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閔夫人急得一窒,掐著指頭問:「你告訴阿嫻了嗎?」
甄夫人搖頭。
閔夫人將她狠狠一瞪:「那你告訴我做什麼?你去告訴阿嫻啊,叫她看住,可千萬別兩邊碰到了一起!」
「這……這怪我做什麼?誰知阿嫻會將她帶來?」
「她和離在家,阿嫻帶她出門很合理,保不準還想再為她謀門親呢。倒是你,會不會做事?這事你誰都可以不告訴,但合該提醒阿嫻!」
「我……」甄夫人被說得眼裡滾淚,心道:我是庶子媳婦,平常不讓管事,臨到頭派了任務又怪我。怪我嗎?還不是你們平常不讓我經手,我沒學到本事。
「我這就去告訴她。」她猛將眼淚吸回去,轉身又走向陳氏和余慧心,對陳氏道,「阿嫻你來,我有話和你說。」
陳氏心下好奇,對余慧心說:「你在這裡不要動,我去去就來。」
余慧心聽到「不要動」,下意識便想:難道你要去給我買橘子?
陳氏跟著甄夫人走開,甄夫人將事情告訴她,看著前方花叢間一群談天說笑的少女,暗暗點了其中一位。
陳氏看過去,見那少女有意無意地往她和余慧心身上打量,顯然是知道她們的身份了。
「多謝嬸娘。」陳氏感激地道。
甄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應該的,你好生照看你妹妹。」
陳氏點頭,趕緊回了余慧心身邊,生怕一時不察生出什麼變故。
……
賓客齊聚,主人開宴,眾人在先前定好的位置坐好,一群婢女端著酒水點心出現,余慧心頓時給這場賞菊宴找準了定位——下午茶聚會。
國公府準備的飲料有菊花酒、菊花茶,點心是各式菊花糕,還有菊花羹和菊花乳酪介於兩者之間。
余慧心不喜糕點,除非餓的時候墊肚子,所以菊花糕沒怎麼碰;乳酪類似後世的酸奶,此時很流行,菊花乳酪就是在上面點綴了幾縷菊花瓣,看起來頗為雅致,余慧心愛吃。
菊花羹和菊花酒勉強入口,礙於酒精提煉技術不發達,酒並不醉人,余慧心當有點酒精度的果汁喝了;菊花茶她卻一點不敢碰,裡面肉眼可見地加了花椒、桂皮、別的茶葉,比喝藥還可怕。嗯,余家也有栽菊花,回家採一些曬乾,加上枸杞泡一起,清肝明目好養生。
她和陳氏的位置比較靠邊,畢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陳氏緊張地防備著王家的新兒媳,余慧心渾然不知,端著酸奶吃得優雅認真,好似除了吃,世間再無大事。
現場氣氛活潑,除了聊天,還有很多人玩小遊戲。從前的余七巧沒什麼機會玩這些,根本沒學會,余慧心就更不會了。有些倒是簡單易學、好上手,比如投壺,但她多半玩不好,只能吃著酸奶旁觀。
玩投壺的基本都是十多歲的少女、少婦,其中一位穿戴精緻、長相明艷卻又不苟言笑的小女孩,幾乎是百發百中,惹得周圍人連連驚歎。
余慧心佩服不已,正好酸奶吃完,就去拉陳氏的手:「我們也去看看!」
陳氏糾結:「看什麼呀?多危險?」王騰宗那個新媳婦就在那裡呢。
「人家小妹妹都不怕,我們怕什麼?別讓人看了笑話。」余慧心起身離座。
陳氏只能跟上,著慌地看了主位那邊的甄夫人一眼,只見甄夫人緊張地瞪著自己。她只好加快快步,緊盯著余慧心。
「啊——又中了!」百發百中的少女再中一箭,其餘少女一陣驚呼,有人讚道,「真不愧是太和郡主的妹妹!」
那少女卻輕蹙蛾眉甩甩胳膊,略帶嫌棄地道:「不來了,總贏你們,沒意思。」
「那我們來行酒令吧?」一個年紀略大的女孩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好呀!」
「來來來,都別走!」這女孩得了支持,登時喜笑顏開,扭頭就抓住余慧心,「這位姐姐,你來當令官。」
余慧心一臉懵逼,誠實地道:「我不會。」
女孩捂嘴輕笑,美目直盯著她:「姐姐說笑了,你看起來就知書達理,小小酒令官豈能難倒你?」
余慧心也笑,不卑不亢地道:「妹妹說笑了,我家經商的,還真不通詩書,酒令從前都沒玩過,酒令官我真當不了。這樣,你們玩,我在旁邊看著。」
「那我們教你吧,很簡單的。」女孩又說。
余慧心便覺得不對勁,怎麼還不依不饒呢?
她警惕起來,往陳氏那邊靠了靠,答應道:「好呀,我也想和大家玩。」
待大家重新推選出令官、講解規則時,陳氏將余慧心往後一拉,聲音緊繃地在她耳邊道:「那是御史大夫之女李菱華,王家待聘的新兒媳。」
「誰?」余慧心怔了一下才理清關係,不禁笑道,「還是前頭那個青梅竹馬呢。」
陳氏頓覺噁心,懷疑那兩人一直暗通款曲,咬牙道:「怎麼能這麼欺負你?」
余慧心擺手:「不提他們,我無事。」
「好了!」那邊李菱華看過來,「那位姐姐怎麼稱呼?我們開始了。」
余慧心嘴角一抽,這是個王者級別的宅鬥選手吧?裝得倒挺像。
她大方一笑:「我乃崇賢坊余三娘,小字慧心,先前嫁給了裕德坊王家,如今和離了,還望大家不嫌棄,隨意稱呼我吧。這位妹妹怎麼稱呼?」
李菱華:「……」
其餘人:「……」
人群中有和李菱華一起玩耍的小姐妹,知道她親事已訂,只是王騰宗才剛和離,不好馬上下聘,要等下月去了。哪曾想,這個余慧心這麼不怕失顏面,和離之事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還指名道姓,這下搞得李菱華沒面子了。
李菱華登時漲紅了臉,恨不得將行酒令用的骰子擲在她臉上。
「你叫我菱華吧。」她憋著一股氣道,卻不肯說自己姓什麼、出自何家。
行酒令開始,余慧心剛剛去和陳氏說話了,沒聽清規則,但如今已身在局中,不好走開,只能先看著,又低聲問陳氏:「怎麼個玩法?」
陳氏剛剛也沒聽,輕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每場酒令的規則都不盡相同,她倒是會玩一些,看看就知道了。
一名少婦吟了句詩,然後輕擲骰子,按點數從自己往右數,數到的人接過骰子繼續吟詩。
陳氏聽了兩句便鬆口氣,小聲對余慧心說:「是飛花令。」
喲?余慧心頓時來了精神,心裡也有了底氣,畢竟上輩子在電視上看過。回想剛剛那幾句詩,裡頭的確都帶了花字。她最近非但練字,這個世界的書也都在看,倒是背了幾句詩,趕忙回憶起來。
過了一會,終究是輪到了她,她腦子卻是一空——剛剛準備了兩句,已經被前頭的人說了。
李菱華冷冷地看著她:「三娘怎麼不說?到你了?」
余慧心使勁想了一會,無奈地道:「我暫時想不到,先喝酒吧。」
「那不行!」李菱華叫道,「大家都吟詩,你怎能如此?」
「為何不能?」余慧心一臉不解,「規矩不就是吟不出來就喝酒嗎?」
李菱華一窒,扭頭問令官:「那現在該喝多少杯了?」
余慧心:???等等,不是一杯就夠嗎?
令官說:「該七杯。」
余慧心懵逼地想:下次我特麼一定好好聽你們說遊戲規則!
她深吸一口氣,大義凜然地道:「我喝!」反正就是酒精飲料,又不醉人,就是容易尿急。
將酒喝完,繼續行令,這次該余慧心擲骰子,一扔,只一點,又該她自己。
李菱華哼笑一聲:「三娘運道不太好。」
余慧心問令官:「這次又該喝幾杯?」
令官嬌俏一笑:「若是你擲到別人,別人說不出來,該喝一杯,你自己卻要喝七杯加一杯。」
余慧心頓覺肚子發漲:「那我還是吟詩吧。」
「我們等你。」令官和善地道,又給她說了一遍這次酒令的規則。
余慧心頓時聽得頭大,心裡直呼:後世電視節目誤我!比起這古代的飛花令來,也太小兒科了!
幸好她剛剛沒說,不然說了也是錯。她剛剛聽大家玩那麼久,只聽詩句中都帶花,卻沒發現這花的位置很巧妙——第一個念詩的人,花是詩句首字;下一個就是第二字,如此輪轉下去。
這對文化水平的要求也太高了,余慧心直呼玩不動,這些小女孩都是魔鬼嗎?
可是現在,她騎虎難下,也不好改口說還是喝酒,只能絞盡腦汁想詩句。
這詩句可以是前人的,也可以自己現場作。余慧心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到一句,卻不是這個世界的,再想一句,又是地球上的,真是日了狗了。
李菱華等得不耐煩,嘲弄道:「你若不會,便直接喝酒吧,何苦耽誤大家?」
余慧心冷睇她一眼,咬牙道:「那我便自己作一句!」這可是你逼我的,老子要用晏殊、蘇軾、曹雪芹來發大招了!
余慧心定了定心神,正要吟誦,百發百中•投壺女王•太和郡主之妹突然站了出來,冷眸盯著李菱華,厲聲道:「我來替她!她早先就說了不會,你非拉著她玩,現在又步步相逼,是想做什麼?」
「我、我沒有!」李菱華頓時急紅了眼。
其餘人都不由往後退了退。
余慧心直覺她們是忌憚投壺女王的身份,畢竟是郡主的妹妹……哎,那她自己也是郡主吧?
「小郡主」走到余慧心身邊,端起酒對李菱華說:「我也不會,喝酒就是!」說完一口氣飲掉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