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德石一高(七）

　　顧奚櫟一回頭就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禿頭男人， 說實話她真沒發現這人，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站在那的，嚇了一跳。不過面上看不出來她受到了驚嚇， 她自己知道，她頂多眼睛裡面流露出了一點驚怕來， 現在也消失不見了。

　　一個正常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離她這麽近的地方，禿頭男人是鬼怪， 而在鬼怪面前，她是不會示弱的。一慌，鬼怪就能找到人心的漏洞， 一露出懼怕的神色， 你就輸了。

　　禿頭男人走過來了。

　　「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 你在那幹嘛？」

　　顧奚櫟聽到他的呵斥， 不僅沒有跑，還主動走近他，微笑著說：「你誤會了， 我不是學生，我是今天新來的老師……您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啦！喲， 是白主任吧？」

　　禿頭男人眼睛一掃顧奚櫟胸前的教師證， 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老師？？？

　　學校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身份卡， 禿頭男人也有，他是學校的教導主任，顧奚櫟在路過第一教學樓的時候， 連廊盡頭有一個四面都是玻璃的房間，那就是這一位的辦公室，從這個房間裡面可以監視到校門口、三棟教學樓以及往足球場必經的路口，當時顧奚櫟就覺得這間辦公室的位置簡直絕妙，結果就看到了辦公室的主人。

　　沒准到文印室外面抓她們的也是這位教導主任。

　　白主任眼珠子在眼睛裡面轉了一圈：「你上課時間在這裡幹嘛？」

　　「又沒有我的課，我到處逛逛好瞭解一下我們學校，」顧奚櫟熱情的靠近了白主任，滿臉都是笑：「校長說你是整個學校裡最熱心的人了，叫我有什麽不清楚的都可以請教你，你知道那兩棟樓是幹什麽用的嗎？」

　　白主任眼珠子上移，整個眼睛裡面鼓起了黑色的水泡，臉還朝著她的方向，不過他的臉也是青白色的，上面有勃、起的紅色的筋，陰森森的十分古怪。

　　青天白日，顧奚櫟都覺得身後在刮陰風。

　　這一幕駭人嗎？肯定嚇人的，也昭示白主任有問題，正常人有多遠離多遠了，顧奚櫟像是沒看見一樣，又喚了他兩聲：「白主任！白主任！你怎麽不說話？」

　　白主任：「……」

　　這傢伙是不是個瞎子？！

　　顧奚櫟還在喊他：「白主任？」

　　白主任古怪的盯了她許久，眼珠子一轉恢復了正常，不情不願的說：「那是教師家屬樓。」

　　顧奚櫟：「哦……」

　　白主任說完轉身就走，顧奚櫟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鐘，快步跟上他，同他幷肩走。

　　白主任：「你幹嘛？」

　　知道白主任現在沒辦法對她怎麽樣，顧奚櫟還帶怕的嗎？

　　顧奚櫟非常有禮貌的說：「跟著您到處看看，要是有什麽不知道的還能問問您。」

　　白主任：「……」

　　白主任……白主任拿她沒辦法！

　　我是已經不嚇人了嗎？

　　偌大的校園裡面，空曠處連一個人都看不到，白主任似乎是在閒逛，繞著籃球場走一圈，又去宿舍樓走一圈，之後再去圖書館。顧奚櫟的脚步聲很重，路上還不停的跟白主任說話，但凡這些地方藏著人的，聽到聲響就會提高警惕自己藏好，絕不會讓白主任抓個現行。

　　白主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盯著顧奚櫟的目光可以說是鬼氣森森，可惜顧奚櫟跟感覺不到一樣，漸漸的白主任把自己的臉都憋紅了，也不見顧奚櫟笑容的弧度變一下。他也不到處逛了，去了第一教學樓。

　　顧奚櫟還是跟著他，照理來說第一教學樓應該沒有藏著人，這裡也沒辦法藏人，她就是想摸清楚白主任到底是個什麽情况。

　　這個亡靈領域的出口應該是校大門，整個學校也只有這麽一個門可供出入，按照常理，只要放學，校門就會打開，游客就能離開這個領域。游客要做的，就是苟著，苟到校門打開。顧奚櫟也不免去猜想這個最好的結果，可是哪有這麽容易通關的亡靈領域？

　　顧奚櫟跟著白主任往上走，走到三樓樓梯口的時候聽到外面有呵斥聲，被教室裡面念書的聲音掩蓋了，聽不太真切。

　　高三二班門口，一個游客被死死扯著。

　　顧奚櫟不免蹙眉，怎麽會有人在上課的時候到教學樓來呢？既然有膽量來了，又怎麽會毫無依仗，就這麽翻車了呢？

　　這個游客的情况不大對，一臉茫然，她受傷了，腿上還有血迹。

　　「你是哪個班的？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看看。」

　　抓住這個游客的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一個乾瘦的中年女人。

　　這個游客脖子上沒挂學生證，顧奚櫟記得沒錯的話，她應該是二人組中的其中一人，就是不知道她的同伴哪去了。

　　好在游客是有學生證的，她從兜裡面扯出了一張學生證，班主任拿在手裡看了看，把學生證還給了她，就在游客以爲危險過去的時候，班主任忽然變了臉色：「你都上高三了，怎麽不知道爭分奪秒的學習呢？！還敢逃課！」

　　游客靈機一動：「我沒有逃課，我出來上厠所。」

　　「你還敢狡辯。」

　　班主任的下頜直接掉下來一截，她甚至都不用手去扶一下，憤怒的叫嚷：「你需要冷靜一下，你需要反思自己。」

　　每個游客都親眼看到過遲到的女同學是怎麽樣被門衛吃掉的，這個掉下的下頜嚇住了她，她不敢說話了。

　　班主任拉住了她的手，游客掙扎了兩下，被班主任一本書拍在她手上。

　　「哢嚓——」

　　顧奚櫟發誓她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而她就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動，白主任就守在她旁邊，雙眼的興奮盯著她看，嘴角有口涎不停的溢出來，甚至還咽了一口唾沫。只要她有任何的動作，虎視眈眈的白主任就要立刻撲過來大吃一頓。

　　自己大概就是美餐。

　　——這時候不應該反抗。

　　女游客還想跑，被打斷了腿，發出了凄厲的叫聲。

　　外面這麽大的聲音，照理來說裡頭不應該沒聽見，教室裡老師朗讀課文的聲音却沒有片刻停頓，裡頭沒有一個人出來瞧瞧外面的情况，這讓女游客的慘叫聲愈發的詭异了。

　　班主任抓住女游客的一條腿，將她半個身子提起來，拖拽前行，地上留下一道長長血痕。腦袋磕在樓梯上，暈過去的女游客忽然醒了過來，她看到顧奚櫟了——「救我……救我……」

　　班主任回頭看向顧奚櫟，眼睛眯起來。

　　顧奚櫟晃了晃自己胸前的教室證，班主任同教導主任一樣，也是睜大了眼睛。不過既然顧奚櫟不是她的目標，她也就沒管顧奚櫟，繼續拖著女游客往上走。

　　走到五樓，將女游客關進了一間空教室。

　　——[心理諮詢室]

　　班主任怒吼：「你待在裡面，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錯了。」

　　門被鎖住了。

　　剛剛是顧奚櫟跟著白主任，現在是白主任跟著她，仿佛認定了她身上有能下口的機會，白主任也不氣了，就在她身後默默的流口水。

　　女游客躺在地上，臉色蒼白，但是她胸口還是起伏，幷沒有死亡。顧奚櫟猜測，沒有學生證和有學生證是兩個待遇，沒有學生證的就不是德石一高的人，多半會被直接吃掉，可有學生證的人，僅僅是被抓住逃課，不至於就當場死亡，只是會被關禁閉。

　　當然，逃課只是很輕的違規。

　　顧奚櫟是老師沒錯，但她不能袒護違反校規的學生，如果她那樣做了就是她違規……這一堆亂七八糟的關係令她腦仁疼，且學校裡面的老師很多，會不會所有的老師都是鬼呢？

　　現在待在心理諮詢室外面也沒用，女游客又暈過去了。

　　就這麽帶著白主任，顧奚櫟將第一教學樓認真的參觀了一遍，也觀察著路上碰到的所有老師，再沒有發現有异常的老師，看來幷不是全校老師都是吃人的亡靈。

　　「叮叮叮」

　　下課了。

　　白主任遺憾的看了顧奚櫟一眼，轉身走了。

　　顧奚櫟再從另一邊的樓梯上了五樓，這時候禁閉室裡面已經沒有人了，門鎖看起來是被什麽東西給撬開的。幾個臨時同伴在籃球場邊上會合，她將這四十五分鐘裡面發生的事情用簡短的話說了一遍。

　　「呀！」

　　方蕾蕾忽然指著第一教學樓：「那……天臺上！」

　　幾個人都望向天臺，一個人從上面落下，「嘭」一聲砸在地上。周圍跑跑跳跳的學生對此視若無睹，依舊在做著自己的事情，旁邊跳橡皮筋的同學還在哼著歌謠：「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一二，二三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一二，三三七……」

　　死的是從心理諮詢室消失的女游客。

　　過了幾秒鐘，屍、體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張染血的學生證。

　　方蕾蕾呼吸急促：「我看到了，是有東西把她推下來的。」

　　=……=

　　【女游客對自己出現在二樓似乎也茫然，她的表情和動作給我的感覺像在說——她剛剛幷不在這裡。】

　　【你是說學校裡有類似傳送陣的地方？】

　　【亂七八糟】

　　【毫無頭緒】

　　【以死、者原本的傷，也不可能獨自一人爬上天臺。】

　　【天臺上確實不只死者，可另一個東西也不算是人吧……】

　　【求閉嘴，汗毛都竪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