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鶯花巷（完）

　　白艶生被砍掉了一隻手， 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她畢竟是亡靈， 不是人類，失去手臂沒讓她痛得死去活來， 就只有斷臂的那瞬間痛感很强烈。可這種痛只有一瞬，所以再疼也能忍下來。

　　只要有足够的能量， 她的手臂甚至還能再長出來。

　　現在不行，白艶生沒能量了。只有一隻手可以用， 她點烟的動作居然還很好看。

　　岳鴻沒有說話。

　　不知道他是太有紳士風度，不打擾女人壽宴，還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應該是後者吧！

　　兩個人剛剛的對話很有意思， 其中的情感是很複雜的。顧奚櫟就愛把事情拿出來琢磨， 攻城爲下，攻心爲上。她取得亡靈之心又不靠武力值……剛才得到的那半顆得除外。

　　亡靈之心統共只有一顆， 白艶生有半顆， 岳鴻胸腔裡只有半顆了。他的能力是會大大削弱，可即使如此，也足够對付顧奚櫟了。要知道， 他在成爲亡靈領主之前，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刀客了。

　　生是人杰， 死爲鬼雄。

　　只有半顆心的岳鴻， 比好多心臟完整的領主厲害得多。顧奚櫟很清楚， 對付他不能像對付白艶生一樣，否則就是找死。還是那句話，白艶生才是例外。

　　用武力對抗亡靈領主就太笨了， 要攻心……攻心就是剜心了。

　　要對付一個人，就先要瞭解他。顧奚櫟在鏡中世界看到了岳鴻的一生，那些都是他最重要的人生經歷。大俠也是人，他亦有個人的好惡，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公平，也不可能做到絕對的正義。

　　顧奚櫟覺得岳鴻對白艶生幷不僅僅只是友情，他對白艶生肯定是有好感的。試想一下，岳鴻這樣的人，若對白艶生沒有特殊的情感，他會和白艶生成爲知己好友嗎？他是光明磊落的大俠，白艶生是什麽人？人人都說她陰狠毒辣，蛇蝎心腸——這個女人與善良是不沾邊的。

　　看到白艶生平日裡的行徑，岳鴻雖不至於打殺她，也要轉身離去，從此斷交，日後再不來往的。可岳鴻這麽做了嗎？沒有！他還試圖去改變白艶生，他從不插手旁人的私事，大不了斷交，現在却破例了。

　　什麽是愛情呢？愛情是不講道理的。

　　該死的愛情讓岳鴻想要把一個壞女人變成好女人。

　　這情感，他不僅沒有宣之於口，而且非常的克制，不叫外人看出來一星半點。

　　爲什麽呢？妻子慘死，岳鴻曾發誓終生不娶。

　　這隱秘的情感，是剛剛岳鴻問話時，顧奚櫟聽出來的。她發現最讓岳鴻受不了的不是白艶生選擇保全鶯花裡而毒死他。這是大義，他認爲白艶生做得對。有一點他不太滿意，就是白艶生幷沒有將一切和盤托出，而是瞞著他做了决定。

　　真正讓岳鴻受不了的是——白艶生在未被逼迫的情况下，僅僅因爲要想成爲新的亡靈領主，就下手殺他。

　　前者，他還能騙騙自己，白艶生做選擇的時候也是痛苦的，後者叫他知道——白艶生對他毫無愛意。

　　這一點，岳鴻不能接受。他一直以爲這段感情裡，只有他在糾結——同白艶生在一起，他便違背了諾言，這是心裡過不去的坎。還因爲兩人三觀不合……因此做知己好友相處。

　　岳鴻唯獨沒有想過，白艶生會不愛他。

　　這讓岳鴻感到非常的羞憤，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自己的心情，還要以全新的眼光來看待身邊個女人。

　　白艶生誰都不愛，她早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比起旁人來，她更愛自己。

　　……岳鴻這樣的人，永遠不會理解白艶生。

　　結論：岳鴻胸腔裡的那半顆亡靈之心，她拿到的幾率很大。

　　顧奚櫟知道自己該出場了，她留給這兩個人的時間已經够多了，繼續在旁邊看著就不符合她的人設了。剛剛這一會，她之所以能安安靜靜的，全靠哥哥安撫了她。

　　哥哥一直在輕輕的拍打顧奚櫟的肩膀，時不時扯一扯她的頭髮，親密的貼著她的臉頰，盡全力讓她放鬆。

　　她漸漸平靜下來，不再發瘋。

　　當她看到白艶生的時候，眼睛又有變紅的趨勢，剛剛消弭的殺意重新涌現出來。

　　唐博祥：「小悅……」

　　岳鴻在這裡，他一醒來便救下白艶生，現在也不會讓顧奚櫟殺她。天下第一刀客啊！唐博祥不能眼看著顧奚櫟去送死。

　　「小姑娘，你打不過我！」

　　岳鴻畢竟是亡靈領主，在他成爲領主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很多事情了。雖然才醒，可剛剛發生的事情，他都『看』到了。

　　顧奚櫟嘴硬：「不試試怎麽知道！」

　　哥哥捏她的臉，拍了拍她的耳朵，顯然是有點生氣了。顧奚櫟不搭理唐博祥，但不可能不理哥哥，她對哥哥撒嬌：「我不會有事的，越級打怪是每個主角都該肩負的命運！」

　　岳鴻：？？？

　　岳鴻被小姑娘逗笑了，他輕咳一聲說：「我有一條規矩，不同女人比武。」

　　顧奚櫟：「我還沒成年，不是女人。」

　　岳鴻：「……更不會跟小姑娘比武。」

　　第一次見到這麽平易近人的領主，居然還會認真的跟游客說話。

　　顧奚櫟：「你的意思是我殺你，你都不會反抗嗎？」

　　岳鴻：「小姑娘還挺刁鑽！我要是不願意，你甭想摸到我一片衣角。哈哈哈哈，你說說看，爲什麽要殺我啊？」

　　顧奚櫟：「我們是敵人，你會阻止我離開亡靈領域。」

　　「你們不是敵人，」白艶生在旁邊笑：「岳大俠和我不一樣，等通道打開，他會放你們離開的……」

　　顧奚櫟冷冷的看了白艶生一眼，執拗的對岳鴻說：「還是要打，你那還有半顆亡靈之心，我想要。」

　　岳鴻：「好姑娘不要打打殺殺，劃拳定勝負怎麽樣？如果我輸了，就把亡靈之心送給你。」

　　顧奚櫟脆生生的回答：「好！」

　　吃瓜游客：是我耳朵出問題了？？？還是岳鴻瘋了？？？

　　顧奚櫟的接受度高得嚇人，她跟哥哥說：「看嘛！這就是主角待遇。哎~動動嘴就能得到亡靈之心，我絕對是老天爺的親閨女。」

　　還沒劃拳，她就認定自己會贏了。

　　結果她還真的贏了。

　　這是一項穩賺不賠的買賣，即使顧奚櫟輸了，她也不會付出任何代價。岳鴻是有意送她這半顆亡靈之心的，倒不是顧奚櫟有什麽王霸之氣，折服了這位大俠，不過是因爲他不想要亡靈之心，而顧奚櫟剛好很想要。

　　她又很積極的索取，岳鴻就給她了。

　　岳鴻剜心用的是長刀不留行，他的動作很快。取心的過程中，他神情沒有一點變化，取出半顆心之後，毫不留戀的丟給了顧奚櫟。

　　吃瓜游客：「……」

　　真剜啦？？？

　　顧小悅真是老天爺的親閨女不成？這半個亡靈之心和白送的有什麽區別，早知道……早知道我也試試了？同人不同命！

　　真給啦！！！這一届的亡靈領主到底什麽毛病？

　　顧奚櫟一點都不驚訝岳鴻會真的剜心，第一時間就把到手的半顆亡靈之心捏碎了。

　　一個天生愛冒險的人，怎麽會願意待在小小的鶯花巷裡。比起建設自己的亡靈領域，岳鴻更願意四處漂泊。一個不會停下脚步的俠客，不會願意做亡靈領主，有這半顆亡靈之心，他就永遠不能離開自己的領地，那他要這半顆心有什麽用？

　　如果是人類岳鴻，他會把半顆心給白艶生，亡靈岳鴻丟掉這半顆心，都不會讓白艶生得到它。

　　成爲亡靈之後，人的性格通常會有很大的變化。

　　岳鴻不一樣，他的變化很小。

　　他就是亡靈領主中的异類，別的人爆發執念是因爲想要毀滅一切，他的執念是『守護』，就因爲他同白艶生許諾過——我會護住鶯花裡，護住你。

　　白艶生這樣的人，大概也不懂岳鴻。她吸取人的陽氣除了壯大自身外，大概也用於壓制岳鴻，不讓他醒來。費了這麽多的功夫，就是爲了成爲新的領主。

　　何必呢！她直接跟岳鴻說，岳鴻不會不給。

　　顧奚櫟沒忍住去觀察白艶生，還以爲她會震驚、會痛苦，可以想像她……她該後悔莫及。可都沒有，她好平靜。眉眼淡淡的，抽一口香烟，看著遠處的燈火，抿嘴在笑。

　　岳鴻：「你們該走了。」

　　月上中天，通道已現。

　　=……=

　　【他真剜了？？？！！！】

　　【我去，這是什麽神仙發展？？？】

　　【亡靈領主，奉送芳心……】

　　【美味小心心——晶瑩剔透，芳香撲鼻，哢嚓捏碎，十分帶勁。啊！隔壁的游客們都饞哭了。】

　　……

　　【我怎麽覺得白艶生也幷非對岳鴻無情……我tm是不是腦子秀逗了？這都明擺著的事，阿艶姐把岳大俠骨髓都要榨幹了！我竟然還覺得內有隱情。我我我，我怕不是個傻子。】

　　【如果時光能倒流，回到兩人初次相見的時候，岳大俠肯多看貌美村姑兩眼……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你信不信，就算把當年的美貌村姑綁岳鴻背上，讓他倆天天待在一起，岳鴻都不會對她有感覺。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贊同，他愛的就是鶯花裡的阿艶姐，不是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哪怕是大英雄，也難過美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