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奚櫟把玉佩取下來，羊脂白玉徹底被染紅，上面的裂痕也消失了。她能感受到，紅玉就在裡面。玉能養狐狸，待在裡面比待在外面更好。

　把玉重新系回去，顧奚櫟去摸腰包。

　白豆子：“櫟櫟，怎麽了？”

　“好像有東西掉了。”

　打開腰包，發現是裝人偶哥哥的盒子不見了，顧奚櫟就想：果然如此！

　白豆子也一眼看出腰包裡面少東西了。

　本來鼓鼓的腰包癟下去，自然是裡面體積最大的東西不見了。腰包的拉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的，他覺得這不是意外，而是人偶蓄意逃離。

　顧奚櫟：“……我就覺得它有問題。”

　白豆子：“跑就跑了，古古怪怪的東西，留下沒準還會壞櫟櫟的事。不受掌控的道具，丟掉也不可惜。它主動離開還省事！”

　其實顧奚櫟早就不用人偶哥哥了。

　就是隱約覺得這個高端材料製作的人偶有自己的思想，對亡靈血肉的貪婪讓人心驚肉跳，有意識的把它閑置起來。讓顧奚櫟把這麽貴的東西丟掉，她也舍不得，就一直帶在身邊。

　本來打算帶它離開地球的，倒是人偶自己不願意離開侵蝕區。

　現在想一想，人偶已經很聰明了。之前它不跑，大約是覺得還有機會，跟著顧奚櫟沒準還能吃到一些血肉，後來才覺得跟著她吃飽無望，漸漸的死心。能判斷出再不離開就沒有機會，果斷的找準時機跑掉……這種東西真的是人偶師製作出來的嗎？

　一個人類能將靈魂賦予組裝起來的人偶？

　還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人偶哥哥的軀體被什麽有來頭的東西給侵佔了？

　如果是前者，那人偶師的天賦就太恐怖了。

　後者也讓毛骨悚然。

　顧奚櫟：“還是有點可惜，雖然不打算繼續使用，到聯邦也可以拿來換錢。”

　白豆子：“櫟櫟缺錢的話，可以把白豆子賣了換錢。你放心啦！我肯定比人偶值錢。”

　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顧奚櫟挑眉：“你舍得離開我？”

　“當然不舍得！短暫的分離我是可以忍耐的，等錢貨兩訖，我就立刻溜回來。不會離開櫟櫟太久的……”

　白豆子：“你康康我！我可以重複買賣，一直給櫟櫟賺錢。人偶就不行，他被賣出去就不會再回來。從經濟效益上看，我比他有用，我一個抵一萬個人偶，櫟櫟不要心疼那點錢！”

　顧奚櫟：“……”

　很貼心沒錯！

　也很暖，可努力的方向是不是有點問題？

　等顧奚櫟走到站台的時候，剛好聽到巴士出站的‘嘟嘟’聲。也是湊巧，她一出來，正趕上巴士離開，周圍也不見薑志的身影，肯定是在離站的巴士上。

　顧奚櫟就要等下一輛車。

　十幾分鍾後，馬友友滿身是血的跑進站台，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野獸，拿著一把刀大喊：“薑志！薑志你出來。”

　他四處找尋薑志的身影，憤怒讓他失去理智了。他其實一跑過來，就該知道薑志已經離開了。

　此處沒有障礙物，薑志要是在這裡，絕對藏不住。

　顧奚櫟看他的脖子上還有火焰燒灼的痕跡，心知他身上的傷不一定全是與旁人打鬥時挨的，也有他哥哥馬藺的份。

　顧奚櫟心裡微微歎息。

　他的狀態太差，如果放任他繼續下去，人可能就瘋了。好不容易走到終點，這時候瘋掉也太可惜。

　顧奚櫟：“薑志坐上一班巴士離開了。”

　馬友友像是耳朵聽不見一樣，也看不到顧奚櫟的存在。

　這麽下去不行。

　一個手刀，顧奚櫟把他給敲暈了。

　馬友友癱在冰冷的地板上，顧奚櫟也沒有把他往長凳上搬。不至於躺一會就生病，生病去救助站也能治療。他等會說不準還要鬧，弄長凳上容易摔下來。

　出乎顧奚櫟意料，半個小時之後，他發出輕微的鼾聲。後來又慢慢地蜷縮成一團，五官皺起，無聲地哭。

　二米五走進來時候，他都還沒有停止哭泣，眼淚已經聚成一灘水了。

　這一位死裡逃生的也是滿臉的愁苦，坐在凳子上就開始歎息。

　顧奚櫟：“你的隊友呢？”

　二米五差一點也哭了。

　“他們在後面……”

　顧奚櫟猜測他們隊伍裡是有人出事了，剛剛的情況那麽混亂，人人都在爭搶圖書。偏偏有薑志撕書沒有受罰的行為在先，找不到自己的書本的人，未必不會起壞心——我不能離開，要讓所有人都在這裡陪著我。

　書被撕掉，就永遠不能離開亡靈領域。

　之後的兩個小時，陸陸續續有遊客來到站台。全是新遊客，沒有一個老遊客出來。

　領主找出來的，都是新遊客的書。

　兩米五的隊伍，一共有三個人逃出來。

　反倒是一直以來存在感很低的兩個男遊客，沒受一點傷，全須全尾的出來了。

　直到巴士進站，都再沒有遊客走出來，此時距離顧奚櫟到達站台已經過去六個小時。

　司機：“恭喜各位，我們現在將要前往救助站。”

　顧奚櫟上車的時候有一點擔心，擔心玉佩裡面的紅玉。願狐果然神奇，她的擔心是多余的。直到她坐在位置上，警報器也沒響。

　這一關算是過了。

　車子啟動，顧奚櫟的精神莫名有些亢奮，居然毫無睡意。哪怕是她，也會對即將到達的救助站有一萬個好奇。雖然到達救助站並不代表絕對的安全，她依舊會感慨——不用再進亡靈領域，真的太好了！

　沒有人能睡著，所有的遊客都睜著眼睛的。

　顧奚櫟打開直播器，她看到的彈幕全都是帶著淚水的哭臉，只能無奈的笑一笑。她沒有說再見，但所有的觀眾都知道，沒有哪個主播在到達救助站之後還會直播的。

　救助站是軍事基地，不允許直播。

　地球人到達星際之後，也有一些會繼續進行直播，但顧奚櫟肯定不會。她現在不缺錢了，也不喜歡隨時隨地被人注視。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打開直播器。

　最開始知道‘地球直播間’的時候，她心裡是滿懷憤懣的。這東西很惡心，一群高高在上的外星人看著地球人的歷險記。可她並不是有多少資本的人，簽下《計劃》的合同，她就決定開直播。

　這能賺錢，也是最可能聯系上臭老頭的辦法。

　真的開直播了，顧奚櫟也沒覺得多討厭，特別是知道聯邦人也是地球人之後。

　他們也許並不是多愛看血腥刺激的東西，不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死亡上。

　很多人真的只是被基因所控制，莫名其妙的愛著地球。很願意看看地球的情況，哪怕是末日的地球。

　沒有失去同伴的兩個男遊客情緒比較穩定，去後面的車載冰箱拿水喝，臉上都帶著笑容。

　“終於熬到頭了！”

　喝著喝著，兩個人眼眶就紅了。一路走來，誰都不容易。

　顧奚櫟看到有人問《血色戀人》是怎麽回事，她很願意滿足觀眾的好奇心，就打斷兩個男遊客的絮叨。

　“那對情侶怎麽回事？”

　他們是最後從圖書館出來的，應該對後來發生的事情最清楚。

　兩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開口：“不叫情侶，該叫怨侶。MMD，嚇得我都不敢談戀愛了！”

　另一說：“我高度總結一下，這就是個——我男朋友處心積慮要殺死我的故事。”

　撕掉書的是女遊客，顧奚櫟有很多猜測，還猜過男遊客的《血色戀人》意味著他最終會死在蛇蠍愛人的手上。結果並不是，這故事還有反轉。

　顧奚櫟沒有和小情侶說過一句話，也沒覺得兩個人的相處有哪裡奇怪……主要確實沒留意他們。

　講訴故事的人未必就客觀，但可以聽一聽。

　小情侶認識其實還不到一個月，感情很好是因為共同患難。這姑娘最近卻隱隱覺得不對，她總覺得愛人對她不懷好意。有一次半夜從旅館的床上醒來，她看到自己的手腕在滴血，而愛人拿著碗在接。

　迷迷糊糊地睡著。

　她第二天醒來手腕上沒有傷口，昨夜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可她的臉色蒼白，眼睛青黑，確實是血氣不足的樣子。

　這種懷疑，時時刻刻都在愛人的關懷和保護中被打消。

　可打開那本書，她看到的剛好是自己的死亡——她是被愛人吸乾血死去的。

　顧奚櫟：“她才會撕掉《血色戀人》……”

　男遊客：“她也沒誤會男朋友！原來世界上還有吸取愛人的血液變強的天賦能力，活久見！也太恐怖了。”

　二米五：“和殺妻證道一個道理？殺普通人沒用，得殺妻子，愛誰就要殺誰？”

　被愛的人太慘！

　男遊客：“就是這麽個道理。”

　難以想象，會觸發這種天賦能力的一定是怪物吧！

　比亡靈還亡靈！

　這種時候，顧奚櫟就會覺得——自己的天賦能力也還不錯。

　司機：“救助站到了，請諸位帶上自己的隨身物品，盡快下車。”

　顧奚櫟關掉直播器之前，低聲說：“再見！”

　=……=

　【《血色戀人》】

　【瑟瑟發抖.JPG】

　【總覺得櫟櫟這樣的人會願意做主播……都夠叫人驚訝的。】

　【我竟然沒有意識到，這次就是櫟櫟最後一次開直播……】

　……

　最強植物大嘴花歎一口氣，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和直播間裡面常年駐守的各位大佬也有關系，他亦在其中控制彈幕的導向。不管怎麽美化地球直播間的存在，這些花著錢打賞著主播的人，始終都和鬥獸場上的觀眾一樣，多數都是來尋找刺激的。

　就算是他，也不能說對主播的處境感同身受。

　能同直播間的觀眾說再見，那對主播來說就太好了。

　正常人不會想要這樣無意義的冒險，誰不想要活在沒有危險的世界裡呢？

　觀眾的告別，顯得很蒼白，那就不要說了。

　非要說的話，就祝福她！

　【再見！我們聯邦見啊！】

　【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