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鶯花巷（十八）

　　呼吸越來越艱難， 每一次喘氣胸腔的起伏都很大， 脆弱的肺部好像立刻就要承受不住這重大的壓力了。要趕緊離開這裡，不能再多待。

　　情况最嚴重的就是阮萍， 厲岩的死對她來說打擊很大，兩個人一起幷肩作戰過。幷不是塑料花戰友情， 是能背靠背對敵的真交情。太叫人遺憾了，明明已經熬過了最難的那個夜晚， 却還是沒能活下來。

　　阮萍痛苦的想，不應該讓厲岩進來的，可她知道這不可能， 除非一開始就知道鏡中世界沒有出站口， 否則厲岩就是爬也要爬進來。

　　萬一錯過了出站口，又該怎麽辦？

　　……可惡的亡靈領域。

　　唐博祥：「我走前面， 你們快跟上來。」

　　說完， 他就快速鑽進黑漆漆的通道裡，就怕餘彥之要跟他搶。走在最前面的人，肯定是最危險的， 因爲通道那一頭到底有些什麽是未知的。比起讓好兄弟冒險，唐博祥寧可自己來。

　　阮萍第二， 她昨天經歷了一場大戰， 體力還沒有恢復， 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餘彥之讓新人先走，他要等顧奚櫟：「散魄客……走了。」

　　即使是顧奚櫟，也不可能犯强拒絕離開鏡中世界， 她只是在等哥哥回來而已。現在哥哥回來了，她一邊跟哥哥說話，一邊走過來。他倆狀態都還好，就算再待上一兩分鐘，也不會出事。

　　餘彥之：「看到丁運達沒有？」

　　剛剛唐博祥發現通道的時候，除丁運達之外的人都應聲了。比起這裡有危險，餘彥之覺得丁運達發現了什麽却不想叫他們知道的可能性更大。

　　丁運達剛剛要是應答了，大家就知道他的方位了。

　　顧奚櫟：「哥哥說，丁運達去拿『不留行』了。」

　　餘彥之聽懂了，他的想法和顧奚櫟差不多，也認爲大樹就是岳鴻所化，他死的時候手裡拿著不留行，這裡有正品不留行就一點都不奇怪。

　　一旦他們過去，就必然和丁運達起衝突。在這裡起衝突，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如果這裡只有餘彥之，他是不會過去的。若要搶不留行，完全可以等丁運達離開鏡中世界再搶嘛……

　　在這裡的幷不只有他，還有顧奚櫟。

　　「我們過去看看！」

　　這是顧奚櫟在和哥哥說話，人偶娃娃竟然也同意了。哥哥勸阻顧奚櫟的時候多，贊同她决策的時候很少，因爲顧奚櫟總是在胡鬧。明明有危險，哥哥還同意妹妹去做，她肯定是覺得不留行很重要，值得冒險。

　　哥哥帶路，他們到達的時候看到的是丁運達的屍體，他死不瞑目，樹根貫穿了他的心臟。沒有人聽到他呼救的聲音，因爲他張大的嘴裡面也塞著樹根，他根本無法發出聲音，走到這裡，兩個人才聞到血腥味。

　　丁運達幷沒有流太多的血。

　　就在屍體的正下方有一把插在土中的刀，正品和仿品果然不同，正品僅僅是刀鞘的亮度就和完全仿品不一樣……看到正品之後，就覺得仿品不配叫做『不留行』。

　　顧奚櫟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哥哥看到了他死亡的經過，一切變故發生得太快了。丁運達發現不留行，立刻就要把刀拿到手。他猜測這把刀足以殺死白艶生，那他就能得到亡靈之心。一個沒有天賦能力的人獲得亡靈之心就能獲得一項天賦能力，這誘惑太大了。

　　他走到刀旁邊都沒有出事，握上刀柄的時候，他聽到唐博祥的聲音。此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出聲，已經取得不留行了，他不能讓其他游客發現，免得不留行被搶奪。

　　如果撕破臉，大家爭奪起不留行的所有權，他的勝率不高。

　　如果他當時就回應唐博祥的話，還可能活命，但是他沒有。丁運達沒能把不留行拿起來，他把吃奶的力氣都用盡了。眼裡只有不留行，就完全沒有防備身後。像是死物一樣的樹根忽然發難，丁運達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餘彥之沒有靠近，他早就想好了，如果丁運達得到了不留行，他也不會在這裡發難。如果丁運達沒有得到不留行，就證明要得到不留行會很危險，若丁運達死亡，他也不肖想不留行了。他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從不冒無必要的險。

　　誘、惑再大，都沒有保住命重要。

　　沒有天賦能力的人要在亡靈領域裡面活下來，需得謹慎、謹慎再謹慎。

　　顧奚櫟不是這樣的人，她的任性超出想像。發現她想要去拿刀，餘彥之趕緊拉住了她。

　　說實話，長久以來餘彥之遇到的都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唐博祥之外，他從不干涉旁人的决定。認識顧奚櫟之後，他竟然學會了『管閒事』。

　　哥哥趁他拉住了顧奚櫟，跑到不留行旁邊，從土中拔起了比他自己還要高的長刀。樹根一點動靜都沒有，毫無要攻擊人偶娃娃的意思。

　　餘彥之懂了：「樹根攻擊的是人，哥哥不是人……」曾經有岳鴻這樣的主人，不留行也不願意隨便認主。

　　「pia」

　　顧奚櫟大怒：「你才不是人！」

　　……

　　「知知！！你臉這麽黑，出事了嗎？」

　　通道的出口居然在二樓的茶室裡，唐博祥一直守在這裡，出來三分鐘還不見餘彥之兩人，他就想要從黑漆漆的通道再爬回去，可通道禁止他入內了。見到兩人出來，他著實鬆了一口氣。

　　餘彥之：「丁運達死了。」

　　丁運達是不討人喜歡，可好歹相識一場。

　　阮萍：「怎麽回事？」

　　哥哥拖著不留行，最後一個從通道裡面出來。

　　餘彥之：「就是因爲不留行！我們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估計是他想要取刀，結果却被樹根偷襲了。」

　　顧奚櫟拉開窗簾，在鏡中的時間過得太快了，外面已經是黃昏時分。她把腰上挂著的那把不留行丟在桌上，要去拿哥哥手中的刀，却被哥哥避開了。

　　顧奚櫟：「我不能拿嗎？」

　　哥哥點頭。

　　她拿著和哥哥拿著沒什麽差別，哥哥喜歡就讓他拿吧！

　　既然有真的，她肯定不會要仿品。因爲游客人數銳减，剩下的不留行居然够分了。新人學著顧奚櫟的樣子把仿品不留行綁在了褲腰帶上，安全感大大提升。

　　刀不够分配的時候，沒有他的份，他也絲毫不敢抗議。

　　阮萍：「我要去樹上看看，出站口很可能同大樹有關。」

　　餘彥之：「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大家等會可以先去大樹那。畫舫二樓沒有探索到的地方，也很可能有出站口。如果這兩個地方都沒有，我們夜裡就要把所有畫舫全都搜查一遍。沒有太多的綫索，只能用笨辦法一一進行排除。最壞的情况，我們今夜都找不到出站口，那就要做好白天去搜查鶯花巷2組所有房屋的準備了。」

　　每天都有幹、屍從河裡爬上來，白天出門幾乎等於正面與幹、屍起衝突。

　　餘彥之繼續說：「也許我們的運氣沒有那麽差，樹上沒准就能找到出站口。」

　　大樹是長在水中的，必須喚來艄公，讓他送幾人過去。水裡有東西，游客們都看到過水裡的黑影，就算會游泳也不敢下水。

　　船却不會受到攻擊，顧奚櫟懷疑水底的東西怕光，每艘畫舫上都點燈籠，水面上到處都漂浮著河燈。鶯花裡的人會弄來這些，估計也是防止水底的東西搗亂。

　　艄公肯定是不願意的，顧奚櫟用寶鏡無聲無息的解决了他。

　　阮萍給她比大拇指，覺得小姑娘是有一點任性，可做事乾淨利落。好評！

　　「有人會划船嗎？」

　　唐博祥：「我們會！從小就是河邊長大的娃子。」

　　餘彥之：「哦，可你是個旱鴨子。」

　　唐博祥：「……」他懷疑自己哪得罪了知知？？？

　　最後是餘彥之划船，因爲他看起來比唐博祥靠譜多了。這一會時間，他們討論起了白艶生和岳鴻的糾葛。

　　新人：「我就不明白了，救人還能救出錯？白艶生恨岳鴻完全是遷怒，沒有道理的。」

　　阮萍：「她應該是怪岳鴻救了她却沒有救到底，也沒有安頓好她，以至於有後面的滅門之禍。知道《瓶中妖怪》嗎？妖怪被裝在瓶子裡，他對自己說——誰要是在100年內打開瓶子救出他，要什麽他便給什麽；第二個100年，他對自己說——誰要是在100年內救出他，他會給人億萬財富；到第三個100年，他對自己說——誰要是救出我，我就殺了誰。從期待到絕望，然後人就壞掉了。」

　　阮萍說話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她說得很有道理，但也不那麽有道理。

　　白艶生全家被殺的時候，她還是一名妙齡少女。可能之前她還期待有英雄再次從天而降，在她發現自己只能無奈接受現實的時候，她就開始成長了。家人慘死刺激了她，讓她快速成長。

　　有一件事非常的重要：白艶生本就不是性情軟弱，可任人搓圓搓扁的女子。

　　你看她眼裡的光，那是一頭狼才會有的眼神，不能把她當做一條狗。她要報復就要找真正的仇人，所以她殺了少帥，又把淮京城的大帥拉下馬。這位大帥的得力手下，幾乎都是死在她手上的。只不過比起岳鴻來說，她的手段更陰損，動輒殺人全家。在她這裡，沒有殃及無辜這個說法。

　　若不是如此，短短幾年的時間，她也無法報仇。

　　如果白艶生不敢面對强權，面對惡人，那才會去恨善良的好心人，她不是這樣的人。

　　還有一點細節，是顧奚櫟很偶然的注意到的。少帥强搶白艶生，岳鴻剛剛出現，此時搶人的和被搶的都成了背景板，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岳鴻身上。那會白艶生嘴巴動了動，看口型說的應該——岳大俠！

　　很詫异，她認識岳鴻嗎？

　　餘彥之：「岳鴻會中毒，肯定和白艶生有關。可那種情况下，白艶生會殺掉他是很奇怪的。岳鴻對她幷不設防，她要殺人的話，機會可太多了。明明此刻岳鴻是在幫她，白艶生有當日的成就，她就絕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岳鴻是她的幫手，一個强有力的幫手，她殺了岳鴻有什麽好處呢？」

　　就幾人從影像上看到的——沒有任何好處。

　　船劃進了大樹的陰影裡。

　　=……=

　　【這個點，水中月還未出現~】

　　【也不排除出站口在樹上吧？我看櫟櫟就是這麽認爲的！】

　　【老兄，到底是什麽給你的自信……你竟然覺得自己能看懂主播精湛演技下的真實意圖？？？】

　　【……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