧嘴裡還“喀喀喀”地啃著胡蘿蔔片，顧清池在心裡暗笑不已，把剩下的邊角料都切成了胡蘿蔔丁，準備一會和土豆一起弄到咖喱飯裡頭。

　涼拌西藍花和土豆燒雞弄好之後顧清池耐心地研究了一下咖喱包裝盒上邊的說明，兩人份的話只需要掰兩小塊就成，宋彧居然一口氣買了三盒，真是太浪費了。

　他忍不住在心裡嘖嘖兩下。

　宋彧找的是個咖喱豬排飯的菜譜，然後又說要減肥，不吃豬排，換成雞肉丁。

　“哎，你這是準備出道還是啥啊，一天到晚的瞎減什麼肥，”顧清池拎起他的袖子，“這細胳膊細腿都跟螳螂似的了，還減呢。”

　“嘖！螳你……”宋彧把最後一個髒字給憋了回去，“你才螳螂。”

　顧清池把袖子撩到最上邊露出緊實的肌肉，“見過這麼精壯的螳螂麼。”

　“今天頭一次見。”宋彧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得不行。

　他還是第一次看清他胳膊上的紋身，是一隻跳躍著的麒麟，紋身師手藝不錯，造型栩栩如生，尾端的火焰一直延伸到肩膀的部位。

　還挺酷。

　他以前愛看那些黑幫電影，年少時期也有一個紋身夢，老爸在得知他有這個念頭之後差點沒把他給對半劈了。

　“你信不信你敢紋一個我就敢跟你斷絕父子關係！”這是老爸的原話。

　現在想想老爸也挺逗的，就跟剛上小學的小屁孩似的，動不動就鬧絕交。

　不過在當時那種經濟條件下，這種威脅還是很受用的，同樣的，他被威脅著，放棄了很多愛好。

　很多現在撿起來已經太晚了的愛好。

　宋彧突然想起了什麼，撐著水池邊問道：“你不是恐針麼，為什麼還會紋個紋身啊？”

　“我爸讓紋的。”顧清池彎腰削著土豆皮，宋彧家連刨刀都沒有，只能用水果刀削，相當費勁。

　“你爸讓紋的！！”宋彧無比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同樣是爸爸，瞧瞧人家的爸爸！

　“哎。”顧清池歎了口氣，揉了揉耳朵。

　“他不知道你怕打針啊？還讓你紋這個。”宋彧壓低了聲音問。

　“其實是因為我胳膊這塊有個胎記，”顧清池撩起袖子指著麒麟胸口的位置，“我爸說不吉利，就用麒麟遮蓋了，麒麟是祥瑞的化身嘛，保佑我能逢凶化吉。”

　“哦~”宋彧拉長了尾音點點頭，後半段還挺有道理的，但胎記這種東西，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他有點搞不懂。

　可能道上混的都比較迷信，出門之前還得拜個關公？

　“那當時紋紋身你哭了嗎？”宋彧忍不住調侃道。

　“沒，”顧清池低頭“歘歘歘”地切著土豆丁，“你是不是就特盼著我哭啊？”

　“也不是，”宋彧側過身看著他，“我就是挺好奇像你這麼……”

　顧清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偏過頭看著他。

　“好看的硬漢，哭起來是什麼樣子的。”宋彧笑呵呵地說。

　“我們硬漢出了娘胎就不知道哭字兒怎麼寫。”顧清池熱了一下油鍋。

　“吹吧你就，”宋彧笑著翻了個白眼，“不過你爸真是我見過最神奇的爸爸了，我上高中那會說我要紋個圖騰，被他臭駡了一頓。”

　“是麼。”其實顧清池偶爾也會覺得老爸的一些言語，行為有些奇怪，但他從來不多嘴去問，老爸說什麼做什麼肯定都有理由，並且不會害他就對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上就老爸一個親人了。

　“當心油濺出來，”顧清池把宋彧往邊上推了推，然後把切好的土豆和胡蘿蔔丁一起放進鍋裡翻炒，“下一步什麼來著？”

　宋彧低頭看了一眼菜譜，“加水，沒過土豆。”

　“熱水冷水？”顧清池問。

　“上頭沒說，熱的冷的有關係嗎？”宋彧問。

　“那就溫溫的吧，容易煮開，我怕煮太久土豆撈出來變成土豆泥了。”顧清池說罷，取了個湯碗去接水。

　“泥就泥唄，反正都得拌飯吃。”宋彧說。

　顧清池往水裡丟了兩塊咖喱，笑著說：“我以為你吃東西很挑呢，要賣相好看才下嘴。”

　“我這不是給你面子麼，”宋彧一手搭著顧清池的肩膀，一手指著他，“你碩ブ彌卸崠止πすΦ劂一黑幫老大，給我做個飯，回頭我再嫌棄，你不得叫一群嘍嘍把我往死裡打啊。”

　“說到這個，”顧清池放下鏟子，蓋好鍋蓋，單手叉腰看著他，“你上回揍我那幾拳我還沒還你呢。”

　宋彧一聽立馬賠上笑臉，“這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你還記得啊。”

　“就這個月的事兒。”顧清池努力憋著笑，擰了擰眉毛。

　“真記仇啊，”宋彧在他肩膀上輕輕捏了兩下，“我鄭重地跟你說聲對不起成麼？”

　“使點勁兒，”顧清池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剛斷奶啊？”

　宋彧抿了抿嘴唇，在他肩膀的一處凹陷位置重重地按了下去，顧清池咳了一聲，疼得膝蓋都軟了，差點沒直接跪地上去。

　宋彧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還要捏嗎？”

　“你故意的吧？”顧清池揉了揉剛才被按到差點抽搐的位置，感覺那大概是身體的某個穴位。

　真要命。

　“這不是你讓我使點勁兒麼。”宋彧笑得不行，還想再按上去的時候被顧清池握住手腕，一下就反擰到了身後。

　“哎哎哎，”宋彧的肩胛骨還被顧清池用手肘給抵住了，完全沒辦法轉身，疼得他齜牙咧嘴眼淚都快出來了，“疼疼疼……”

　顧清池立馬鬆開了他的手腕。

　“你下手怎麼那麼沒輕重啊，”宋彧揉了揉肩膀，“差點就被你擰脫臼了！”

　“我已經夠輕了。”顧清池轉身掀開鍋蓋，把椰漿和炒好的雞丁倒進泛著泡泡的咖喱裡，他要真沒輕重宋彧那小胳膊估計都廢了。

　宋彧扁了扁嘴，走過去用指尖戳了戳顧清池的胳膊，歪著腦袋看他，“那這事兒能過去了嗎？別生氣了啊。”

　顧清池抿著嘴唇，硬撐著沒笑場，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有人會這麼傻呵呵地跟人道歉的，醞釀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什麼話好，沉著嗓音非常平淡地“嗯”了一聲。

　“不揍我就成，”宋彧揉了揉自己的臉，盯著鍋裡的咖喱問，“要好了嗎？”

　“快了。”顧清池拿起長柄湯勺攪和了兩下，加了椰漿的咖喱湯變得相當濃稠，空氣中還彌漫一股淡淡的椰奶味不過很快就被濃重的咖喱味給蓋過去了。

　宋彧彎腰湊過去聞了聞，“還挺香的呢，手藝不錯啊。”

　“你還沒嘗過呢就知道手藝不錯啊，”顧清池舀了一勺咖喱湯遞過去，“嘗一口？”

　宋彧對著湯勺吹了吹，抿了一小口，“你放辣椒了？怎麼有點辣啊？”

　“沒有啊，”顧清池把剩下的半口送進嘴裡，抿了抿嘴唇，拿起了桌上的咖喱盒，“你買的就是中辣的咖喱好嗎！”

　“是嗎，我都沒留意，”宋彧笑著看了一眼包裝盒，“那怎麼辦，你能吃辣嗎？”

　“能啊。”顧清池關了火。

　“你上回不是說你不能吃辣麼。”宋彧說。

　“我能不能吃辣一般隨緣。”顧清池端著飯碗轉身盛飯。

　“隨緣的意思是不是遷就我啊？”宋彧挑起了嘴角。

　“你覺得是就是吧。”顧清池打開櫥櫃找了兩個純白色的西餐盤出來洗了洗，把飯碗裡邊兒的米飯倒扣在了盤子裡，然後在米飯上撒上一小撮黑芝麻。

　“還挺會凹造型的嘛，米飯能給我整個心型出來麼？”宋彧調侃道。

　“真講究。”顧清池相當配合地抽出筷子在米飯上壓了壓，瞬間一個愛心形狀就出來了。

　宋彧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清池端起鍋子把咖喱淋在了半邊米飯上，最後再用紙巾把盤子邊緣沾到的咖喱汁擦了擦，動作熟練的就跟做了好幾年西餐大廚似的。

　“這賣相放到好點兒的餐廳絕對是五十塊錢起跑的價位。”宋彧說。

　“太黑了，成本價都有沒有十塊啊。”顧清池把剩下的咖喱淋到了自己那碗飯上。

　鍋底還沉著一些雞丁什麼的，他用湯勺刮到了宋彧那盤裡。

　在他看來，宋彧的身材屬於偏瘦型，應該多吃點肉。

　“那還是在家吃比較划算嘛。”宋彧夾了塊西藍（蘭）花吃。

　“是啊，你下回要嫌麻煩我還是可以過來給你做。”顧清池往咖喱飯邊上放了幾塊西藍花點綴。

　“你上回不是說你很忙嘛……”宋彧咬著筷子強忍住笑意，眼睛還是不受控制地彎成了月牙。

　“我忙不忙也是隨緣。”顧清池眼角也是噙滿了笑意。

　宋彧就好像是透進他灰暗生活裡的一道亮光，在宋彧身邊莫名的感覺到安全，踏實。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開始期待宋彧的出現，跟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溫暖的，充滿歡樂的。

　他很羡慕宋彧，看起來總是無憂無慮。

　顧清池把另外一隻鍋子裡土豆燒雞裝進盤裡，順手洗掉了用剩下來的鍋碗。

　宋彧把飯菜端上桌，坐下嘗了一塊雞肉，果然又嫩又滑，回頭喊了一聲，“帶兩把勺子出來。”

　顧清池在廚房應了一聲，從筷簍子裡抽出兩把不銹鋼勺，發現手柄處還有卡通裝飾，一把是小兔子，一把是胡蘿蔔。

　“好幼稚啊。”顧清池隨手把胡蘿蔔那把遞過去。

　“去年超市買牙膏送的。”宋彧把手裡的勺子跟顧清池的換了一下，“這把是我常用的，你那把新的。”

　“你平常是不是很少帶朋友回家啊。”顧清池拉開椅子坐下。

　“你怎麼知道？”宋彧舀了一口飯，好吃到眯起了眼睛。

　“都去年了，勺子還是新的。”顧清池扒了口飯。

　“一般都是我出去蹭人家的。”宋彧嘿嘿一笑，把平板架在桌上，兩人就著一集《武林外傳》很愜意地吃完了一頓晚餐。

　吃過飯後顧清池很自覺地把碗筷端進廚房的水池裡。

　宋彧走過去說：“你擱著吧，一會我來洗就成。”

　“得了吧，我要不過來你這筷簍子都快積灰了，還洗碗呢，坐著玩手機去吧。”顧清池一把推開他，戴上了手套。

　感覺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拖欠員工工資的飯店老闆，這輩子被老天爺罰下來專門給人做飯洗碗切果盤。

　“這話說的好像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似的，洗個碗我還是可以的好麼，”宋彧彎下腰打開冰箱，“你愛吃鳳梨麼？”

　顧清池以為鳳梨就是梨，轉身看到盒子裡的黃色果肉的時候愣了一下，“這不就鳳梨麼。”

　“就是鳳梨的一種，不過比鳳梨甜很多，”宋彧叉了一塊遞給他，“你嘗嘗。”

　顧清池沾著一手的洗潔精又懶得摘手套，偏過頭咬下了果肉，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是挺甜的。”

　宋彧看愣了兩秒。

　他極少在顧清池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很單純，還帶著點傻氣，在他第一眼看到顧清池身份證上的大頭照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挺順眼的。

　其實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能感覺的出來，顧清池並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個性挺好手藝不錯脾氣也還成。

　如果是個gay的話，還挺適合當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