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裴義淳和太醫一起離開,路上自然問了余慧心的情況。
太醫說:「此種情況,可大可小,等她醒了再說吧。」
裴義淳的心頓時吊起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家裡人還在湖邊放河燈和孔明燈。
裴驪珠問:「不是說了今晚陪我出去看燈嗎?你跑哪裡去了?晚飯都不回來吃!」
裴義淳揮揮手:「明日陪你去。」然後直接回房,搞得家裡人面面相覷。大過節的,他又抽哪門子瘋呢?
裴三叫住捧硯:「你主子又丟錢了?」
捧硯點頭,一臉沉重地跟著裴義淳走了。
可不是丟錢了嗎?他就去請了一趟太醫,回來少爺頭上的玉冠就沒了。看少爺的模樣,不知是為了余三娘還是為了玉冠,若是為了余三娘,等他想起玉冠的時候還得難受一回呢。
次日清晨,裴義淳梳頭時想起玉冠了,將桌子一拍,急對捧硯道:「昨夜那馬車還在嗎?」
「在,交給馬廄的人了。」
「你趕緊弄清楚是誰家的,給牽回去,看能不能把我的玉冠和簪子換回來!」
「……」我的個乖乖,原來玉冠和簪子是這麼沒見的。少爺昨夜是撞邪了吧,竟然捨得?
捧硯不敢耽擱,趕緊去了,過了一個多時辰回來,將玉冠、玉簪還給裴義淳。
裴義淳鬆口氣,檢查了一下,的確是他的,但經了別人的手,誰知道那人拿來做了什麼,他不願意再用了。
「拿去換錢吧。」他說。
捧硯就知道會如此,一邊將東西包好,一邊說:「少爺,其實我給了那老頭半弔錢。」
裴義淳心口一窒,過了會兒道:「無事。我原本說要換的,既然又拿回來,只給半弔錢已經是欺人了……」
說完又覺得心口疼,但想想當時是為了救余慧心,便不覺得虧了。
救人是應該的,為救人花再多錢也都是應該的。
……
余慧心迷迷糊糊躺了三天,時常感覺床邊有人,卻連睜眼看對方的力氣都沒有。等終於有了意識,整個人仍然虛弱無比。
裴義淳請的太醫每天都來,見她醒了,重重地鬆口氣:「醒了便好,慢慢調養就是。」再不醒怕要準備後事了,他也不好向裴義淳交代。
之後他就不打算來了,對段氏道:「若有事,派人去府裡叫我。」
「多謝太醫!」段氏又緊張又感激,余家可從來沒想過能請到太醫來看病。
太醫將先前的藥方改了改,說:「先吃著,七日後我再來。」
「好。」段氏收了方子,送他出去。到了外面,由余天瑞繼續送出府。
段氏回到床前,余慧心想坐起來,紅梅、紫蘭急忙上前扶她。
余慧心問:「是太醫?」
「嗯,裴公子幫忙請的。」段氏幫她掖了掖被子,「你昏睡好幾天,幸好有太醫,不然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余慧心腦子昏昏沉沉,忘了此時的醫療水平有多低下,覺得她誇大其詞。不就是落水嗎?又不是什麼大病。不過裴義淳有這份心,倒值得表揚。
她感覺身上黏答答的,說:「我想洗澡。」
「洗什麼澡?這麼冷的天,在河裡還沒洗夠嗎?你別作妖了!」段氏急得有了後娘的樣子。
余慧心頓了頓,終於想起這是古代,取暖設施約等於零,只好說:「好吧,不洗了。」
不過她還是讓丫頭擰了熱毛巾來擦身子,又換了身乾淨衣裳。
完了後,有人端著剛熬好的藥來了。
余慧心歎氣:「感覺這輩子都要泡在藥罐子裡了。」
「呸呸呸!」段氏急道,「別說不吉利的話!」
余慧心頓了頓,也呸了呸,端起藥就要喝。
「小姐,你慢點!」紫蘭道。
余慧心搖頭:「這麼苦的藥,慢慢喝多受罪?」
她剛穿來的時候,也想像電視裡一樣,躺在床上讓人拿個小勺子一口一口餵她。結果餵了一口她就受不了了,趕緊端起來一口悶。電視裡的人,喝的肯定是可樂!
接下來,余慧心靜養了兩天,大部分時間在睡覺。如此浪費生命,她心中著急,非常想碼字,最好是一天碼個萬兒八千那種。
她上輩子就這樣,閒得發慌的時候沉迷於小說、微博、遊戲……一旦瑣事纏身,就開始想碼字了;要是生了病,那必須得立刻馬上打開文檔寫幾千字。
雖然身體還虛著,但她腦子能動了,便穿上衣服去書房,鋪開稿子寫《金玉傳》。
紅梅道:「小姐,你現在生著病呢,就不能好好躺在床上嗎?」
「又不是坐月子,躺什麼躺?」余慧心咳了兩聲,將毛筆蘸了蘸墨,寫的時候感覺有些無力。
紫蘭道:「小姐過幾天再寫吧,也不急於這一時。」
「怎麼不急?練字必須持之以恆,三日不練,之前幾個月的功夫都白費……」
「我去叫少夫人來!」紅梅轉身就走。
「你站住!」余慧心叫道。
她叫夫人來,余慧心不怕,段氏又不識字;叫少夫人來,余慧心就怕了,萬一陳氏想看自己寫了什麼,那不亂套了嗎?
余慧心道:「我寫一刻鐘總行吧?什麼都不做,知道我多無聊嗎?」
紅梅猶豫了一下,點頭:「好,一刻鐘就一刻鐘!」然後真去盯著計時用的銅壺,余慧心怕了她了。
……
余慧心養病養得悠閒自在,看書、寫字、逗貓、發呆……
但生病的時候,思考情節不夠利索,她花在寫小說上的時間有限;想多勻點時間練字,體力又跟不上,乾脆就拿著筆慢悠悠地畫麻將和撲克牌,這個不廢腦子,權當玩耍了。
紫蘭和紅梅好奇:「小姐,你這畫的什麼呀?」
「玩具。等做出來了教你們。」
她這裡悠閒,段氏卻發愁。
余慧心落水後就沒出過院子,紅梅等人房間都不讓她出,生怕她吹了風,她自然也不去上房吃飯了。
上房那邊,晚飯後余天瑞帶著陳氏、圓圓去請安,一家人的話題自然是余慧心,先是關心她的病情,後又提到外頭的流言。
流言自然是余慧心為了王騰宗投河。
這流言會傳開也不奇怪。當時河邊那麼多人,難免有認識的,或者出事之後余家自己暴露了身份。
王家那邊也知道了。
他們很惱火。斷了的關係他們就想幹乾淨淨地斷了,恨不得從來沒扯上過,畢竟和商戶結親是很丟臉的事。
李菱華剛過門,還沒回門呢,聽說王騰宗前頭的妻子為了他投河了。要是她沒見過余慧心,肯定會在心裡恥笑對方。但上次在趙國公府,她被余慧心噎得沒臉,還因此惹了裴驪珠,她心裡就十分怨恨,還很警惕——余慧心長得那般漂亮,王騰宗怎麼可能放得下?
她冷著臉對王騰宗說:「你前頭的娘子對你如此情深義重,要不我們將她接回來?讓她做個小,好歹能當你的解語花。」
王騰宗連說不敢,摟著她奉承了一番,終於將她逗笑。
但是回門時,李菱華向自己母親告了狀,王騰宗便被李御史敲打了一番。
余老爺懷疑,他們還對自己使壞了。最近幾天生意上總有問題,明顯是被人刁難。不過他不怕,頂多就是損失點錢財,現在圓圓找了個好師父,余家也算是有靠山的,倒不怕出什麼大事。
但他是不願意承認余慧心為王騰宗投河的,憤憤不平地道:「都在胡說!肯定是王家想要我們沒臉,在背後搗鬼!」
段氏看他一眼,絞著帔帛說:「王家有多陰險,你我是最清楚的。」
余老爺深以為然。
段氏歎氣:「只是七巧天天練字,出嫁前可不這樣,還放不下那書肆……」
陳氏道:「興許是她自己喜歡呢?我看她平常開開心心,並沒有為什麼事難過的樣子。」
「她那麼懂事,怎會露出來給我們看呢?」
陳氏一噎,覺得她想太多了,但又未嘗沒有道理,便道:「那得開導開導她才行……」
大家便望著她,眼神殷切。這個家裡,也就她能和余慧心談心事了,不靠她靠誰?
但陳氏平常根本沒覺得余慧心有心事,煩惱地道:「我怕是不行。她平常既然裝作無事,我若提,反倒不好。要不這樣,等她好了,帶她去廟裡上香,請大師開導她?」
這是時下流行的法子,而且可行性很高,畢竟大家都信神信命。
余老爺道:「那乾脆讓她去廟裡靜養,也免得讓她聽到外頭的流言。」
「這個主意好!」段氏一喜,「貿然去上香就被開導了,她疑上了怎麼辦?倒不如住在那裡,讓大師尋個適當的時機說,不顯得那麼刻意。」
陳氏道:「既要靜養,就不能去香火太旺盛的地方。我們先讓人到幾座清靜的寺廟中打探打探,再做決定。」
余老爺連連點頭,不幾天聯繫上了城南外的隱陵寺,那裡的住持會歧黃之術。余家給寺裡捐了幾十斤香油錢,又幫僧人添了衣物和糧食,請住持在講經開導之外,再每日為余慧心號平安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