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傅衍希整個腦袋是懵的, 聽了這句話之後, 張了張嘴,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他是真的從來沒有感受到這所謂的暗流湧動,只覺得明明一切正常, 為什麼今天早上就變成這樣?
他想起自己昨天亂說的話, 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 他真的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為什麼……今天早上就一切成真了?
他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放,只看向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傅燕然,彷彿在尋找主心骨。
「大將軍忠誠護主, 剷除奸佞。本宮聽聞父皇駕崩,悲痛欲絕,但國不可一日無主, 便請忠勇大將軍暫代其務,以振朝綱。」
傅燕然很冷靜,他甚至有些冷漠,像是在走著一個沒有感情的劇本。
他其實早就知道這一切, 甚至, 他是主動找到謝恪的。
傅燕然與其他皇子都不一樣, 他從最低處爬上來, 處處都要小心,生怕從高處再次跌回深淵。他其實心裡十分清楚,雖然清元帝有意, 但是自己順順利利當上皇帝的幾率非常小。
不說太子三皇子他們,就算他們一一被皇帝攔下,但是自己毫無背景,到時候靠什麼立住身呢?
清元帝那時候絕地反殺,一是因為世家放鬆警惕,二是那時候只剩下他一個皇家血脈可供選擇,三也確實是清元帝很厲害,他運氣也好,在那個時候碰上極有潛力的謝霖這種人,但傅燕然審視自己,覺得自己基本上是沒有這一條又一條的可能性了。
他不能冒險,他不想冒險,讓自己又再次跌入深淵。
在這樣的心態之下,傅燕然心思比其他人都敏銳,他看出來了,謝恪不對勁。
但是要造反沒有那麼容易,就像幾十年前的薛、林兩家一樣,即使已經設計把皇帝殺掉了,但是仍然不敢改朝換代,造反是大逆不道之罪,名不正言不順,要受天下指責的。
謝家即使受民眾愛戴,但是清元帝也不是倒行逆施之輩,他治國能力確實還可以,在這種情況下,擺在表面上的造反是行不通的。
現在這種情況便是早早便設計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造反的罪名是薛、林兩家的,清元帝是被他們殺掉的,謝家一點錯都沒有。
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便是傅燕然的籌碼了。
做謝家的傀儡皇帝,也比到時候跌入深淵死無全屍要好。傀儡皇帝也是皇帝,至少能夠讓母妃和阿葉過上好的日子,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與獵場相比,京城倒是一片平靜。直到昨天晚上,琉璃宮突然起了大火,侍衛們聞訊趕來,但是大火蔓延,已經控制不住了,一直到今天早上火才熄滅,整個琉璃宮燒成了一片廢墟。
據說,雲皇貴妃因為生病,一直躺在寢殿裡面,沒有逃出來,據說昭王因為關心母親,也在殿內侍疾,一對母子竟然都被這一場大火燒地灰都不剩。
但很快,這件事便不算什麼了。
連皇帝都死了,皇貴妃又算什麼呢。
四國朝會本來高高興興的,誰也沒想到結局會這樣,但事情發生了,總要解決的。
謝霖活動了一下手腳,他做完這所有事情,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點興奮,見傅燕然的時候,已經很平靜了。
他年紀也大了,比清元帝還大幾歲,戰功都是打下來的,渾身都是傷,他也清楚,自己這副身體也撐不了多久。
本就是謝恪慫恿的,他也覺得人生一世,總要擺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一人」的束縛,嘗嘗真正登頂巔峰的滋味,現在做到了之後,算是這輩子沒有遺憾了。
但這些東西,遲早都要交到謝恪手上的,他畢竟年輕,未來的成就絕不會比自己差。但是……這人跑哪去了?
明明全都是他幕後策劃的,怎麼事情發生了,反倒不見了?
別說手臂脫臼的事情,那借口騙皇帝就算了,謝霖不信,謝恪這人魔性地很,什麼傷都能挺過來,都是從鬼門關裡出來的人,真的會在意什麼脫臼不脫臼的事情嗎?
但是他上下找了一圈,真的不見人。
剛好遇上杜隱了,謝霖便扯著這位謝恪的心腹問道:「謝恪哪去了?」
杜隱抽了抽嘴角,無語望天。
什麼意思?
謝霖跟著他一起望天,過了一會兒,懂了。
「又是昭王,」他歎了一口氣,「我都要懷疑,他折騰這麼多,其實全都是為了傅知玉了。急什麼?現在都這樣了,昭王難道還能跑了嗎?」
杜隱想了想,道:「那還真不一定。」
謝恪在混戰之前,心就已經不在這上面了,他做些本來就是想曲線性地達到自己保護知玉的心思,現在傅知玉本身出了問題,他就不可能捨本逐末去花心思弄這個了。
系統在下午的時候就回來了,那個時候帳篷外是一片殺戮聲,謝恪卻手腳冰涼,因為系統的話。
「我其實很早就是查有關於傅知玉的事情了,但是沒有什麼頭緒,但是這回我換了個思路,」027系統道,「我去問了其他的系統,問他們有沒有聽過一個異常數據的事情。很多系統因為主神的命令不敢理我,但是我有個幫助過的新系統,它偷偷告訴我,主神空間裡面曾經住了一個人,是一個古代世界的異常數據,主神刪不掉他,所以他留在那裡很長一段時間,還經常和主神與其他系統交談。」
謝恪沒有說話,027系統能感覺到他渾身顫抖了一下。
「那個數據,很有可能是傅知玉,」系統下了結論,「我一直很奇怪,重啟世界後為什麼他可以帶著記憶回來,按照主神刪bug的規則,他就算回來了,最多那也是個隨世界一起重來的新數據。」
「那就不是知玉了,」謝恪突然在這時候加了一句,「若是新數據,那應該就是原文裡的那個傅知玉了。我……有時候希望他忘掉那些糟糕的事情,有時候,更慶幸他記得。」
系統沉默了很久,道:「不管那個異常數據是不是傅知玉,你應該去找他的。把一切都說清楚,他是當事人,他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不管知道結果之後態度如何,你都不應該瞞著他,謝恪,尊重不是嘴上說說的東西。」
謝恪手指抽動了兩下,沒有回答。
「你自己選擇吧,」系統少見地歎了口氣,「這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不說了。」
謝恪心裡知道,這事情容不得自己想太久。
知玉要離開了吧,他多少能猜到一點。
他一回來便做出這樣的選擇,不會在京城多呆的,謝恪也沒打算一直在京城裡呆著,自然是知玉去哪裡他去哪裡,但是不管到哪裡去,他都要有護著知玉的能力,謝恪畢竟和傅知玉的性格不一樣,他沒辦法其餘什麼保障都不做只選擇隨機應變。
但如今知玉要走了,他不是攔不住,但是現在攔下來又怎麼樣?跟上去又怎麼樣?知玉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不會因為他的行為產生絲毫變化。
由沈泱轉述的知玉的話,多少讓他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明明一直在努力,卻絲毫沒有進度。
「我和知玉的過去太痛苦了,」他道,「我……一直以為,是我之前沒有足夠表現出愛他,才會叫他這樣失望難受,但是不是。你看,我一直是錯的。」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試圖修復他和知玉之間的關係,然而知玉最不想與他修復這所謂的關係了。
「回來之後,我應該一切為他,不是為了我們之間可以重來,目的性太強,反而離他越來越遠,」謝恪似乎想清楚了,他站了起來,道,「我……要去找他,知玉他,理應知道這所有事情。」
獵場離京城有一段距離,謝恪回到那裡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宮裡飄起的滾滾的濃煙。
「知玉已經走了,」他也不急,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他會去哪裡的。」
從京城到江南之間的路線也就那麼幾條,暗影找了一宿,在離京城不遠的靜陽城找到了他們的蹤跡。
傅知玉其實對謝恪找過來這件事沒有什麼意外,一出京城,他就和陳太醫他們分了路走,自己獨自走了這一條路,就是為了防著這個。
他是在商會的樓裡面見到謝恪的,傅知玉昨天晚上還好好睡了覺,今天早上心情十分平靜。倒是謝恪一身凌亂,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
「這所有事情都成功了之後,謝將軍不覺得高興嗎?」傅知玉歪著頭看他,「我以為你會慶功去的。」
謝恪苦笑,搖了搖頭,道:「知玉,我爭這些,都是為了你。」
「不是,」傅知玉搖了搖頭,「你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得到我這種想法不叫為了我,畢竟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終究還是為了你自己罷了。」
謝恪無法反駁,他看著傅知玉,空了很久,又開口道:「我……以後不這樣了,知玉,我會改的。」
傅知玉不聽,他笑了一下,道:「你若是真的在改,現在就不會追上來堵住我了。」
「我這次不是阻攔你,真的不是,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哪裡都可以。」謝恪慌忙解釋道,「我只是想……和你說清楚一件事情。關於上輩子的真相的事情,對不起,之前因為種種原因,我一直都沒有和你說清楚。」
真相?
這兩個字倒是真的讓傅知玉稍微對謝恪這次的來意起了一點興趣,他也總算抬起頭,直視著謝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