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娘親, 我是不是錯了?」傅知玉在回去的馬車上, 忍不住問元挽雲, 「為什麼又這樣?明明我們已經離開宮了, 還是要遇見這些上不了檯面的陰損招式。」
元挽雲心疼他,慢慢地撫摸著自家兒子軟軟的頭髮。
「不是你的錯, 」她安慰道,「小寶沒做錯, 只是有的事情,總不能永遠遂人願。」
傅知玉覺得疲憊至極, 他又想,很多事情不能用對錯考慮,若是他一開始在江南的時候稍微立一點威信,就憑自己這個身份, 又哪有人膽大包天敢在這樣的場合下手?
如今這事情算是過去了,被自己他們要接著下手的話, 只衝著自己來倒還沒什麼事情, 他怕的是波及其他人。
他這邊吃了釘子, 若是他們針對娘親呢?若是像是原著裡一樣,虎視眈眈的他們還要把手伸到整個元家呢?
他在馬車里長久沒有說話,元挽雲知他心情不好,需要自己安靜一會兒, 便也沒有再打擾他。
傅知玉不是沒有脾氣的人, 現在這口氣也不是隨便能忍下來的。即使他冷靜下來, 從理智上來說, 若是在這個時候再退一步,恐怕別人就以為他更好欺負了。
他自來江南之後,怕自己的來到讓人心不穩,打擾別人原來正常的生活,便堅持一切按照原樣運行,自己也放鬆許多。
元江行接聖旨帶兵來江南鎮守,明明是手握兵權的人,之前就算是清元帝也管不了他,隨心所欲地很。到了江南之後,因為傅知玉的風格,他向來對別人也十分客氣,元江文也一直是依靠自己做生意,從來不依靠傅知玉手上的權勢搞惡意競爭,一家人反而過得比之前更加小心謹慎了。
現在看來,他這樣做,反而還做錯了,叫人覺得這就是可以隨便踩著玩了,是嗎?
傅知玉一夜沒睡,他似乎在心裡做了決定了。
第二天,元江行便知道這件事情了。
他和傅知玉稍微商量過之後,直接帶兵去了鸞州太守府邸,大清早地便十分不客氣地把睡夢裡的鸞州太守從被窩裡面扯了出來,四個兵幾乎要把他抬起來,生拉硬拽地帶到外面的大堂去。
「你們要幹什麼!」太守急了,他作威作福慣了,許久沒有這麼丟人的樣子,「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這樣野蠻?放我下來!」
這件事情還是不適合讓百姓圍觀,傅知玉叫人關了門,鸞州太守府大地很,關了門之後,裡面什麼聲響外頭都是聽不到的。
堂前,太守府裡的丫鬟僕人跪了一地,太守本人被摁在最前面,動彈不得。
傅知玉便坐在大堂中間的椅子上,他今天少見地穿地正式,鸞州太守還穿著睡覺時候的褂子,抬頭看他一眼,便看到他衣服上銹的四爪金龍。
他一旦下定了決心,動作就很快。
傅知玉是朝中唯一一個分封割地的王,皇帝賞的衣服是四爪金龍,離九五之尊的五爪金龍只差一線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傅知玉非常特殊,也有各種各樣的謠言,大約說是這位曾經救過當朝皇帝的命,與謝家的關係也非同尋常,才能有這樣的尊貴身份。
所以,一開始大家都不敢碰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麻煩,但是日子久了之後,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皇帝這三年沒有來過江南,謝家似乎也忘了這塊地方,這新來的江南王不管事,除了不接拜帖不見人之後,其他的事情都好說話,這樣溫和的脾性養下來,便叫人生出異樣的心思來了。
這整個江南都是傅知玉的,如果這個人很好控制的話,豈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這次的香爐,不過是個試探而已。
鸞州太守被士兵按著跪了下來,他其實心裡清楚這到底是因為什麼,不過傅知玉之前和他相處的時候都十分禮貌客氣,整個人看起來脾氣很好又很好騙的樣子,如今坐在堂前,低垂著眉的樣子好像也沒有很生氣,只是在喝茶而已。
可能只是元家知道了,元江行在生氣而已,為自己外甥出口氣也正常。
鸞州太守安慰自己,他只覺得心裡又有了些理直氣壯的信心,敢抬頭看著傅知玉了。
他在這時候,還尚未把昨天檢查香爐時候看到那三炷香穿透銅爐底部的情形重視起來,只是望著傅知玉那溫軟的樣子,之前三年根深蒂固的印象沒那麼容易動搖,覺得自己只要裝些無辜,便能矇混過關了。
「昭王爺,」鸞州太守臉上委屈起來,「您這是……?」
傅知玉把手裡的茶杯放下,低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麼?還和我裝傻?」
鸞州太守負責祭祀的所有事情,又是他來找自己說那些流程,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手腳。
傅知玉要從他嘴裡知道那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在指使他做這些。
「您在說什麼呢?」鸞州太守一臉茫然,「下官做錯了嗎?」
傅知玉好心好意再提醒他:「昨日,祭祀的事情。」
「祭祀有什麼事嗎?」他仍然一臉不明白的樣子,「不是一切順利嗎?您看,今兒廟會都要開始了,外面正熱鬧呢,官府那邊還有一堆的事情……」
傅知玉把茶杯放下,揉了揉眉心,長歎了一口氣。
果然不能對人太好了,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這人還敢在自己面前裝傻,足以說明自己之前的行徑給了別人多大的幻想空間,以至於覺得這樣就能躲過去了,甚至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傅知玉抬手,做了一個往下輕輕一揮的手勢。
元江行會意,往前走了一步,說出的話整個大堂都能聽見。
「三十軍棍,打完再說,若是昏死過去,便澆一盆冷水,清醒了之後再繼續。」
鸞州太守這輩子從來沒挨過軍棍,他臉上甚至笑了一下,只覺得傅知玉在嚇唬自己。
但當士兵們把行刑的傢伙事拿上來,他便覺得有點不太對了。
「等等……等等!」
但士兵們不聽他的,把他加上了長木凳之後,又把他手腳都捆好。
太守大人現在還穿著睡覺時候的裡衣,基本沒有什麼抗打的功能,一個結結實實的軍棍下去,他先是渾身顫抖了一下,然後發出殺豬一樣的嘶嚎聲。
「太吵了,」傅知玉道,「找個東西把他的嘴堵上。」
就在找布條的那一小會兒,已經打到第三棍了,其實鸞州太守第一棍的時候就承受不住了,元江行帶來的都是自己原來手底下的兵,那以前是守邊關的,下手自然比官府裡那些捕快重地不止一點。
「我說,我都說!」
「不行,打完三十軍棍再說也來得及,」傅知玉道,「我還給太守大人帶了兩個醫師,死不了的。我給過機會,兩次,是你不珍惜,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殺雞儆猴敲山震虎,哪有隨隨便便饒過的道理。
三十軍棍打完之後,太守已然昏死過去,全府上下噤若寒蟬,一個也不敢出來攔著。
「拿盆冷水來,」元江行看了一眼,「不是要說嗎?如今,輪到他開口說的時候了。」
如今正是剛開春的時候,早上的天氣還冷著,很多人在這時候還要穿棉衣的,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水是刺骨的寒涼,一桶澆下去之後,昏迷著的人立刻就醒了。
挨完棍子的太守明顯氣地臉色發紅,他在長凳上掙扎兩下,站不起來,便用想要活吃了傅知玉一樣的眼神盯著他。
「你瘋了!」顧忌著還圍在自己邊上的士兵,他還沒敢說其他過分的話,「你、你、你,沒有王法了!我是朝廷命官,憑哪條律法動私刑?!」
鸞州太守怕是真的這三年逍遙日子過慣了,現下又氣憤地不行,他這句話說出來,叫傅知玉都笑了一下。
「本王看你是糊塗了,三十軍棍還沒有叫你清醒,」傅知玉道,他從座位上緩緩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王是江南王,江南是本王的封地,本王在這裡就是王法。」
鸞州太守說不出話,他牙關緊咬,臉上冷汗直冒。
「誰指示你做這些的?」傅知玉問他。
太守知道這幾乎就是最後通牒了,若自己這時候還不說,恐怕就不是三十軍棍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他身後的士兵嚴陣以待,只等著傅知玉的一聲令下。
「鄧錢兩家讓我幫忙的,」他連忙說道,「我……」
「你也想試試我的深淺,是嗎?」傅知玉挑眉看了他一樣,「想法真多。」
鸞州城是江南之首,也是這裡最繁華的一塊地方,以前還有一個江南巡撫在上面管轄著,傅知玉一來,巡撫管不到他,他便成了江南這裡權力最大的官,膨脹起來了。
「算起來,我也不是沒有責任,我剛來江南那會兒,你們是決計不敢的吧,」傅知玉歎了一口氣道,「是我想得簡單了,既然接了旨,本來就不能撒手不管的,這樣下去,遲早也要出問題的。」
「你……」鸞州太守望著他,只吐出一個字,便被傅知玉打斷了。
「但是,出了問題就要解決,」傅知玉繼續說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鸞州太守了。」
「你……!」
傅知玉擺了擺手,道:「不要激動,你從我進門的那一刻起就應該想到這個的。」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還留他做著官?
「由舅舅暫代理鸞州太守的職責吧,」傅知玉低頭去元江行說道,「您手底下可以信任的人多,各方面交接也用得上,這滿大個江南,我就不信還找不出幾個能用的人來,非得要用這個心思不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