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果你問時羈他能為愛犧牲多少，他會說：「錢。」

　　可能你覺得俗， 但對於一個找不到工作餬口都困難的人來說， 錢就是一切， 也就是說， 時羈能為愛犧牲所有。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 突然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來。

　　「那……」時羈一邊慢騰騰地收拾東西一邊吞吞吐吐地說，「新助理……是什麼樣的人啊？」

　　樂姐笑著看他：「擔心啊？怕新助理撬你牆角？」

　　時羈欲哭無淚。

　　「放心吧，是個姑娘。」樂姐說，「我好不容易才臨時找來這麼個能幹的，人家比你正經多了。」

　　時羈點點頭，然後問：「她工資多少啊？」

　　樂姐又笑：「保密。」

　　再怎麼磨蹭，行李都還是就那麼一點兒，幾分鐘就收拾完了。

　　時羈提著行李箱跟著樂姐往外走的時候， 恰好在走廊遇見了李錦川，那人穿著一身休閒服， 跟楚錫倆人剛從外面回來。

　　「哎？這是干嘛去？」李錦川這幾天被楚錫盯著， 盯到他腦子裡都沒空想別人，對於他弟弟和弟弟的助理之間發生了什麼，那也是一無所知的，「出差啊？哪天回來啊？」

　　「不回來了！」時羈莫名其妙就嫉妒起李錦川， 因為這人跟李既明從小就認識， 還因為他走了，李錦川卻依舊能天天在劇組混。

　　這種嫉妒挺沒道理的，但它就這麼不講道理地來了。

　　「不回來了？被解僱了啊？」李錦川就是開個玩笑， 沒想到時羈眼睛紅了。

　　「……真的假的？別鬧。」

　　時羈「哼」了一聲，拖著行李就跑了。

　　楚錫抬手摟住李錦川的肩膀把人往自己屋帶：「別人家的事兒你少操心，管好你自己。」

　　「我自己怎麼了我？」李錦川不服，「我挺好的，你不來煩我我過得好著呢！」

　　時羈覺得可能是自己走得太快，把靈魂落在了酒店房間裡。

　　總之，他已經到了酒店大門口才想起來竟然忘了跟李既明說一聲再見。

　　時羈轉身就要回去，被樂姐叫住了。

　　「幹嘛去？」

　　「我去跟明哥道個別。」時羈覺得這事兒特重要。

　　哪怕昨天晚上兩人鬧得有點兒不愉快，他還是得去。

　　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李既明雖然沒「日」過，但是一個屋簷下相處了那麼久，再加上昨天晚上還親過嘴兒，感情肯定跟別人不一樣的。

　　他得去道別。

　　「不用了，」樂姐說，「既明一早就上山了。」

　　「上山？」時羈滿臉都寫著震驚。

　　「嗯，他早上給我打的電話，」樂姐催著時羈上車，「他說今天劇組放假，山上有個廟，他去燒個香拜拜佛，去去晦氣。」

　　「……哦。」時羈低下了頭，心裡不是滋味，他覺得李既明說的「去晦氣」是因為他。

　　時羈把行李箱放在了樂姐車的後備箱，然後上了車。

　　「對了，有個東西差點兒忘了。」樂姐指了指後排座，「那個小袋子，既明給你的。」

　　「啊？」時羈一聽，趕緊回頭看。

　　後排座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麼。

　　臨別禮物？

　　時羈伸長了手拿了過來。

　　他打開袋子的時候，沒忍住，直接啪嗒啪嗒開始掉眼淚。

　　「你怎麼回事兒？」樂姐嫌棄地看看他，「以前沒見你哭過，現在怎麼脆弱得跟小冰碴似的，哭什麼哭？誰怎麼你了？」

　　時羈也不想哭，他也想當鐵骨錚錚的硬漢，但是，鐵漢也有柔情的時刻，他看著袋子裡的東西實在忍不住。

　　一整個袋子，裡面都是一小包一小包的零食，就像之前李既明敲窗戶遞給他的那些一樣，是劇組的小姐姐給李既明的，李既明不吃，全都帶回來給時羈了。

　　其實這些小零食沒多好吃，時羈沒那麼喜歡吃，但是，重要的是這份心。

　　他掏出手機，給李既明發了條消息。

　　基基復基基：明哥，謝謝你的小零食，我走了，下午就有新的助理來照顧你了，肯定比我做得好。這段時間謝謝你的寬容，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還是你的粉絲，等電影上映了我包場給你刷票房。

　　李既明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坐在寺廟大門口，他沒進去。

　　反反覆覆把時羈這段話看了好幾遍，然後在心裡吐槽：包場個屁，你有錢嗎？

　　他沒回覆時羈，不知道說什麼。

　　從昨天晚上開始李既明就有點兒沒法面對時羈了，因為他暴露了。

　　大明星最愛面子了，他竟然愛上了一個只把他當偶像去喜歡的人，說出去會被李錦川笑到太陽都震驚得掉下來。

　　李既明受不了這委屈。

　　他前幾天聽劇組的人說後山這邊有座寺廟，求什麼都特靈，他原本想著可以帶時羈來，給時羈求求財，結果沒想到，還沒來呢，倆人先散了。

　　他一大早為了躲時羈，天剛亮就來了，來之前還特意囑咐樂姐去他房間把給時羈的東西拿著。

　　李既明覺得自己特蠢，他估摸著時羈也得覺得他特蠢。

　　正憂愁呢，身後突然走出一個人。

　　李既明扭頭一看，發現是個和尚。

　　他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跟人家打招呼，和尚衝他笑笑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進去，不收門票。

　　李既明猶豫了一下，抬腿進門了。

　　燒香，拜佛，轉了一大圈。

　　臨走前，李既明站在可可愛愛的彌勒佛面前，還是給時羈求了個財，然而他剛出門就聽見旁邊倆人說：「這些佛都是有說道的，求什麼拜什麼佛，你傻了吧唧的跟彌勒佛求姻緣、求財，人家才不管你那破事兒呢！」

　　李既明石化了，他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時羈跟著樂姐回去了，開車開了三個多小時，然後直接去了李既明家。

　　「這幾天你先住這兒也可以，」樂姐說，「不用急著搬，反正既明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時羈點點頭：「那，姐啊……」

　　他懷裡緊緊地抱著李既明給他的「臨別贈禮」，說：「我失業了這事兒你先別跟我爸媽說，我怕他倆惦記。」

　　「行，不過，你不搬回家的話，住哪兒？」

　　「我找找看吧，」時羈說，「這幾個月的工資我都沒花，過幾天公司給發完錢我估計能租到房子。」

　　樂姐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行，總之你要是有困難就跟我說，找工作上……」

　　「就不麻煩你了，」時羈說，「我這麼大人了，有手有腳的，幹點兒什麼都能養活自己，雖然是個四流學校畢業的，但好歹也是大學生，去超市收銀每個月還能賺點吃飯錢呢。」

　　樂姐在心裡感慨：你最好是真的這麼想。

　　總之，時羈自己回到了這個房子。

　　獨棟別墅，只有他一個人，空蕩蕩的，心裡發慌。

　　他把行李箱往門口一放，然後跑去客廳撲倒在沙發上，憂愁地睡著了。

　　一宿沒睡，加上心事重重，時羈做了個夢。

　　那夢一點兒都不美，還挺累。

　　在夢裡，他穿著精神病院的衣服滿世界跑，像是在找什麼，見一個人就問：「你看見了嗎？」

　　沒有人理他，都把他當成神經病。

　　就這樣，他光著腳翻山越嶺，說了不知道多少句「你看見了嗎」，可是別人問他「看見什麼了」的時候，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夢裡的他只知道尋找，卻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

　　他走了無數的路，腳都磨壞了，說了無數句話，卻依舊一無所獲。

　　就這樣找啊找啊，像是有目的的，又像是漫無目的只是為了「尋找」，到了後來，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其實要找一個人，那人就是李既明。

　　在夢裡，時羈就像是王小波筆下的王仙客，王仙客一生的主題是尋找無雙，而時羈一生的主題就是尋找李既明。

　　最後他醒了是因為夢裡的他被玻璃渣扎破了腳，那痛感就像是真的，疼得他哼哼唧唧地睜開了眼。

　　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經被夕陽染成了橘色，時羈有些失落地看著窗外，可是不管看多久都不會有李既明突然叫魂似的叫他的名字了。

　　難過。

　　時羈翻了個身，在沙發上躺著。

　　這個時間，新助理應該已經到了。

　　他拿著手機，打開微博，猶豫再三，還是發了一條新微博。

　　@威猛先生在線寵妻：要是能重來……

　　評論一水兒的：我要選李白！

　　時羈默默吐槽：我這又不是在跟你們玩歌曲接力，選什麼李白！

　　他拿著手機翻著李既明的微博，想的是：要是能重來，昨天晚上我絕對不說那句話，我不僅不說，我還使勁兒親他。

　　時羈看著李既明微博的照片，手指戳了戳人家的臉。

　　過了好久，他悠悠地說了一句：「老公……嚶……」

　　他正「嚶」著，突然收到了特別關注的提醒——李既明發微博了。

　　時羈立馬點進去看，然後整個人差點兒暈倒。

　　李既明發了一張在家裡的自拍，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他的背景裡有一個正在做鬼臉的時羈，當時兩人在說什麼時羈已經不記得了。

　　李既明發這張照片的配字是：我助理是不是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