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鶯花巷

　　薛輝是三天之後將成品交給顧奚櫟的， 一堆散亂的零件。他要教顧奚櫟安裝娃娃， 兩人在這裡分離之後，未來很大幾率不會再相遇， 如果娃娃的部件出了問題，她只能自己處理。

　　僅僅是因爲小問題， 就讓這麽昂貴的娃娃報廢，也太可惜了一點。

　　顧奚櫟學習能力很强， 花費了一點時間，人偶的身體就被裝好了。薛輝打開了裝配件盒子，裡面有一對眼珠、藍色的短髮和一套小衣服。

　　這是個可愛的男孩子， 身高只有50厘米， 精緻得叫人不忍觸碰。

　　薛輝：「人偶師製作的娃娃都是有生命的，你可以給他取個名字。」

　　顧奚櫟點了點頭， 將人偶娃娃捧在手裡看：「他和囡囡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第一眼看到囡囡， 你就知道她是活的，而這個男孩子，只是會讓人比較在意而已， 但能看出是仿真娃娃。在侵蝕地區，這麽逼真的人偶娃娃再漂亮再精緻， 也難免和恐怖、靈异等詞匯聯繫在一起。

　　親手製作的男孩子這麽可愛， 這麽美貌， 可見薛輝的審美是沒有問題的，他精心養的囡囡却和「美」沾不上邊，這個慈愛的老父親可不是故意將女兒往醜陋、可怖這個方向進行培養的。如果可行的話， 顧奚櫟甚至覺得他想把囡囡養成一個精緻的小淑女。

　　這種情况，顯然就是沒辦法啦！

　　薛輝：「你知道有多少種材料可以用來做人偶嗎？」

　　顧奚櫟搖頭。

　　薛輝：「用途只是賞玩用的偶，有太多的材料可以製作。之所以用這些昂貴的進口材料，是要將偶作爲武器使用。各種材料裡面，活軀是最難製作成偶的，人的身體非常的脆弱，哪怕武裝到牙齒，實際上也只是血肉之軀。人本有形體，只能再加工。這難度，和用好材料直接做個偶差別太大，難度不是同一個等級。你大概也已經猜出來了，囡囡是活人做的偶。」

　　這很好猜，他的這個人偶娃娃身量似孩童大小，有皮有骨，與真人無异。用高級材料製作的男偶，一看就知道是仿真娃娃，差別太大了。

　　顧奚櫟：「囡囡是你的女兒？」

　　以薛輝的年紀，有一個女兒幷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薛輝：「嗯」

　　他沒有過多的解釋，但以他對人偶娃娃的寵愛，顧奚櫟也不會往壞的方向去胡猜，用什麽材料做偶不好，用人做偶難度又大，不見得更厲害。

　　非得用人做偶，不過是薛輝不想讓女兒死亡。

　　顧奚櫟：「囡囡是不是長大了一點？」

　　說到這個，傻爸爸薛輝就高興了。

　　「你看出來了！她長高了整整三厘米。」

　　腦袋被摸了一把，囡囡不高興的咬他的衣服。

　　人偶囡囡似乎幷沒有爲人的理智，長大幷不僅僅是身體變高，還得有成人的思維才可以。

　　薛輝手忙脚亂的把布料從囡囡嘴裡扯出來，告訴她這個太髒了，不能吃。囡囡根本聽不懂，還咬他，人偶師一點都沒有不高興，就當囡囡是在跟他玩。

　　已經獲得了足够的錢財，短時間內他無法在製作下一個偶。薛輝告訴顧奚櫟，他明天就要進新的領域了。

　　這麽著急！甚至有點迫不及待。

　　游客們都希望能在服務區多待，亡靈領域多麽的可怖，誰不想要多活一陣呢！唯有薛輝是例外，這顯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只能是囡囡了。

　　顧奚櫟：「總有一天，她能恢復神智的。」

　　薛輝：「承你吉言。」

　　在瞭解人偶的時候，顧奚櫟也問過了薛輝，關於囡囡的食譜。她最初是什麽亡靈都肯吃的，但她的消化功能幷不是很强，吃了這個亡靈，消化之前另一個就吃不下了。時間久了，囡囡就開始挑食了，亡靈領域裡面，自然是領主的血肉最好吃。

　　人偶是要養的，顧奚櫟也得這麽養著新得的人偶，他才會更厲害。也不能養得太厲害了，否則主人壓不住他，人偶不是在人偶師的手裡，搞不好也是會叛逃的。

　　現在說這個還早了點。

　　聽了薛輝的話，顧奚櫟不免想到了上帝——這位亡靈領主很特別，掏心掏的太爽快，以至於顧奚櫟關於他的過往一點都不不瞭解。

　　有些懷疑領主是宅靈之類的東西，領主在成爲領主之前，也不一定會是人……不過顧奚櫟沒得證據。

　　……

　　黃昏，199服務區巴士停靠點。

　　少年人結伴通過安檢，一上車就發出了短促的尖叫聲，同伴被嚇了一跳：「怎麽了？」

　　「你看後面！」

　　剛剛他確實是被嚇到了，馬上又鎮定下來，畢竟在服務區是不可能有危險的。

　　同伴一看，也是一聲「臥草」！

　　倒數第二排的靠椅上坐著一個仿、真娃娃，似乎正好奇的盯著他們，又像是在嘲諷他們如此的大驚小怪。

　　「兩位客人，你們擋住車門了。」

　　巴士司機說話的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他們兩個站在車門口，外面的游客難免覺得這倆巴士裡有什麽古怪。停車場上幷不只有一倆巴士，肯定繞著這倆車走。

　　已經上了車的人，絕不可能下車。

　　兩個人不敢真的惹怒司機，只能先在前排坐下，他們剛剛的注意力都在娃娃身上，這才發現後排座上橫著一雙修長的腿。

　　「我過去看看？！」

　　是哪個游客躺在後排座上睡覺嗎？

　　少年人剛走到巴士的中間位置，人偶就緩慢的轉過了頭，注視著他。被冰藍色的眼珠子盯著，少年人覺得瘮得慌。

　　「哥哥」

　　清脆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一隻素白的手從靠椅背後伸出來，握著人偶的腰將他拖了下去。

　　「你怎麽又偷偷跑掉了？」

　　交叠的雙腿挨地，躺著的人坐起來，竟然是一個小姑娘。

　　銀灰色的短髮，底部挑染成寶藍色，巴掌大的小臉，圓圓的杏眼，忽略她紅得近乎於黑色的唇，就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小可愛。她竟然還穿著水手服，白藍相間多可愛，偏偏是黑紅色，這就讓她整個人顯得有點詭异了。

　　少年人心裡大叫：他這是上錯了什麽奇怪的車嗎？

　　同伴：「博君，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看，這樣很沒有禮貌。」

　　唐博祥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的對小姑娘笑了笑，哪知道人家根本沒有搭理他，徹底的忽視了他，在小聲的跟人偶說話。

　　「她看起來好小，不知道成年了沒有。」

　　同伴一巴掌拍他腦門上：「別人的事情不要管，那個娃娃挺古怪的，你不要招惹她。」

　　其實不止是娃娃，人也挺古怪的，她右手上戴了好幾條金屬鏈子，手掌上纏著黑色的布條，打扮得……不同尋常。兩個大活人上車，她完全給無視了。

　　沒等多久，又有一個游客上車，他太胖了要側著身體才能通過車門，看到後排坐上蕩著脚在唱歌的小姑娘，他懵逼了一瞬，左右望瞭望，發現自己確實是上了巴士，而不是錯上了一倆奇怪的車，鬆了一口氣。

　　他發現，第一排幷肩坐著的兩個青年都對他投以理解的目光。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櫟櫟星，挂在天上閃光明~啦啦啦~」

　　在奇怪的歌聲中，三個人坐成一排，開始了友好的交流。一般情况下，得從自我介紹開始。

　　唐博祥和餘彥之是好友，一個開朗，一個沉穩，歲數相仿，已經共同經歷了兩個領域。

　　胖子自稱爲胖仔。

　　「所有人都叫我胖仔，叫得多了，我聽到自己的名字都覺得陌生，反應不過來。」

　　當天邊的紅霞灑在車頂上時，司機發車了。離開服務區沒有多久，車行不過半個多小時，就下起了大雨。都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可話在侵蝕區內竟然是行不通的。這雨不僅僅來得急，也來得凶。

　　司機先生讓他們系好安全帶，後來雨太大了，就直接將車停在了路邊。

　　「雨停了再走。」

　　幾個游客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况，包括顧奚櫟都是第一回碰到暴雨天氣，無法行車。這是去程，又不是回程，沒有人趕著去投胎。只要沒有危險，自然是不會催促司機。

　　顧奚櫟的直播器早已經打開，她將娃娃舉起來轉了一圈：「哥哥好看嗎？」

　　直播間的觀衆們肯定能聽見，她從上了巴士開始，就看不到直播間的留言了。娃娃太精緻了，她養著養著就養出了趣，人偶『哥哥』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

　　哦，人偶的名字就叫做「哥哥」。

　　司機將窗戶打開了，坐在駕駛座上抽烟。

　　坐在前排的三個人迅速被雨水淋濕，不敢跟司機理論。他看起來心情可不太好，萬一發起火來將他們丟出去就完了。只能默默的遠離前排，轉移到巴士中間的位置，唐博祥是有些想去後排的，餘彥之拉住了他。

　　雨水打在車上「啪啪啪」的響，聲音是混亂的，慢慢的車內的人聽到了外面有節奏的擊打聲，好像是有東西在拍打車頂。司機咒駡了一聲，將整支烟塞到了嘴裡，下車去探查。

　　「啪」

　　一雙帶血的手掌貼在後排座的玻璃上，雨太大了，看不清外面的東西是什麽。隻大概看出是個人形的怪物，它從車頂上爬下來了。

　　顧奚櫟抱著哥哥挪到窗邊，在三人驚訝的目光中，扯著自己的嘴角吐出了舌頭：「略略略~」

　　三人：「……」

　　怪物：「嗷——」

　　這明顯是被激怒了，怪物用非常快的速度在車窗上爬行，一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車前窗的位置，還被雨刮打了一下。

　　顧奚櫟「咯咯咯」的笑。

　　巴士車門響起了警報聲，中間的三人連忙往車尾跑。

　　顧奚櫟：「啊啊啊，你們這些充滿惡臭味的成年人，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

　　不靠近不行啊！不躲會被吃掉的，濕漉漉的怪物已經爬進車內了。那是一個頭髮長到脚趾的無臉怪，渾身散發著屍、臭。

　　肥仔：「司機先生！救命啊！」

　　顧奚櫟是赤著脚站在後排座上的，現在被三個男人擠到了角落裡面，氣得跳脚：「讓開、讓開！小小鬼怪都對付不了，你們也太弱了。」

　　三個人都充滿希冀的看著她。

　　顧奚櫟翻了一個白眼將右手的黑布扯下，對著無臉怪伸出了手……什麽也沒有發生！

　　唐博祥絕望的想：我信了你個中二病！

　　哥哥這時候跳出了顧奚櫟的懷抱，衝向了無臉怪。

　　顧奚櫟尖叫：「哥哥！」

　　她白嫩嫩的手掌上裂開了一個旋轉的黑洞，一口黃色的巨棺從洞中飄出來。無臉怪見勢不對要跑，却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棺材吸了進去，蓋子蓋上，只留下長長的頭髮掉在外面。

　　司機先生進來的時候，除了頭髮之外，黃色棺材已經將無臉怪消化殆盡了，又重新回到了顧奚櫟手上的黑洞中。

　　顧奚櫟陰沉著臉抱起了人偶：「哥哥，你不聽話！都說了不要管閒事。」

　　人偶一動不動。

　　顧奚櫟：「你騙人，你才不是爲了保護我。明明它要吃也是先吃掉他們，吃完那三隻肯定也飽了，我根本不會有危險。」

　　三隻：「……」

　　「看什麽看！」

　　顧奚櫟冷冷的笑：「離我遠一點，不然殺掉你們哦。」

　　司機在雨幕裡走一圈，身上都是幹的。他關閉了門窗，讓三個男游客清理車裡的污漬，倒是對顧奚櫟很客氣，還謝謝她幫忙。載客途中，客人要是出了事情，他們是要罰款的。自己煩了弄死游客，那活該罰款，被怪物摸上車吃掉慘遭罰款，那多不划算。

　　唐博祥將地上的頭髮掃起來倒進垃圾桶裡，雙目無神的呢喃：「本以爲是個中二病，沒想到是個病嬌！」

　　餘彥之：「……」

　　肥仔：「……」

　　開局不祥，後面倒是沒出什麽事，巴士順利到達站點——[已經到達目的地『鶯花巷』，請所有乘客下車！巴士停靠時間有限。警告，請所有乘客下車！]

　　=……=

　　【最期待的時刻到來了，讓我轉換一下視角，看一眼櫟櫟！我的媽呀！這個抱著娃娃的小可愛是誰？】

　　【唱歌好評！】

　　【好看好看，人偶哥哥超好看，但沒有櫟櫟你好看！】

　　【演得這麽一本正經，我都看笑了，櫟櫟竟然沒有笑場。】

　　【《演員的職業素養》瞭解一下！】

　　【我還以爲櫟櫟這回的天賦能力是人偶師，結果却是……？我tm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這是啥天賦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