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長利園藝門口，這回就不需要有人拖住店主了。老板娘已經死亡了，他們可以很自由地出入店鋪，不管在裡面做什麽，都不會有人干涉他們。

　顧奚櫟走路的時候，拐杖一不小心磕到路邊的花盆，發出“嘭”的一聲。

　轉過頭一看，是曼珠沙華的花盆。

　老太太彎腰把這盆花拿起來。

　小花盆即使有土，也不會很重，老太太拿著不費勁。

　“就從這裡開始吧！”

　說著，老太太就把花盆裡面的花給拔出來了。

　莫余：“奶奶，你這是幹什麽？”

　顧奚櫟：“顏色太豔，很晃眼睛。”

　真的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拔掉曼珠沙華的嗎？

　莫余抿唇，沒有再說什麽，看向老太太的眼神卻越發地怪異。往常十分精明的老太太卻似全沒注意到他的眼神，還招呼他：“小莫，你別躲懶。年輕輕輕的就是要多動彈才好，人一懶就沒志氣了。”

　莫余：“您就知道說我年紀小，您的年紀也不大。”

　顧奚櫟多穩啊！白他一眼：“油嘴滑舌的，少哄我。我這叫年紀不大嗎？我這頂多叫還沒入土。”

　莫余被逗笑了。

　他一笑，那種陰沉沉的感覺就減少幾分。

　顧奚櫟心底松一口氣：這些亡靈也太不禁逗，一個個對情緒的控制都不及格。稍微一撩撥，就要原地爆炸。

　這會她還不想跟莫余翻臉，就只能順毛擼他兩下，幫他宣泄一下心中的鬱悶。

　莫余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情緒被老太太掌控了……一張一弛，一會氣得他想殺人，一會又能把他弄笑。說是被玩弄在手掌心裡，也不為過。

　王不凡坐在地上，雙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只有腿和嘴能動。

　依依不準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那他能動的就只有嘴了。

　“你們說，領主會不會是老板娘的兒女啊！一般領域裡面的主線故事，都會和領主有點關聯。”

　一撮毛：“你說的是封閉式領域。”

　王不凡：“萬一祥雲花市就是個封閉式領域呢？我們是不是該去裡面找一找，萬一裡頭有密室什麽的呢？”

　孔昌來瞪他：“你就是坐不住，求你安分一點吧！”

　楊柳依依也瞪他一眼。

　三個人的感情看來是很不錯的。

　顧奚櫟此時不想跟任何人討論亡靈領主相關的話題，所以他們說話的時候，她一直在默默的檢查每一個花盆，沒有開口。

　莫余：“奶奶，封閉式領域是什麽？”

　顧奚櫟：“開放式領域的對立面。”

　莫余：“……”

　人家問小是什麽，你說是大的反義詞……

　莫余小心翼翼的問：“奶奶，你是不是不太想理我啊？”

　顧奚櫟：“我就是心裡著急。”

　莫余安慰她：“我們一定能找到鑰匙的。”

　顧奚櫟低垂著頭：“你好像一點都不急，不害怕死在這裡嗎？”

　莫余：“怕也沒有用，如果真的要死，我也要笑著去死，總比苦悶的迎來死亡更從容。”

　顧奚櫟：“所以你死亡的時候，是笑著的嗎？”

　莫余想了一會，慢悠悠的說：“上一次的死亡來得太突然，我最後的表情應該是這樣——瞪大眼，滿臉的驚恐。”

　莫余做了一個這樣的表情。

　可以說是非常優秀的死亡演繹，讓近距離看到這個表情的顧奚櫟頭皮發麻，仿佛他真這麽死過一次。

　顧奚櫟：“你後悔因為救人而死亡嗎？”

　莫余：“不後悔……”

　他在說假話，這家夥絕不會為救人而去死。

　莫余又說：“再來一次，我肯定沒有衝出去救人的勇氣了。”

　如果死亡就是一切的終結，那生命到達盡頭就是靈魂消散，可死後還要經受磨難，那就會讓人想要活得更長一點了。因為死後的世界，遠比活著時更殘酷。

　顧奚櫟翻找車鑰匙，必定會把花盆裡面栽種的植株全部拔出來。不一會，她身旁就全是泥土了。

　離她最近的是楊柳依依，她搬來人字梯，從最高的架子上搬下花盆。別看她極瘦，甚至給人一種非常不健康的感覺，力氣卻很大。那麽重的花盆重疊著，她一次能抱下來七八個。

　“你在幹什麽？”

　楊柳依依忽然尖利地叫起來，她手上抱著的花盆全部摔下來了。

　顧奚櫟跑得比兔子還快，莫余要拉她都來不及……一手撈個空，反而因為要‘救’顧奚櫟，自己沒能躲開，被花盆砸到。

　“你沒事吧？”

　顧奚櫟趕緊把花盆搬開，將莫余拉起來。

　“年輕人，眼睛要看事！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怎麽還不如我一個老太太反應快。”

　莫余：“……”

　老太太，你這就太過分了。

　我這是為誰啊？

　那邊楊柳依依是直接從人字梯上跳下來的，地上的碎片扎破她的鞋子，她也不在意，捏住王不凡的下巴，伸手進他嘴裡掏。

　一片帶血的刀片被她從王不凡嘴裡取出來。

　楊柳依依的手也被掙扎的王一帆咬破了。

　孔昌來：“他吞了多少，全部取出來了嗎？”

　楊柳依依沉著臉：“不知道，我不確定。”

　孔昌來就給王不凡人工催吐，吐出來的東西裡有一塊刀片。

　應該沒事了！

　應該都已經取出來了罷！

　……誰也沒想到，王不凡會吞刀片自殺。不完全塞住他的嘴，是怕遇到突發情況他不能喊。而且一個有天賦能力的人，要弄出嘴裡塞著的東西太簡單了。

　楊柳依依想的是，多看著他一點就好。卻沒有清楚地意識到——一心想要自殺的人，你防是防不住的。

　幸好現在的王不凡還是被催眠的狀態，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

　顧奚櫟這樣想著，又去留意莫余的表情，卻沒從他臉上看出任何不對勁的情緒。

　緊接著，木愣愣的王不凡恢復了神智……他嘔出大量的血液，痛苦地嚎叫著，臉上青筋蹦起，眼底全是密集的紅血絲，狀若瘋癲，因為劇烈的疼痛，甚至不停地在地上打滾。

　顧奚櫟：“蕭正文！”

　他有控制鋼鐵的能力，沒準他能有辦法。

　蕭正文已經進來了，卻沒看到蹲下來，抓住王不凡的手，臉色十分的難看。

　“他體內還有三塊刀片，有一塊已經穿破食管，而且把旁邊的主動脈割破了。除非做手術，否則我無法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將刀片取出來。”

　顧奚櫟：“能不能讓刀片變形，讓它不那麽鋒利？”

　蕭正文遲疑：“這種操作太精細了……”

　楊柳依依：“你試一試……請你試一試。”

　在蕭正文嘗試的時候，楊柳依依用雙手摁住王不凡的太陽穴，向孔昌來使了一個眼色。

　孔昌來就很有默契地將王不凡敲暈了。

　王不凡的上半身凝結出透明的冰晶。

　楊柳依依的臉都憋紅了。

　顧奚櫟知道她是想要給王不凡止血，但這其實是無用功。一來是因為她的天賦能力還達不到將人直接冰封的程度，二來是現在的溫度，冰總會化的。

　顧奚櫟面上一片漠然，手上並沒有停，還在尋找鑰匙。

　莫余幾乎是湊到她耳畔，用溫和的聲音說：“奶奶，看到這一幕，你還有心情繼續尋找車鑰匙嗎？你沒有一點同情心嗎？你看看我！我就覺得很難過，不想要再繼續了……起碼暫時不要繼續了。對旁人的死亡無動於衷，那該是多麽的冷漠啊！”

　蛇精病啊！

　顧奚櫟：“不快點找到鑰匙，所有人都要死在這。”

　莫余：“您不如承認自己是個冷漠的人。”

　這家夥，忽然像一條蛇一樣，在耳邊吐信子，涼嗖嗖的。

　顧奚櫟直接就罵：“神經病啊！你是道德的化身嗎？別以為一直往我身邊湊，我們的關系就有多親密了。蹬鼻子上臉，還想教我老人家辦事不成？”

　顧奚櫟一硬，莫余的態度就會軟下來：“奶奶，你別生氣！我就是隨便說說。”

　顧奚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王不凡最終還是斷氣了。

　死亡本來就是痛苦的離別，偏偏王不凡死得這麽慘，與他有很深感情的隊友都覺得受不了。

　楊柳依依掩面蹲在那大哭。

　哭得那麽傷心，大家都不忍心聽。

　壞消息：長利園藝裡面並沒有車鑰匙的蹤跡。

　為哄顧奚櫟開心，離開長利園藝的時候，他特地扶著顧奚櫟的手臂，結果跨門檻的功夫，手上一輕，扶著的手臂不見了，遊客們也不見了，周圍的景物全部發生變化。

　“嘻”

　莫余張開雙手，看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

　“我這是被催眠了？”

　意識到這一點，莫余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被注射進一管超量的興奮劑，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他好激動，要爆炸了。

　棋逢對手！

　本以為自己是貓，結果當這麽久的老鼠而不自知，他是憤怒的，又是高興的。

　一個老太太……他竟沒看出來，有這樣的能耐。

　……這才配做他的對手。

　只有殺死這樣的家夥，才能讓他得到無與倫比的快樂。

　=……=

　【櫟櫟不要讓他扶啊！莫余有問題！】

　【打臉不？】

　【莫余跨個門檻就暈過去是什麽鬼？】

　【那還不簡單，時機成熟，櫟櫟采取行動了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莫余：我氣到爆炸！

　櫟櫟：成全你！

　瓶子：收到，該情節已安排！

　莫余：……我隨便形容一下的，並不是真的在給自己選死法！！！

　櫟櫟【絕技·耳背】：你說啥？我聽不到！

　莫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