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余慧心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要去寺裡靜養的。家裡人什麼都安排好了,只差將她打包送過去,她頓時有點不高興。
但在古代這環境,她沒法和他們理論什麼叫尊重,而她沒去過的地方想去、沒做過的事情想做,對去寺裡靜養很感興趣,就悶悶地去收拾東西了。
隱陵寺的住持法號了絕,第一眼看到她時想:此女看起來不需要開導。
不過錢都收了,就只當她是來靜養吧。
「阿彌陀佛。」了絕法師唸了一聲佛號。出家人不該看重財物,但他身形未滅,卻是需要吃喝的,這吃喝又不能天上掉下來……
「見過法師。」余慧心雙手合十,「不知寺中能否養貓?」
余家先前來接洽,什麼都顧慮到了,唯獨忘了問養貓的事。現在余慧心已經將貓帶來,若是不讓養,等下就讓人帶回去。
余老爺、余天瑞和段氏都陪她來了,聞言有些無奈:怎麼一開口就是貓?可別惹住持不高興。
了絕道:「佛門普度眾生,人可來,貓也可以來。」
余慧心露出一個笑影:「多謝法師。」
……
旬假休息,裴義淳在家逗鳥,有點想那隻貓了。
李二又來,令他心中一緊,懷疑余慧心的書肆又出了新書。
果然,李二嚴肅地盯著他:「你真不是富貴閒人?」
裴義淳急道:「真不是!說了多少遍了?」
李二不再質疑,反而鬆口氣:「不是就好,不然你一直不成親,我還以為你喜歡有夫之婦。」
「???」我不成親是因為……不對,有夫之婦什麼的……也算吧?
裴義淳頓時有點羞澀,問:「是不是那個富貴閒人又出新書了?這次寫了什麼?有夫之婦?」
「你要看麼?」李二有點猶豫。這次的故事可不像前幾次那麼簡單,裴義淳尚未成婚就算了,還是個童子雞,李二怕他承受不住。
「拿來!」裴義淳根本想不到他在猶豫什麼,伸手就要書。就算李二說了,他肯定也會覺得李二看輕他——誰還沒見過世面了?淫書他又不是沒看過!
李二將書掏出來,遞給他。
他一看——《上元賞燈奇遇記》?
「不是那種書了?」他迫不及待地翻開,或許是《搜神記》一類的故事,《搜神記》他還是很喜歡看的。
第一頁,玉娘出門賞燈,無事發生;
第二頁,燈火輝煌、行人如織,出來了一個金郎,無事發生;
第三頁……
裴義淳:「???!!!」
他繼續往後翻,連續好幾頁都是熟悉的字眼,居然還在馬路上!
他看了李二一眼,有點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問那樣的問題了。如果書中所寫影射作者,他也要懷疑這書是自己寫的了。但是,他顯然不會像金郎一樣做這種道德敗壞之事!
他越翻越快,李二郎茫然:「你翻這麼快做什麼?」
「都是齷蹉之事,沒什麼好看的!」
「……」就是那齷蹉之事才好看啊,此人真是買櫝還珠!
翻到最後,金郎與玉娘事畢,玉娘軟得站立不穩,氣喘吁吁地伏在金郎身上。金郎又在她身上揩了幾下油,拔下她頭上的簪子,在她耳邊道:「這個給我吧,若有緣再見,也好與你相認。」
裴義淳有點想翻回去看過程了。
他默默地將書合上,還給李二郎:「以後不要再拿此人的書來污我的眼睛了!都說了不是我!」
「你都看完了,又嫌污你的眼睛?」
「我沒看!」
「誰不知道你一目十行!」
「……我真沒看!」裴義淳深一口氣,擺擺手,「算了算了……你走!」
「那以後再有,不給你送來了?」李二笑問。他覺得裴義淳還是需要這種東西的,不然沒成婚又沒女人,憋壞了怎麼辦?
裴義淳拱手行大禮:「你千萬別送!我求你!」
李二噗嗤一聲,往他下面一盯:「你該不會有隱疾吧?」
裴義淳頓時想捶人:「李二!你今天別走!」
裴義淳和李二打了一架,雖然沒有傷亡,但今日旬假,裴大人在家。裴大人覺得他不成體統,罰他跪了一夜祠堂。
這一跪,裴義淳又歇了兩天沒去鄭家。
再去的時候,他問圓圓:「你姑母的貓又跑了?我在路上看到……」
這吃百家飯的貓真是一個絕佳的借口!
圓圓道:「不會吧?姑母去寺裡靜養,將它也帶去了呀。」
裴義淳:嗯?我就三天不在,發生了什麼?
他看了旁邊侍立的捧硯一眼,捧硯會意,去找圓圓的小廝聊天。
余家的下人平常不往外傳主子閒話,只是到底不如公主府管教有方,面對公主府的人又不自覺地恭敬,自然是問什麼答什麼,不到半刻鐘捧硯就知道余慧心去了哪座廟了。
待裴義淳講完課,捧硯趁四下無人道:「真是巧了,余三娘去的是隱陵寺。」
裴義淳急向外走,回到裴府時對他說:「你先去收拾東西!」
然後去上房稟告安陽:「我想去隱陵寺作畫,今日便走。」
「怎麼這麼急?」安陽問。
裴義淳心虛地不敢看她。
但他向來想一出是一出,安陽也沒想要答案,只是隨口問而已,就道:「那你給寺裡捐點香油錢,不許那麼吝嗇!出家人也要吃飯的!」
「嗯。」裴義淳低著頭,一副言不由衷的樣子。
安陽就懷疑他不會捐,或者只捐三文錢,只好吩咐下人:「等下派人送他去,將事情安排好。」
裴義淳知道,自己每去一回,府裡就要添一回香油。雖然不是自己掏,但想想也心疼。
他道:「莫太多了!佛門清靜之地,俗世之物太多,佛祖不高興了怎麼辦?」
「你不給他燒香他才不高興!」安陽擺擺手,「這種俗事交給我,你回屋收拾東西去吧!」
裴義淳回到房中,捧硯正在收拾衣物,問:「少爺,我們去多久?」
裴義淳想了想:「十天半月吧。」
捧硯便給他把畫畫的東西帶上。
他又道:「刻印的也裝上!」
捧硯點頭:「余三娘是去養病的,搞不好要住上兩三月呢。」只帶畫畫的,那的確不夠消遣。
裴義淳瞪他:「就你話多!」
「哦!」捧硯一臉冷漠,突然想起,「少爺,余家那邊你還沒告假呢。」
「我等下寫封信給師父。」
……
裴義淳到隱陵寺時,天已經黑了。
了絕法師率了兩個弟子去迎他,他披著斗篷從外面進來,見禮道:「深夜打擾,還望海涵。」
了絕說:「佛祖喜迎眾生,貧僧自是無礙。只是有女施主來此修養,怕是不方便你住下了。」
裴義淳原本還擔心捧硯打聽的消息有誤,現在倒放下一半的心了,馬上解開斗篷、豪氣地道:「沒關係,我可以睡柴房。」
了絕無言。斗篷都解了,總不能再將人趕出去?況且他也不會將人趕出去。
「怎能讓你住柴房?這樣,我讓人去告知一聲,若女施主不介意,你便在西廂住下吧;若女施主介懷,就委屈你和大家一起住僧房了。」
了絕說完,先帶他去禪房,再叫了個小沙彌去告訴余慧心。
余慧心正準備睡覺。
余老爺和段氏在寺中住了兩天,今日剛剛回城,她頓覺清靜不少,又有些無聊。
了絕法師說她身子虛,建議她每日晨昏從寺裡走到山腳,再從山腳走回來。這鍛煉的法子好是好,就是來回一趟渾身是汗,想洗澡又洗不了,怪難受的。
晚上,屋外安排了婆子守夜。
婆子突然過來,隔著窗說:「小姐,空慧小法師來了。」
「快請進。」余慧心忙說。
空慧是個五歲大的小沙彌,余慧心這邊有問題,都是他在傳話。他長得白白嫩嫩,腦袋圓溜溜的,比余慧心前輩子在網上看過的小和尚都萌,每次見他都想摸他腦袋、捏他臉。
空慧站在屋外沒進去,一板一眼地道:「夜深人靜,小僧進去不妥,若是施主要給我糖吃,我明日還會來的。」
余慧心:「……」你還記得我給過你糖吃?
空慧又道:「住持叫我來問一聲,余施主是否願意別的香客住進院子?西廂那一排還空著,只是來的香客是男人,余施主若介懷,住持……住持大約會將他趕出去吧。」
余慧心:「……」
她好笑地問:「你們寺裡就沒別的客院?」
「寺裡香火不旺,向來寒酸。」
「那……」余慧心想到他那句趕出去,忍不住笑了,「我也不能陷住持於不義。住持既然叫你問我,肯定對這位香客的人品很信得過,我當然也信住持,就聽住持安排吧。」
空慧回去,將她的話學了個十足十。
了絕念了聲佛號,「此女心胸寬廣,善哉!」
裴義淳偷偷摸摸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