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復試結束的當天下午,汾喬就收到了校隊通知進隊的信息,第二天就正式開始了在校隊的練習。
新隊員的練習時間分為早上和中午兩個時段。第一階段,早上通常是體力常規訓練和速度練習,中午做分解訓練和有氧耐力練習,間歇性游和長距離游泳。都是些基礎訓練,教練通常還會針對不同隊員的情况調整出不同的訓練方案。
汾喬也正式用上了校隊專用的練習池。校隊的練習池比起普通池來好了不是一點半點,水質更加清澈,汾喬一下水,就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自在極了。
高個子領隊教練的名字是舒敏,名字十分溫婉,與她的性格一點兒不搭邊。舒教練爲人是十分爽快的,做事乾淨利落,走起路來都帶著風。她從前是國家隊的運動員,拿過許多國際賽事的獎項,退役後就被聘到崇文校隊做了領隊教練。
幾天裡,她一直在游泳池邊上打轉,暗暗觀察新進的隊員,一方面把衆人的數據和特點牢記在心裡,另一方面也在做全國大學生游泳錦標賽的參賽隊員選拔。
這一屆新隊員的整體素質不錯,還有潘雯蕾這樣成名很早的明星運動員,潘雯蕾固然是一號種子選手,但在舒敏看來,其他人也很有發展的潛力。
她的目光落到了池裡正在練習20x50米間歇游的汾喬身上。
汾喬最大的優勢在於與生俱來的水感。
泳池的水波暗涌間,她在水阻力與劃水的感覺之間建立了極爲復雜精密的條件反射,她總能敏感地感受到水阻力的變化,立刻調整她劃水的速度、强度,還有方向。如同那水波不是別的,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可以這麽說,她在用最省力動作達到最有效的前行方式。
雖然個子有些小,但這樣的天賦,成績不應該僅止於此的。舒敏皺了皺眉,回頭吩咐助手調出了汾喬的體能測試表。
不出她所料的,汾喬在體能上有短板,但短衝類的無氧運動成績却非常不錯,這說明她的肺活量和爆發力都不錯。她自己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短板,基礎訓練時候專注於練習力量與耐力。
舒敏深思一番,招手叫來了汾喬邊上的助理教練,重新更改了她認爲最適合汾喬訓練的方案。
既然擅長短衝,那乾脆揚長避短,把速度與爆發力發揮到極致好了。
汾喬還不知道自己的訓練方案有了變化,只覺得臨近全國大學生錦標賽,隊裡的訓練强度越來越大,她都快吃不消了。
汾喬自己訓練時候,雖然訓練時間更長些,強度卻還比不上游泳隊的兩個小時。每天訓練完,她覺得自己手臂都沉得快抬不起來,就連衝澡時候都站不穩脚跟。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汾喬看見吃的會噁心、反胃,甚至吃不下會吐出來,可自從這樣高强度的訓練開啓後,她每天下了訓練都是饑腸轆轆,餓的眼睛冒星星。盡管神經上還是有些本能的排斥,胃部却在瘋狂叫囂要吃東西。
汾喬的食量變大了,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最爲驚訝的要數潘迪了,潘迪一直以爲開學時候汾喬小鳥一般的食量是在控制身材,她雖然羨慕汾喬瘦,却也自問沒有她那樣的毅力堅持。然而這段時間汾喬猛吃却讓她瞪大了眼睛。
「汾喬,你都吃不胖的呀。」潘迪捏著筷子,看汾喬從餐盤裡夾起牛肉。
這畫風變的是在太快,她還深深記得前段時間,汾喬吃飯時候還是病弱西施的造型。白著臉,皺著眉,磨磨蹭蹭卻始終不夾一筷子。
汾喬其實不喜歡吃牛肉,但校隊的隊醫給她們都計劃了食譜,按汾喬喜歡的吃法來,營養很容易跟不上。就算不喜歡,她也得補充這蛋白質。
她想了想,認真答潘迪︰「訓練很累,所以才沒有變胖。」
其實汾喬的體重是增加了的,只是都成了一層均勻附著在皮膚表層下的肌肉,幷不凸出,看起來比以前更加玲瓏有致,少了一分病態的美感,如同玉石被打磨去粗糲的表面,露出溫潤如水的質地。
美玉無瑕,方流涵玉潤,圓折動珠光。
羅心心是最清楚汾喬變化的人,汾喬每次在宿舍換衣服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嘖嘖感嘆幾句汾喬小蠻腰上隱隱凸起的馬甲綫,恨不得馬甲綫長在自己的身上。
其實她幷不胖,骨架小,脫下衣服就有些肉肉的,羅心心生平最恨自己身上的肉感,每次下定决心鍛煉减肥,却每次都堅持不了幾天就夭折了。
汾喬反而覺得羅心心的身材很好,多一分有餘,少一分不足。皮膚也很好,白淨沒有瑕疵,配上圓圓的杏眼十分漂亮,親和力十足。
此刻羅心心聽汾喬回答潘迪的話,捏著筷子,又覺得有點下不了口了。
她這樣的懶癌晚期患者吃的居然比這麽高强度訓練的汾喬還要多,肉不長才奇了怪了。
想著,她默默把餐盤裡的米飯分出二分之一用筷子撥到一邊,撥完,她又猶豫片刻,從那二分之一里撥回來一半。
潘迪不小心看見,在旁邊噗嗤一聲就笑出來。
乾脆幫羅心心下了决定,戲謔道︰「現在不是流行光盤行動嗎?你可別浪費糧食,全部吃完好了,怕胖你就下次少打一點。」
此話一出,羅心心終於下定决心把撥出去的米飯撥了回來,埋頭開始吃。
看著兩人的互動,汾喬覺得很有意思。
相處一段時間,其實大家也知道,其實潘迪雖然本性有點虛榮,也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但她本身心地幷不壞。有時候潘迪雖然嘴上不滿地駡人,可過後,人家要是對她軟上幾分,她便不再記仇,忘性很大。
比如上次潘迪的男友徐越請客之後,回來潘迪就單方面和羅心心冷戰了幾天,羅心心却裝作沒接受到冷戰的信號,該怎樣還是怎樣和潘迪相處。沒兩天,潘迪就沒忍住和羅心心說話了。
羅心心深深地覺得這樣的姑娘很容易被會說好聽話的壞人騙。
……
汾喬和羅心心兩人的選修課程相同,上課時間也是同步的,每次選修就一起去上課。
羅心心是班裡的學委,這職位工作還是繁忙的,需要在課前課後和老師溝通,還要負責收發作業和通知事宜。
下了清晨校隊的訓練,汾喬衝過澡,換了衣服在公共教學樓下等著和宿舍趕來的羅心心會合。
教學樓下有幾顆兩人合抱粗的銀杏,銀杏的軀幹高大挺拔,樹形優美。
入秋的一場小雨剛過,樹下落了不少葉子,金黃色的葉子還沒來得及被校園的環衛工人打掃,葉片形狀優美,色澤漂亮,在柏油路上叠出薄薄一層金色的地毯。
天氣已經不像假期那麼熱,微風拂過汾喬的耳畔,有點兒冷,她穿著白襯衫和牛仔短裙,□□在外的皮膚有點冰。汾喬忍不住緊了緊懷裡抱著的課本,心理上覺得溫暖了一點。
「汾喬!」
羅心心遠遠看見汾喬已經在等,邊跑邊招呼汾喬,跑到面前已經是氣喘吁吁,扶著膝蓋問︰「等很久了嗎?」
「我也剛到。」汾喬耐心地等著羅心心喘息休息。
「本來計劃好時間的,路上遇到這門選修課的姜教授,她居然記得我,就直接把課前發的資料給我了。」
汾喬低頭,羅心心手裡果然抱著一沓整齊的資料。
姜教授……
汾喬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葬禮上顧衍父親臂彎裡牽著的那個氣質出衆的女人。
對,她想起來了,難怪她總覺得那女人她在哪見過,這門選修課確實就是她在講。
汾喬上節課沒坐到前面,擠在最後一排,一整節課都沒看清講臺上的臉,還是到了下課前出門才猛地見了一面。
「不過話說回來,姜教授年紀雖然大了,可真的好有氣質呀,溫柔如水的感覺,一行一舉就像前朝時候的那種大家閨秀。」
汾喬覺得顧衍似乎不待見這個繼母,她自然是站顧衍一邊的,但此刻見羅心心誇她,也不好開口說什麽。
到達階梯教室,教室裡已經稀稀疏疏坐了一半人。
羅心心給同學逐一發完資料之後,人也差不多來齊了。座位却只剩下前排的幾個,汾喬便陪著羅心心在前排坐下來。
課程連上兩節,其間會休息二十分鐘。
鈴聲一過,姜教授拿著講義走進來。
汾喬這次坐前排,看清楚了講臺上的女人。她幷不年輕了,但身材保持很好,穿著正裝,一字裙,聲音溫和。
她的目光在階梯教室裡環視一圈,最後停在第一排。
她朝那個小個子戴眼鏡的男助教一示意,助教就翻出點名册開始點名了。
點到汾喬的時候,她能清晰感受到姜教授的視綫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幾秒,又不動聲色地轉開來。原來姜教授也是記得她的,汾喬暗想。
這門選修課是《文化哲學與文化産業》,課程內容涉獵甚廣,聽起來會很有意思。但根據歷任師兄師姐們的經驗,這門有趣的課程考試範圍太廣,要是不認真學很容易就會挂科。
選了這門課的學生們基本上都有準備,從開始上課就準備好紙筆,一邊聽課一遍對照資料抄筆記。
在崇文,學分管理是十分嚴格的,倘若一門選修課過不了,基本上等於白上了這門課,想要獲得補考資格,就得再來上一個整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