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至於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懷疑自己裝傻的事情, 那就更不可能了。
傅知玉深知自己以前的性格,遇見這件事, 他有可能礙於可憐幫忙, 但他以前想得太多,怕給琉璃宮帶來麻煩,絕對不會自己出面, 基本上就是暗中相助了。像這種直接出面罰人的事情, 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不過直接出面比暗中做事來地爽,完全順著自己心意活著, 也確實比束手束腳好許多。
「有的時候,就是普通人比聰明人活地更開心, 」傅知玉和元明刀感慨道,「想地越多,反而過得越不高興。」
元明刀聽完這些,倒是放心了, 至於十三皇子那邊,他本來就不怎麼在意。
總不能一直看著他吧, 本來就不熟, 能應了他的話來幫忙就已經很不錯了,宮裡的可憐人和不公平的事情太多, 不是傅知玉一個人能夠管地過來的,能護他一時的安全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看他自己的命吧,」傅知玉歎了口氣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
這後來發生的事情, 和傅知玉之前設想的就相差無幾了。
桂嬤嬤一臉氣憤地捂著自己的臉回了宮,傅容驪一看她這樣子,又聽了整件事情的經過,瞬間便沉下了臉。
他現在身體好地差不多了,之前還被傅容驪送去了科舉那邊幫了些忙,其實那藥喝不喝也沒差。
「我就說傅知玉這個人沒傻!」他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恨恨地說道,「講話還是這樣陰裡陰氣,慣會氣人!走,我們去找母妃和哥哥!」
不過傅容燁現下也忙,不在宮中,薛貴妃聽了這件事,雖然也氣,卻是在某些方面不怎麼同意傅容驪的看法。
「驪兒,這份氣是要找回來的,桂嬤嬤自然不會平白受了這份委屈,不管是琉璃宮還是那什麼花芮軒,母妃都要她們知道,如今這宮裡風到底往哪兒吹,」薛貴妃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珠翠,看了他一眼,話風一轉,「不過,傅知玉沒傻這件事,還是不能輕易下結論的。他以前可從來不會這樣囂張,都是暗地裡使壞,跟她母妃一樣,長了一副白蓮花樣子,實際上心腸黑地很,如今竟然敢這麼直白,正是說明腦子壞了,不行了。」
「母妃!」傅容驪急地跳腳,「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我呢!」
薛貴妃現在被傅容燁的想法洗腦地很嚴重,就科舉這一件事,臨月樓現在所有的風光可都來源於此,要不是傅知玉真傻了,他怎麼可能把這麼好的差事拱手讓人?
「不是母妃不相信你,」薛貴妃耐心道,「你也多學學你哥哥,有的時候不要意氣用事,要擺事實講道理,對吧?」
傅容驪氣地不行,賭氣道:「我不和您說了,我和哥哥說!他一定會相信我的!」
他話音剛落,傅容燁就走進來了,不過他臉色久違地很不好看,陰陰沉沉的,一進來就低聲問了一句:「吵什麼?」
薛貴妃現在一見自己的大兒子就高心,連忙招手道:「燁兒來來來,快坐,母妃剛剛讓小廚房做了你喜歡的……」
「還吃什麼?!我現在哪有這個心情,」傅容燁臉色更加難看,「出大事了!」
薛貴妃一驚,連忙揮退左右侍從,問道:「怎麼了?」
傅容燁在一邊坐下,沉聲道:「科舉的事情。」
「那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皇上明明也很滿意……」
「御史台查出了舞弊,說是試題洩露,這件事父皇已經知道了,剛剛已經著人調查。」傅容燁的臉色越說越差,就快滴出黑水來了,「若是真的,這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大麻煩。我懷疑,背後有鬼。」
「肯定是傅知玉!」傅容驪彷彿猜到了什麼一樣,「就是他!我就說他沒傻!」
「你知道什麼?」傅容燁用看白癡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這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我說的是傅凌霄!」
傅容驪被哥哥一呵斥,又不敢說話了,低下了頭,好久之後才期期艾艾地道:「那……桂嬤嬤的事?」
「這個時候你還管什麼桂嬤嬤?」傅容燁警告他,「若真是科舉出了什麼問題,我們,還有整個薛家都逃不了,你也不能倖免,給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到這上面來,最近安靜一些,不許在外面給我惹事!」
傅容驪哼哼唧唧半天,但他心裡也知道輕重,便老實聽著,不再開口了。
臨月樓那裡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傅知玉已經坐上了去元家的馬車,慢慢地穿過宮前的大街,往市井裡面走。
這個時辰,外頭已經熱鬧起來了,他聞到外面傳來的蒸好的包子的香味,還有澆在麵條上的油香與麥香混合的味道,他本來吃了早飯的,都有些餓了。
傅知玉實在沒忍住,叫人在外面買了一碗陽春麵回來,和元明刀兩個人一起分著吃。
他沒有直接去元家,反而繞了路,想去城東那家糕點鋪買點家裡人喜歡的糕點,不過走這條路的話,會路過徐大學士的家。
馬車走過那裡的時候,他忍不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
徐大學士是他尊敬的老師,脾氣雖然差了些,但是學識淵博,教自己寫字畫畫,傅知玉很多知識都來源於他,只是現在卻只能讓他失望了。
傅知玉回宮之後便聽說他病了,連遞了幾次帖子都被他回絕了,徐府很長時間都閉門謝客,只說徐大學士病地厲害,連負責科舉這差事都一併給推了。
也是前幾天,傅知玉派去的陳太醫才進了門,回來稟報說沒什麼事,只是徐大學士今年快八十歲了,年紀大了,身體自然就差了,多修養修養就好了。
傅知玉不知道這算不算因禍得福,上輩子因為科舉舞弊案那件事,雖然他查明了真相,證明了清白,但是用時也長。
徐大學士好面子,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戳脊樑骨這麼久,氣地不行,身子一下就不行了,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
現下雖然他也病倒了,但是卻比上輩子那場急病好上太多,至少還有修養的機會,傅知玉心裡也得了一些安慰。
這老爺子喜歡抽煙葉,愛咳嗽,傅知玉這回就沒用自己的血做松子糖了,做了一罐子秋梨膏給他,不知道他有沒有按徐太醫的醫囑每天喝。
現在徐府除了幾個醫師,仍然不接外人,不過傅知玉即將蓋上車簾的時候,看到徐府正門旁邊的小偏門走出來一個人。
是新科狀元沈泱,傅知玉聽說,他封了翰林院編修,六品,雖然不算是好位置。但對一個背後無人運作寒門學子來說,這起點也不差。
徐大學士是真喜歡他,對沈泱挺好,有的時候還倒貼錢給這位學生,如今沈泱得了狀元,回來謝恩師也說的過去。
沈泱倒是沒注意到傅知玉這輛馬車,他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彷彿什麼計劃得逞一般。
傅知玉看到這笑容,卻有些不舒服,他總覺得沈泱這個人也有點怪怪的,可仔細一想,有覺得自己多心。
雖然是和前世表現有些差別,但也大致符合沈泱的特點。他若是重生,沒必要來與自己說話,應該早都省去自己這個中間環節找謝恪去才對。
「怎麼了?」
元明刀把面呼嚕完了,看著傅知玉一臉凝重地望著外面,又問道:「主子在看什麼呢?」
「沒什麼,」傅知玉隨手把簾子搭上了,轉頭做回了馬車中間的位置,「點心鋪子要到了,我們準備下去吧。」
半個時辰之後,傅知玉提了一手的點心盒子,帶著元明刀從元府門中進去的時候,便聽到一陣嬉笑的聲音。
「夕姐姐說的是真的嗎?那邊真這麼好玩?那我下次讓爹爹也帶我去!」
這是元鷺的聲音,他是小舅舅的兒子,今年十一歲,長地虎頭虎腦,臉上的嬰兒肥一直沒消去,軟乎乎的非常可愛。上一輩子和元明刀關係很好,他死的時候,明刀很是傷心,自那之後,整個人性格都變了許多。
「當然啦!」回答他的是一個女聲,聽著爽朗活潑,「我還給你從那兒帶了一條馬鞭做禮物呢,明天就帶你去城外騎小馬去,很有意思的!」
這聲音便來自大舅舅的女兒元夕了,比自己大兩歲,十八了,從小習武,十分英氣,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傅知玉再往前走,就看見小院子裡面做了一圈人,兩個小的在樹底下坐著,大人們在遠一點的亭子裡面聊天,時不時看看那邊,傅知玉從門那邊走出來的時候,是元鷺最先看到的。
不像傅知玉想像的場景一樣,元鷺和他已經有三年未見了,回來之後便聽說他封了昭王,和以前不一樣了,如今一見傅知玉竟然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
「昭王……王爺,」他小臉露出幾分驚恐,吞了吞口水,磕磕絆絆地開口,還差點給他跪下來,「見過王爺。」
傅知玉:「……」
他還是頭一次見這小胖子這樣緊張兮兮的模樣,把糕點遞給他他也不敢接,畏手畏腳地像一隻膽小的胖兔子。
沒辦法,他只能走上前去,把這小胖子一把抱了起來。
「叫什麼王爺,我是哥哥,這裡又沒有外人,」傅知玉拍拍小胖子的屁股,又道,「不記得我了?」
元鷺稍微放鬆了一些,道:「不是……」
不過他越過傅知玉的肩頭,很快就看到他身後的元明刀了,然後就是眼睛一亮。
「啊,漂亮妹妹!」
元明刀溫暖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
他在皇宮裡面養地好,本來就白,長髮也沒剪,傅知玉給他紮了一個辮子,柔軟地垂在他臉側,他現在十歲,臉部的輪廓也十分柔和,確實有點男女莫辯。
傅知玉差點笑出聲來,這時候元鷺已經顧不上他了,扭動著從他身上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蹭到元明刀身邊,期期艾艾地開口道:「這個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
元明刀瞅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回了他一句:「我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