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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盜了老公的墓》第87章
第87章 忘川記08

 府衙的日子很單調,宿煥和將軍們忙著商議軍務、到各處去巡查,就連秋鹿都不再出現在廚房,府衙有專門的廚子給大家做飯。

 實在沒有熟識的人能說話,元臻臻又跟著蕭善當起了軍醫副手。每天早出晚歸,采藥問診,雖辛苦但充實,也能和將士們拉近關係。元臻臻已經自動代入了楚臻這個未婚妻角色,那麼王妃的責任和義務,她也要自覺承擔起來。

 一日歸來路過雜院,元臻臻竟看到府衙大管事老劉,帶著十幾個僕從在練槍。男人們一掃平日恭敬溫順的模樣,目光沉著堅毅,招式殺伐果決,纓槍的鋒銳尖芒在夕陽下揮舞出一道道流光。

 元臻臻站在門外圍觀了許久,直到劉管事發現她,收槍過來:“楚小姐好,可有什麼吩咐?”

 她奇道:“你們又不用上戰場,也需要練武嗎?”

 劉管事爽朗一笑:“是啊。王爺說了,一旦開戰,可不分前鋒後勤,是人都得上,所以平日裡幾位將軍會給咱們授課,王爺也會來時不時檢查功夫。”

 元臻臻默了一瞬,這樣一支軍紀嚴明,訓練有素的軍隊,最後怎會全軍覆沒的?

 不過男人們的汗水和氣勢倒是點燃了她的熱血之心:“劉管事可有劍借我使使?”

 “楚小姐會用劍?”

 元臻臻心裡咯噔一下,差點忘了她大家閨秀的身份了,不過楚二叔是御林軍教頭,也說得過去:“我二叔教過一點,好久沒耍了,我想練練。”

 劉管事面露驚訝:“府裡沒有劍,刀倒是有幾把。”

 他從架子上取來一把質地輕薄的:“楚小姐,這刀尚未開刃,你先試試趁不趁手。”

 元臻臻謝過他,提著刀興沖沖回自己院子去了。

 她要練的可不是刀法,而是秋水劍法。這是日後保命用的,不能隨便被人看到,傳出去她就太可疑了。

 今夜月色皎皎,院中流瀉了一地銀霜,芍藥香在風中微微醞釀。元臻臻站在庭中一邊回憶劍式,一邊揮舞起來。畢竟是三個世界前的事了,千梨是柄仙劍,用靈力就可催動,而現在手裡只有一把笨重的砍刀,必須握住刀柄,完全憑力氣砍人。

 動作到底生疏了,肌肉又僵硬,磕磕絆絆的不成章法,而且楚臻這具身體十分嬌弱,練了不多時就氣喘吁吁,元臻臻以刀支地,休息了片刻,剛要繼續,餘光忽然瞥見一道挺拔的暗影,正站在廊下靜靜地望著自己。

 元臻臻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宿煥。

 腦海中立刻跳出他生辰那晚的情景,元臻臻一時尷尬,也不知道對方記不記得當時的情況了。有心想問他松子糖吃得怎麼樣,又怕他再來句什麼中評,把她打擊到地縫裡去。

 宿煥從陰影裡緩緩走出來,眸光閃爍,意味不明:“本王竟不知道,楚小姐還會武。”

 元臻臻腦中飛速運轉,裝出緊張又害怕的樣子:“我、我從小就喜歡兵器,但爹娘不讓我碰,這還是我偷師二叔學來的。還請殿下替我隱瞞,可千萬不能被我娘知道。”

 宿煥盯著少女死死咬著的唇瓣,回想起暗衛報來的資訊,楚臻確實和楚二爺關係很好,不然也不會結識在禁衛軍中任職的李岩,對他芳心暗許。

 她剛才的動作雖然僵硬,但已經能看出精髓妙法。但宿煥總覺得有哪裡膈應,思忖片刻,驀地靈光一閃,說:“你剛才那幾招,其實是劍招吧?”

 元臻臻不意外他能看出來:“殿下英明,正是劍招。府裡沒有劍,我只好問劉管事借了刀來過把癮。”

 宿煥負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暗衛傳回的報告說,李岩最愛用劍,尤其喜歡喝酒後舞劍,在軍中被人戲稱為“醉俠”。

 楚臻學劍,和李岩有關嗎?

 他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劍雖為百兵之君,但劈砍的威力非常有限,只適合當裝飾品。鐵刀單面開刃,硬度剛強,韌性上佳,能穿刺也能劈砍,戰力與劍相比,不知勝出幾何。你若真想學近戰禦敵,還是刀更為實用。”

 元臻臻微愣,她還以為他會追問她學武的事不放,誰知卻談起了兵器。這套劍法是大哥你教我的啊!隔了幾個世界,卻反過來自己打臉,哈哈哈。

 她當然知道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這些時日觀察下來,冷兵器戰場上幾乎沒有人用劍,只有在奚煥那個仙俠世界,仙劍才碾壓刀具,成為絕對的裝逼利器。

 就算是為了紀念師父奚煥,她也一定會把秋水劍法練下去的。

 元臻臻:“我已經學劍好幾年了,二叔說只要我勤奮苦練,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宿煥點點頭:“看得出你是有底子的,筋骨也夠靈活。如果你對刀法感興趣,可以求教秋鹿,她一手雙刀練了二十年,在馬背上所向披靡。”

 這麼厲害!元臻臻想起幻境中的秋鹿,切菜的功夫確實如無影一般,令人歎為觀止。

 “多謝殿下。”

 畢竟夜深,宿煥沒有久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離去了。

 元臻臻等他走了才想起來:這人本來是找她幹嘛來的?

 ***

 時節轉入六月,氣溫一點點升起來,因著宿煥的書房窗外就是一片荷塘,怕熱的易焰便時常賴在這裡,與他東拉西扯,只為吹一陣水面涼風。

 這日休沐,宿煥翻完最新的邸報,對癱軟在榻上喋喋不休的青年冷聲道:“你要是太閑,就繞著府衙跑十圈去。”

 易焰嚇得立刻跳起來:“不空不空!我可忙了!大哥你繼續看書哈,我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宿煥沉吟道:“算算時辰,廣陵王的車駕也該到了,你代我去迎接罷。”

 易焰愣住了:“宿瀾?他來幹什麼?”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易焰跳脫的眉眼立刻沉了下來。

 廣陵王果然很快就到。

 宿瀾年紀和易焰差不多大,身材卻有兩個易焰那麼寬。他扶著左右丫鬟的手,氣喘吁吁地邁進議事廳:“皇叔,你這兒可真熱啊!怎麼不放幾塊冰!”

 進門就見幾位將軍肅立兩側,手中雖然卸了兵器,一身血腥殺伐之氣卻唬得他冷汗涔涔,膝蓋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

 宿煥作勢虛扶了他一把:“前線清苦,不比賢侄的王府裡舒坦,還請賢侄諒解。”

 宿瀾訕笑著擦了擦汗:“不敢不敢!皇叔為國戍邊,勞苦功高,回去以後本王馬上派人送冰過來,孝敬皇叔。”

 冰送到這裡還能用?這蹩腳的馬屁也只有他拍得出來。宿煥輕刮玉瓷茶蓋,悠然道:“不知賢侄此次過來,所為何事?”

 他不看人的時候,面容恬靜溫和,如三月春風,可一旦視線投落,宿瀾立即覺得自己像被叢林猛獸盯住的獵物,隨時可能被生吞入腹。

 宿瀾朝左右一掃,宿煥會意,摒退了下屬和侍者們。

 對方這才定下心神,陪笑道:“皇叔不遠千里來到西南,教訓那蒙舍蠻子,小侄敬佩萬分。只是,皇叔應當也聽說了吧,三個月前,楚閣老出事了。唉,想他苦心孤詣輔政八年,卻落得如此下場,真真令人唏噓。”

 他瞄了一眼宿煥:“小侄由此想到皇叔。皇叔一腔碧血丹心,全為大黎,可就怕有人心胸狹隘,對您多有揣測,小侄實在擔心您的安危呐!”

 他滿臉憂愁,好像下一個要倒楣的不是宿煥是他自己一樣。

 宿煥指尖輕叩著桌面,神色淡淡:“楚閣老之事,本王遠離京城,不知個中究竟,也不好妄議。陛下若能獨當一面,親賢遠佞,也不枉我苦心教導八年。”

 他話鋒一轉:“若說本王自己,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確實難以令所有人安寢。賢侄莫非有什麼良策?不妨說來聽聽。”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宿瀾,宿瀾總覺得那雙黑眸裡有他看不透的深邃意緒,叫他脊背發涼。

 他咬咬牙,直言不諱道:“說實話,小侄真是替皇叔不值,論心志能力,那個位子怎麼也該皇叔來坐,哪裡輪得到宿灝那個小屁孩兒上去!以皇叔之才,別說踏平這蒙舍蠻族,就是一統四國,也是指日可待啊!”

 宿煥一聽,臉色立刻嚴肅起來:“賢侄未免太看得起本王了,陛下是先帝愛子,本王只是輔政忠臣,君臣有別,本王從未肖想過不屬於我的東西。若是賢侄有心一試,本王也勸你三思而行。”

 宿瀾連連擺手:“我一個小小郡王,能掀起什麼風浪?還不是仰仗著皇叔,只盼您這次平亂回京,能有所作為。小侄願意助皇叔一臂之力,望您榮登大寶之後,別忘了小侄就好!”

 宿煥冷笑一聲:“賢侄有心了,只是本王暫且無此打算。”

 宿瀾見他毫不動搖,心中暗惱卻也無法,只好示意心腹將禮物呈上:“皇叔無心,小侄也不提了。這是小侄的一點心意,還請皇叔不要嫌棄。”

 金黃的綢布被掀開,露出託盤上三把鋒銳兵器,宿瀾見宿煥眼神微微一亮,不由得意道:“您聽說過嶺南鑄造大師魏戎的名頭吧?這兩刀一劍就是小侄找魏大師打造的,這次專程帶來獻給皇叔。”

 宿煥沒有看那兩把長刀,而是盯著那柄纖細銀白的短劍看了片刻,倏爾勾唇:“正合我意,多謝賢侄了。”

 宿瀾又胡亂扯了幾句,就熱得坐不下去了。他告辭後,六位將軍重新回來書房,元臻臻正好來送茶點,也一併跟著進來。

 “所以,廣陵王竟然是來勸殿下奪權篡位的?!”聽宿煥簡單說明後,眾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少曈皺眉道:“我看是他自己嫉妒不平,又沒有奪權之能,所以把咱們王爺當刀子使呢。若王爺事成,他算是有功之臣,再不濟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不錯,廣陵王就是個牆頭草,見風使舵慣了的。”秋鹿撫摸著腰間的佩刀,冷笑道:“若是王爺這邊勢大,他便倚仗著王爺,若是這頭沒戲了,他說不定就反咬王爺一口,繼續當個忠君之臣。反正跟著哪邊都不吃虧。”

 “說來,大哥也該為自己考慮了。楚閣老——”易焰說到一半忽然打住,看了一眼元臻臻,見她沒什麼反應,微歎道:“……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

 元臻臻聽得暗自心驚,攝政大臣有二,文是楚弼,武為宿煥,如今楚弼已經被小皇帝除掉了,那下一個,不出意外就是宿煥了。

 所以,宿煥最後的死,是否和小皇帝、廣陵王有關呢?

 她從沒有一刻像今天這樣懊悔自己沒好好學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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