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德石一高（九）

　　顧奚櫟再要套話， 可是龔主任什麽都不肯說了。看他諱莫如深的樣子， 是打聽不出什麽了。她轉頭去看做操的幾個人，其實只要認真的觀察前面的人， 動作稍微放慢一點，就不會顯得對這一套動作極不熟悉。

　　廣播體操嘛！動作也不會太難。

　　剛剛顧奚櫟和老師說話的時候， 幾個人都是聽到的，操做不好要被拉出去， 誰知道拉出去又是什麽懲罰。驚險的廣播體操做完了，沒有任何游客出事，看來廣播體操項目幷不爲難游客。

　　隊伍解散， 顧奚櫟聽旁邊路過的學生說：「幸好不是周一， 要不然國旗下講話能把人都站蔫了。」

　　還有些學生留下來了，因爲下一節是體育課， 體育課統一會在足球場集合， 那就不必回教室了。

　　張靖：「我去看看哪裡方便躲。」

　　游客已經養成習慣了，一下課就想著下一節課該往哪躲才不會被發現，他注意到很多學生往階梯上跑， 進了旁邊的一個門，顧奚櫟聽他說了， 决定跟著去看了看， 她先前倒是發現了這個門， 不過不知道是通往哪裡，就沒進去看。

　　事實上學校還有許多地方她都還沒能去探索，這也說明德石一高真是挺大的。

　　一看時間， 上課鈴又要響了，顧奚櫟讓他們都先躲起來。如果她是個學生的話，大概會嘗試一下隨便尋一個班，站進這個班的集合隊伍裡，試一試會不會被趕出來。剛剛做操的時候，就能吊在人家班級的後面，也沒任何同學說什麽，甚至他們沒往後面多看一眼。

　　同游樂園全是一個表情的工具人不同，這些學生都有自己的表情，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可是她覺得這些其實也是工具人。

　　現在也一樣，這些學生多半不會管班上是不是多了人。如果嘗試成功的話，上課期間就不用到處躲了，可以隨便找個班坐著上課，無疑會安全很多。

　　不過這種嘗試也是需要勇氣的，他們自己發現這一點願意去試，總比她說出來要好。顧奚櫟雖然表現出了會對別人的人生負責的樣子，實際上都是假的，人設所需而已。

　　進門才發現，這通向一個小賣部。

　　好多學生都在裡頭挑選東西，顧奚櫟走進去的時候小賣部的阿姨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你不是學生吧？」

　　顧奚櫟：「我是新來的老師。」

　　阿姨：「是說沒見過，像你這樣帥的老師，我保准見一次就記得。你隨便看！」

　　貨架上以零食居多，有一排全都是薯片，顧奚櫟隨便拿起一包看了看，正要放回去却發現對面伸過來一隻青白的手，一看就不是人類的手，這隻手連手指都僵硬了。她退後一步，一眨眼的功夫手就消失了——她是一個不相信自己會産生幻覺得人。

　　顧奚櫟放回薯片，在整個小賣部裡面轉了一圈，此時已經打預備鈴了，待在小賣部的學生一哄而散，她也沒再發現什麽。細細回憶剛剛看到的手，指甲上有淡粉色的甲油，想必是學校明文規定不能染髮、塗指甲，怕塗別的顔色被人看出來，而又確實愛美。

　　不過這甲油想是塗得已太久了，有些斑駁。

　　塗指甲油，連在末世都還是很時尚的事情，爲女性美服務的行業從末世前延展到了末世後，顧奚櫟小的時候混迹在安全區的邊緣地帶，還倒賣過指甲油和口紅。

　　「顧哥！」

　　杜若在門口喊他。

　　阿姨伸長脖子往外看，問顧奚櫟：「這也是新老師？」

　　「是個學生，」顧奚櫟瞪了杜若一眼，嚴厲的說：「在學校裡面要叫老師。」

　　杜若：「……老師，走嗎？」

　　顧奚櫟點頭，同杜若一起往外走，另外三人在階梯上等著他們的，她往上走之前若有所感回頭看到了一眼小賣部的門口，瞳孔微微收縮。

　　那裡站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學生。生得是盤正條順，氣質上佳，長髮扎成馬尾，穿著紅色的格子裙，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樣清純得連眼睛裡面透亮的光的女孩，讓她來扮演，她不一定能成。

　　發現顧奚櫟的异樣，杜若奇怪的往門口那看。

　　「顧哥，你在看什麽呀？」

　　顧奚櫟：「瞧站那的女學生……」

　　杜若驚奇：「哪有女學生啊？」

　　陶念真聲音就有點抖了：「顧哥，門口沒人啦！」

　　……女學生還看著她，人也沒有消失，還歪頭笑了笑。

　　顧奚櫟的目光落在她的雙手上，看到她的粉色指甲，心底裡微微有些發凉。有時候獨被眷顧，也是一件讓人頭皮發麻的事情。

　　這時候比起看得見的顧奚櫟，看不見的四個人才是真的頭皮都要炸了好嘛！這種事情顯然不能拿來開玩笑……一致决定不會靠近小賣部了。

　　走到籃球場上，顧奚櫟才說：「那位同學長得特別漂亮。」

　　杜若：「您可別說了！」

　　顧奚櫟輕笑：「真的漂亮，你不喜歡嗎？」

　　杜若：「……」

　　他是喜歡漂亮的姑娘沒錯，但還沒有一副熊心豹子膽敢肖想女鬼。

　　顧奚櫟自覺看人還是很有一套，杜若生得好，是個風流場上的浪子，恨不能終日生活在脂粉堆裡，看他在賭場裡跟自己搭訕就知道了，有點接觸的他就想往床、上帶，雖未必不是看中了顧妹妹的好運氣，可也顯出了他攀關係的手段，連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子都不介意親近的念頭。

　　女人，最好都能發展爲情人。

　　再看看他對陶念真，撩撥得非常刻意，否則怎麽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讓陶念真對他特別起來。臨時隊伍裡面有兩個女人，方蕾蕾的名字和長相極不相符，叠字這麽可愛，可她本人却是個風、情無限的尤物，一個真正的成熟女人。儘管她刻意想要掩飾住這一點，可情場老手不可能看不出。

　　杜若却將目標定爲陶念真，因爲陶念真有天賦能力，而且比起成熟女人方蕾蕾，陶念真於男女情感上更稚嫩，更好攻陷。

　　人家要怎麽做是人家的自由，別人也不能干涉。

　　好在杜若是個聰明人，既選擇了陶念真就沒有再對方蕾蕾『特別』，毫無要脚踏兩隻船的意思，從道德上看都沒有瑕疵。短短時間之內，能成爲同生共死的愛侶的情况在亡靈領域裡面幷不少見，死亡的威脅能讓同林鳥各自飛散，也能讓陌生男女情比金堅。

　　想到了上一個領域中死在旋轉木馬那個項目中的一對情人。

　　顧奚櫟：她還是不要談戀愛了。

　　再一次來到留言板前，顧奚櫟發現留言板上多了一條，一模一樣的字迹寫著——[我要許願，我要有錢，要有很多錢]

　　第一條：[上學累了，我要許願學校放個長假]

　　第二條：[孫放好討厭，我要許願讓他永遠消失]

　　現在是第三條了。

　　顧奚櫟將這三條留言指給他們看，這肯定是一個人寫的無疑。杜若臉上出現了一絲駭然之色，方蕾蕾若有所思，大概是想明白了什麽，臉上的血色迅速的褪下了。

　　顧奚櫟一直在留心觀察他們，見狀慢慢的說：「許願學校放長假，所以出現滑坡事件，許願孫放永遠消失……什麽叫讓一個人永遠消失呢？只有死亡能做到這一點。」

　　從龔主任處打聽到的三個孫放死亡的消息，顧奚櫟告訴了四人。

　　杜若和方蕾蕾多少從放假那一條願望中聯想到了滑坡事故，如今只是被證實，而另外兩人是直接被嚇了一跳，每個人都盯著三行字，仿佛這些字都是活的一樣，正準備張牙舞爪的向他們撲來，陶念真率先轉過了頭，緊張得十個手指頭都絞在一起。

　　好半天，是張靖打破了彌漫在幾人間异樣的沉默。

　　「這不會是許願墻吧？只要願望寫上去，就能成真。」

　　他開玩笑說：「如果我許願立刻離開學校，我會不會就成功逃生了呢？」

　　方蕾蕾：「你可以試試看！」

　　其實顧奚櫟更傾向於是許願的人有問題，而不是留言墻有問題，這麽大的留言墻裡，也有許願的同學，比如許願這次一定要考好，許願xx喜歡自己，但她覺得這些願望都不會成真，這是一種直覺。

　　即使這真的不是留言墻，而是許願墻，顧奚櫟也不敢在上面寫下任何的心願。

　　就目前得到的訊息看，許願人的願望確實都是實現了的，可這些願望實現的方式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天灾的發生使學校放假，顯然許願人和孫放有仇怨，可是他不可能和死去的三個孫放都有仇怨吧？因爲沒有寫清楚是要讓哪一位孫放永遠消失，所以三個孫放都消失了。

　　這就有點可怕了。

　　杜若也不敢隨便許願，他對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存在都心懷敬畏，這敬畏比顧奚櫟的更多也更深。

　　現在許願人有了新的願望，要有錢，要有很多錢，這個願望又要以何種方式來實現呢？毫無頭緒。

　　顧奚櫟：「我認爲應該先調查孫放。」

　　她還以爲有人會提出异議，可是沒有。畢竟現在的情况，也可以藏起來，完全不理會亡靈領域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苟著，到處走也有到處走的危險……雖然這在顧奚櫟看來完全是等死，但未必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個好方法，可沒人有意見。

　　顯然在她沒注意，臨時隊友們也沒有注意的時候，大家都在被她積極的態度影響。這個領導人人設樹立得非常成功，大家都服氣她，也信任她。

　　孫放很好調查，最近一次月考的成績單上沒有孫放，可是往期的成績單總有存檔，每個月都要考一次，只要能找個幾期出來，不愁找不全人。學校老師的名單也被他們弄到手了，沒有叫孫放的。

　　顧奚櫟：「我還想過，華輝就是因爲有個叫做孫放的老師死了，所以來頂班的。」

　　說得幾個人都發毛。

　　高二年級有兩個叫孫放的，他們幷不同班，一個年紀前五十，一個吊車尾。

　　高三年紀也有一個孫放，成績在年紀中等。

　　幾個人分成三組去打聽三個孫放，這之後的兩節課，幷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第四節課下課，校門沒有打開，這多少有些令人沮喪。顧奚櫟與他們分開在各自的食堂用過餐之後，再一次到小花園會合。三個孫放的事情，也多多少少打聽出了一點。

　　張靖和方蕾蕾這一組，打聽到的消息最多。高二年級的吊車尾孫放是德石一高的校霸，大過小過被記了數次，感覺是個在退學邊緣瘋狂試探的叛逆期少年。

　　這個班級剛剛好有一節體育課，他們偷偷溜進教室，大概知道了校霸的死亡原因。在一場校門口的衝突事件中，校霸與人鬥毆，被陡坡上衝下來的一倆公交車當場撞死。

　　杜若：「司機沒踩刹車嗎？」

　　張靖：「問題就在這裡了，刹車剛好壞了。」

　　高三年級的孫放是顧奚櫟去打聽的，她找到了班上同學給這個人寫的同學錄，同班的四十幾個同學都給了他類似的留言，沒瞧出哪個人跟他的關係有多好，也沒有人借寫同學錄的機會給他留下什麽特別的言語，無非是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多是百事可樂、一帆風順之類的。

　　這是一個平庸又普通的人，這種人很難招人恨，更難有人恨他恨得希望他永遠消失。

　　年紀前五十的那位孫放是杜若和陶念真去探查的，這個人性格怎麽樣，人緣如何不知道，僅僅知道他母親患了重病，前段老師組織全校同學爲他進行一次募捐，且這人死得也蹊蹺，他是在下足球場的階梯上踩到了一根樹枝，一路滾過了上百步梯子，搶救無效死亡。

　　說到這的時候時候，陶念真聲音也有點發虛。她下梯子的時候也沒看見脚底下有截樹枝，差點就踩到了，還是杜若提醒她才發現，這才沒踩上去。

　　當時誰也沒拿這當一回事，現在一聽，都覺得有些後怕。

　　校霸讓人恨，成績好的話也可能引人嫉妒，招來了殺意，平庸者可能背後也有故事，可能惹到過誰。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可是關於孫放這個人，再多的很難打聽出來，更無法知道是誰恨上了孫放，綫索就這麽斷了。

　　下午兩點鐘才上課，還有時間能到德石一高四處都看一看。

　　顧奚櫟離開小花園之前，又去留言墻看了看，她沒想過留言墻會有變化，驚訝的發現上面又多出一條願望：[我要許願，我要成功逃離這個亡靈領域。]

　　細看就發現雖然同樣是用的白色粉筆，也盡力去模範「許願人」的字迹，可這條新願望明顯是另一個人寫上去的，這個人很大可能是游客。

　　「啊——」

　　顧奚櫟聽到尖叫聲了。

　　杜若仔細辨認：「好像是從宿舍樓那邊傳過來的……」

　　=……=

　　【鬼手差點抓住我顧哥，嚇人】

　　【咦，顧哥在看什麽？】

　　【什麽妹子？】

　　【是顧哥在騙人嗎？】

　　【看起來不像……我後臺報錯了，正在等待回復。】

　　……

　　【我覺得應該讓一個人在留言墻守著，抓住寫字的人不就得了！】

　　【兄弟，你想得太簡單了。】

　　【你們說這個許願的人是作死還是秒贏？】

　　【尖叫聲嚇我一跳】

　　【上課期間宿舍上鎖進不去，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可以了。】

　　【弱弱bb，總覺得有一大波高能即將襲來……】

　　【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