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太守, 哦不對,前太守供出的「鄧、錢」兩家, 沒出乎傅知玉的意料之外。
總逃不過這四大家族的,元家總不可能害自己, 除了這個, 剩下的一個一個排除也能排除出來。其實前太守供出來的這個東西對他沒有什麼大用處, 只是殺雞儆猴這件事還是要做的。
傅知玉就等著這位去通風報信, 引蛇出洞。
三天之後, 鸞州城果然因為這件事情鬧地有些大。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畢竟是換了父母官, 鸞州前太守在這裡的評價很一般, 做過被人罵的混賬事情,但以前也確實做過幾件良心事情, 還沒觸碰底線, 屬於那種在不在都行的官,他被換了這件事絕對沒到群情激憤的程度,但是百姓們的討論熱情倒是高漲, 頗有幾分看熱鬧的味道。
不過出乎傅知玉意料的是,百姓居然還有不少願意站他這邊的。
「昭王爺一向脾氣很好的, 這次這麼生氣, 肯定是事出有因。」
「長得和神仙一樣,祭祀的時候我還見過他一面呢, 真好看, 這樣的貴人總是要講道理的吧?」
「反正那也不是什麼好人!趕下去換個新的也是件好事!」
三天之後, 有的人也坐不住了。
鄧、錢兩家的家主都來了,傅知玉也是這麼久之後頭一次接了拜帖,正式見了這兩位。
「江南畢竟是昭王的封地,我們這些人,確實也不好多說什麼,」錢家家主叫錢滿貫,是個挺吉利的名字,是個長著國字臉的男人,是那種一看便老實的面相,手上拿了一串佛珠,望著傅知玉,露出一個十分慈祥的笑容,「但畢竟劉太守是做了這麼多年了,只是一時做錯了事情罷了,罰了板子確實沒什麼,但撤職,就有些大了吧。」
他一來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這件事,雖然語氣很好,但是說話的內容就不太客氣了,彷彿他和傅知玉很熟一樣。
傅知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做錯了事情?錢家主倒是很清楚,你覺得他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呢?」
「劉太守都與我們說了,祭祀的事情嘛。」鄧家主也出來打圓場,他是鄧靜河的父親,原著裡提他基本上都是為了完整鄧靜河這個重要配角的人設,這位生性風流,人到中年了,長得也確實很吸引人,和鄧靜河有六分像,只是身上酒味很重,傅知玉隔了這麼遠都聞到了,不知道他又是從哪個溫柔鄉里面爬出來的。
「您看,要不是說起來,我們根本就沒發現祭祀上還有這檔子事情呢,也沒出什麼岔子,最後不是也順順利利的了嗎?」他接著和稀泥,「二月二龍抬頭,如今正是吉利的日子呢,何必鬧地大家都不開心?我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別把事情搞得這麼嚴重,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我們生意人也常說,和氣生財,昭王爺,你說是吧?」
「我說,不是,」傅知玉沒被他這冠冕堂皇的話繞進去,「他可是和我交代了,是你們兩家在背後做指示呢,我還未去拜訪,你們倒是先來了。」
「哈哈,」錢滿貫乾笑兩聲,「昭王爺說笑了,劉太守也說了,他那時候被冷水澆懵了,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胡話,沒憑沒據的事情,可不能胡說。」
「是嗎?」傅知玉不接他們的茬,他在這個時候也懶得和他們虛與委蛇地說一些場面話,鄧家主還想說些什麼,傅知玉手上拿著的茶杯蓋卻掉了下來,摔地粉碎。
清脆的摔裂聲音似乎是一個信號,在門口的士兵們便一下子抽出了劍,只是未有下一步動作。
一般來說,先禮後兵是大家默認的規則,但是傅知玉心裡的氣確實還沒消下去,他在這個時候並不想和這些人講道理。
「錢家主,我看你是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傅知玉道,「他已經不是太守了,你這劉太守的叫法,是也覺得我說的話沒有用,是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錢滿貫很快恢復了冷靜,「您消消火氣。」
「消不了了,」傅知玉道,「你看,我不過想好好在江南過日子罷了,是你們非要惹我的吧?」
「您……您講話要有證據。」
「我講話不用證據,」傅知玉看了他一樣,「江南是我的地方,我覺得你們惹我生氣了,就可以找你們的麻煩,懂?」
老話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不過若是碰到一條不講道理的龍,事情便不是這麼玩的了。
錢滿貫手上轉著佛珠,聽了這一句話之後,那主子便停在這裡了,他與鄧家主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的意味不可形容。
這場談話眼看著便是非常不愉快,但傅知玉也沒攔著他們走。
但是他們走的方式有點不怎麼好看,是被士兵們壓著推出去的。
兩個人前腳剛離開,元江行便從後面的屏風繞出來了。
「現在真不動他們?」元江行問他。
「嘴上是這麼說,但你也知道,我不是這麼莽撞的人,」傅知玉看了他一眼,道,「這地方他們根深蒂固,牽一髮而動全身,對鸞州太守可以殺雞儆猴以儆傚尤,但是遇見真猴了,便不能如此是隨心所欲。但若我不說到這個程度,他們還真以為我是在小打小鬧。」
錢滿貫道貌岸然不說,看鄧家主那個樣子,一身的酒氣便來拜訪,恐怕來的時候,根本沒把太守那件事情看得太重要,只覺得自己還好商量,換句話說,還是沒把自己當回事。
傅知玉就是想叫他們知道,自己並不是好惹的人,每吃一份虧,都要找補回來。
如今自己是眾矢之的,不像那時候在京城一樣,往後一退是海闊天空,現下自己反而是退地太多,才教他們敢這麼囂張,什麼陰損的招數都敢用。
元江行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來一樣,說道:「對了,我去翻過鸞州的卷宗,很複雜,整個鸞州從官府到下面都盤根錯節,若是把裡面的全部人都換掉,肯定也不現實,我們的人一時半會兒畢竟不熟悉,總是……還需要時間的。」
「不急,」傅知玉擺了擺手,對著元江行,他的聲音便柔和下來,道,「心急容易出錯,慢慢來吧。這事情也怪我,之前不讓您管,現在又重新撿起來,我心裡知道沒有那麼容易,舅舅,麻煩你了。」
元江行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母健在又在身側,女兒如今也過得幸福,元江行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只剩下自己妹妹和外甥,總是要擔心他們過得不好。
如今在還能活躍的時候為知玉做點什麼,他很高興。
之後,鄧錢兩家送了些禮物過來,又說是壓驚,又說是賠罪。看著是低了一頭,實際上還是死性不改。
傅知玉知道,他們是還沒消了要把撤職的太守扶回去的心思。
一來,做生意需要官府幫忙,好不容易和那邊疏通了關係,現在換成了元江行,雖然短期內還沒有什麼大動作,但是長此以往下去,肯定不比從前。二來,他們倒是想知道,傅知玉還能在這種情形下做出什麼來。
鄧錢兩家把表面姿態放低的同時,鬧事的人卻是一直沒有少過,撤了鸞州太守的第六天,元江行拿了一沓的折子給他看。
「都是江南的其他城的太守送過來的,」元江行道,「都說鸞州太守無辜被撤,叫他們……惶惶不安。」
傅知玉不怒反笑,把這些折子往桌子上一扔,道:「這是要逼宮的意思?」
元江行歎了口氣,道:「恐怕這江南勢力,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根深蒂固,往前只是沒發現罷了。」
傅知玉在決定做的時候,也早對如今的情況有些預料。
他早該知道,江南並非他以為的桃花源,這世上本就不存在與世無爭的桃花源。
「江文的商隊大概兩天後回來,這裡的事情他更懂一些,到時候我們再與他仔細商量吧,」事到如今,元江行心裡也憋了一股氣,「我就不信了,還管不住這些人了!」
傅知玉也這樣想,在這裡,**的方法並不適合廣泛使用,很容易傷及無辜百姓,也落人話柄。
那些官吏們鬧,不過就是有豪商在背後指使而已,斷了他們的財路,才是治他們的法子。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還是要真正叫這些人服氣,他們以後才不趕隨便搞事。
「他們得意不了多久,」傅知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折子,低聲一字一句地道,「我總要叫他們知道,這江南到底是誰的江南。」
元江文提前一天回來了,一回來便到了傅知玉府上,還沒等傅知玉開口,他先開口說話了:「錢家倒霉了!知玉,是你做的嗎?」
「什麼?」傅知玉沒明白,盯著他明顯有些慌張的臉,一臉莫名其妙,問道,「倒什麼霉?」
錢家是做綢緞莊生意起家的,後來生意便做大了,皮毛擺件之類的也做,供的都是大戶人家,價值很高。
「要論皮毛,自然是蠻族那邊的最好,錢家在那裡收了好幾車雪狼皮,聽說裡面還有一塊品色極好的火狐狸皮,貨沒到就已經談好了生意,錢都收了,那邊只等著商隊送來,」元江文娓娓道來,「但是這一批貨連蠻族地界都沒出,直接就被截下來了,我聽說是蠻族席丹王帶了兵,親自給截下來的。」
傅知玉皺了皺眉:「……席丹王?他又閒的沒事幹了?」
商隊如今做生意的事情,各國都不怎麼管,雖然有些官吏吃拿卡要是常事,但是幾大商隊都是早早地打好關係做好預備的,哪裡遇到這樣直接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