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到了病房， 醫生非常詳盡地交代了產後的注意事項。沈家一家人認真聽著，時不時看看白晗和躺在沈燁懷裡嗚嗚哇哇的寶寶。

　　醫生交代過後又接連道了幾聲恭喜便離開了， 白晗手術時做的半麻醉， 中途只是快速地看過寶寶的性別，那時候迷迷糊糊的， 感覺什麼都沒看清。

　　這時候終於清醒了也安靜了， 他便轉頭對沈燁說：「我想看看他。」

　　沈燁連忙俯下身把寶寶放在他旁邊，讓寶寶的小臉轉過去對著白晗，柔聲說：「你看你兒子，特別壯， 醫生說足足有八斤重！唉……我說你怎麼不胖， 天天餵你那麼多吃的都被他吸收了。」

　　白晗「噗嗤」一聲笑出來，有點艱難地伸手摸了摸寶寶紅紅皺皺的皮：「像個小老頭。」

　　「是吧……我剛看見他的時候也在想， 怎麼這麼醜啊……」

　　白晗又笑起來。

　　江可蓉拍了沈燁一巴掌：「晗晗剛做完手術， 你別老逗他笑，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白晗搖搖頭：「沒事的， 感覺都動不了。」

　　江可蓉這才放心下來， 目光又挪到寶寶身上，點了點他的小鼻子，開心道：「哎呀怎麼這麼可愛呀……沈燁你出生的時候也是這麼一丁點兒……」

　　話還沒說完， 就被沈旭鋒在後面拍了一下，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了， 有點尷尬， 想了想還是說：「哎呀我現在都不知道最開始自己抱的是誰了， 反正看著隔壁床的媽媽抱的寶寶也特別小……我記得你們倆剛出生的時候都是七斤多，不差什麼，不然怎麼能抱錯啊？」

　　白晗和沈燁也沒有怪她說錯，都笑起來。

　　江可蓉自己說完，卻頗多感慨：現在想想，自己當初怎麼能那麼說沈燁呢，不管是親生的還是養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幸虧兩個孩子在一起了，不然少了哪一個，都是生命中的遺憾。

　　真是感謝上蒼。

　　白晗逗了寶寶一會兒，看向了一直在後面看著不說話的爺爺，說道：「爺爺，快來抱抱你曾孫子啊。」

　　「哎，哎，快來讓我抱抱。」爺爺一般說著一般伸過手來，眼眶卻是帶著些紅。

　　可他臉上又盡是高興，抱著寶寶輕輕搖動，摸了摸他肥嘟嘟的下巴，笑道：「哎呀……真是沒想到，還能看見我曾孫子出生。」

　　前些天爺爺病情還有些惡化，那時候沈燁就天天跟他說，爺爺你可得多活幾年啊，不然可就看不見你的小曾孫長大了。

　　他那時候就在想，只要能看見曾孫子出生，就死而無憾了……可是現在，真的看到這個小東西出生，就生出了更多的奢想，還是……希望能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

　　幾人都是默然，白晗卻忽然開口：「爺爺，你給他起個名字吧。」

　　「哎，好好好，這我可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沈燁感慨地笑了笑，又看向白晗，用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的頭髮，吻了吻他的額頭。

　　他注視著白晗的眼睛，眼中滿是心疼，聲音有點輕顫地問他：「做手術的時候害怕嗎？」

　　白晗輕笑：「剛開始是有點，不過開始害怕的時候已經晚啦。」

　　沈燁握住他的手，眼眶紅紅的：「我應該陪著你的。」

　　「我才不想讓你看到手術的樣子……」

　　沈燁試圖反駁，想說自己絕不會在意那些所謂的「不好看」。從白晗懷孕開始，白晗在他心中就漸漸有了些偉大的意味，一直一直，都會是美好的。

　　「……一點也不想你難過。」白晗繼續說道。

　　沈燁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為白晗說的對。

　　光是想一想，他就覺得白晗需要承受的痛苦程度無法想象，如果真的看到那個過程，對他的衝擊一定會更大。

　　現在，只是看著白晗蒼白的臉，聽著他沙啞虛弱的聲音，他就要心疼死了。

　　沈燁深深呼出一口氣來，輕輕俯身，吻了吻他的唇。

　　父母和爺爺佯裝逗著寶寶，卻暗暗觀察著這纏綿的小兩口，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現在疼嗎？」沈燁又問。

　　「現在不疼，不要擔心了。」白晗努力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沈燁又有點想哭——今天的他是意外的脆弱，不過一半是心疼，另一半是感動。

　　「看到你和寶寶都平安，我就放心了……」沈燁對著白晗溫柔地笑，又問他：「你要不要睡一會兒？醫生說你要多休息。」

　　白晗點點頭，於是沈燁起身，示意爸媽可以先把寶寶抱走。

　　結果幾人剛一轉身，寶寶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怎麼了這是，快看看是不是尿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乾的啊，沒有尿吧……」

　　「來來我看看，」沈燁趕緊過去抱過寶寶，認為自己畢竟看了那麼多書，理應「經驗」豐富。

　　結果一打開包著寶寶的布巾，就被嘩啦啦地尿了一身。

　　沈燁：「……」

　　幾個長輩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沈燁用手指頭點了點寶寶的腦袋，又無奈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白晗。

　　白晗笑得開心：「他還挺認他親爹的。」

　　「嘖，」沈燁一手將寶寶托起來，搖頭道：「走吧小兔崽子，跟爸爸一起去換衣服。」

　　白晗手術後非常虛弱，一覺睡了好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傷口開始撕心裂肺地疼。

　　江可蓉和沈旭鋒一直照顧著寶寶，沈燁則陪在白晗身邊，從他還沒醒的時候，看到他皺眉，就知道麻醉的效果要過去了，更是心疼的厲害。

　　白晗一醒，沈燁立刻叫了醫生過來，用了鎮痛泵，又打了一針止痛針。

　　為了讓白晗轉移注意力，沈燁給他看自己的朋友圈。

　　白晗睡著不久，他就發了朋友圈，曬了曬寶寶的照片，還有白晗和寶寶的合照。

　　朋友圈整個驚呆，好多白晗不知道的人都在點贊留言，當然那幾個熟悉的也一個不少。

　　楊希是這麼說的：恭喜沈小炸成功降落！

　　白晗瞬間笑噴了：「連小名都起好啦？」

　　沈燁：「……呵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這世上炸碉堡的……」

　　接下來幾個朋友對這個稱呼竟然接受的非常良好，陳佐也說：歡迎沈小炸來到人間！恭喜恭喜！

　　燕杭：恭喜卸貨！哈哈哈沈小炸讓我笑十分鐘，貼切，十分貼切！

　　沈燁：「……你看看他們，太過分了！」

　　「我覺得挺好的啊，」白晗笑盈盈地看著沈燁：「超可愛，一聽就知道是你兒子。」

　　沈燁：「……」

　　白晗：「就這麼決定！小名就叫沈小炸，哭聲也那麼嘹亮，像個小炸彈一樣多有活力啊~」

　　「……行吧，」沈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開心就好。」

　　白晗樂不可支，輕輕拽了拽沈燁的衣服。

　　沈燁於是乖乖的趴下去，側過臉，心滿意足地接受了一個輕吻。

　　白晗這兩天不能太勞累，看了看寶寶之後就又睡下了，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爺爺。

　　爺爺拄著個拐杖坐在床邊，竟然還在歡樂的看手機，一邊看一邊笑。

　　白晗輕輕出聲：「爺爺。」

　　「哎喲醒了？」爺爺立刻將注意力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精神矍鑠：「現在身上還疼不疼啊？」

　　「不怎麼疼，沒事兒啦。」白晗連忙說，其實還是有些疼的，主要是有種怪異的感覺，不過也沒必要讓爺爺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爺爺樂呵呵地笑著把手機遞給白晗：「你看看沈燁這孩子矯情的，還寫上小論文兒了！」

　　白晗一邊接過手機一邊問道：「沈燁呢？」

　　「讓他回去休息了一會兒，剛剛電話說在家裡給你熬粥呢，一會兒帶過來——大夫說現在可以吃點流食了。」

　　白晗點點頭，目光又移向手機屏幕。

　　爺爺伸手幫他往下划了划：「你看看，從你進產房開始，這小子就沒消停過！」

　　白晗的視線落在爺爺手指的地方，看了幾眼，有些驚訝：「這是……」

　　「那小子的微博，給我看的樂的呀……光翻評論我就翻了好久！」

　　白晗看著，終於明白爺爺為什麼說是「小論文」了。

　　第一條發佈時間是初八的上午十點多，也就是他剛進產房後不久。

　　「我在產房外徘徊，一秒都停不下來，焦慮。」

　　「一想到你可能會疼，可能會害怕，就覺得心裡難受的厲害，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最開始知道我們有了孩子的時候我特別開心，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看到你因為它的存在而產生了各種生理上的痛苦的時候，我恨不得懷孕的那個人是我，替你承受所有的難過。」

　　「在這裡發佈這些，是想記錄下我所有的心情，否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部對你說出口……我想讓你知道。」

　　「這個孩子是意外而至，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從一開始就特別嫉妒他……因為他一直佔據著和你最親密的位置。一想到你以後會關注他超過我，就嫉妒到變形。」

　　「但我還是想，他生下來之後，我一定會好好愛他，因為你為他受了那麼多的苦。」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一定要平安。」

　　……

　　「孩子出生了，哈哈哈醜爆了！」

　　「不過沒關係，將來長得醜一定是我的錯，長得美肯定是因為你。」

　　「他太可愛了，小小的一隻，皺巴巴軟乎乎的……完了你一定會很愛他，我有預感我的爭寵之旅要開始了。」

　　「對不起你在睡覺的時候我逗了他好久，太好玩兒了吧哈哈哈！」

　　「……可是我也一定不會再想要下一個孩子了，因為你受了那麼多的苦。」

　　「……如果你特別想再要一個的話，我想說……我可以！！！」

　　「嗯，相信科技的力量。」

　　……

　　「在你之前，我不相信愛情和婚姻，在你之後，我也不相信我還會再愛任何人。」

　　「以前從未想過‘一生’這麼久遠的事，可是看到你靜靜安睡的臉，我已經好幾次都在想，我可以就這樣看一輩子。」

　　「我愛你，所以陪你的每一秒都覺得安寧幸福。」

　　「我愛你，所以為你下廚的時候覺得特別快樂。」

　　「我愛你，所以一刻都不想離開，不過想想一會兒要餵你喝粥，就又開心起來。」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

　　他就這樣斷斷續續地發了好多好多條，幾乎每一條下面都有上千條評論，圍觀群眾們從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祝福和感動，還有很多人在下面說出自己的故事。

　　白晗一條一條地看著，看到後來，眼眶漸漸紅了。

　　爺爺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他……好幼稚啊……」白晗的聲音里帶了哭腔。

　　見他快哭了，爺爺卻笑起來，調侃道：「那你喜歡他幼稚嗎？」

　　白晗抽了抽鼻子。

　　怎麼會不喜歡啊。

　　他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機，登上了自己的微博，微博已經被新消息淹沒了，每一個人都在祝福他生了寶寶，而他沒有看所有這些消息，而是先發了一條微博沈燁，說：秀恩愛都不知道等等我，過分了，醒過來就不見人，罰你一會兒餵我喝粥。

　　沈燁很快就回復了：這哪裡是秀恩愛，這分明是表白。

　　白晗看到之後，握住手機忍不住笑起來，好不容易忍住了，過一會兒又笑。

　　一分鐘後，病房門終於從外面打開，沈燁笑著舉了舉手中的保溫壺：「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那我老頭子可就先出去了，不打擾你們倆膩歪！」爺爺笑呵呵地拄著拐杖就出了病房。

　　沈燁走到白晗身邊，放下保溫杯，問他：「怎麼樣了？」

　　白晗點點頭：「挺好的……你來。」

　　沈燁俯身過去，輕聲問：「怎麼了？」

　　白晗攬住他的脖頸，吻他，輕輕吻了好幾下，然後說：「其實……以前，以後，都最愛你。」

　　沈燁在他耳邊低笑：「看來我的表白起了作用啊。」

　　白晗有些臉紅。

　　手裡卻忽然被塞了一個硬硬的毛茸茸的東西，拿起來一看，是個小盒子。

　　白晗心中一動，驚訝地看了沈燁一眼。

　　「打開啊。」沈燁溫柔地看著他。

　　輕輕開啓，裡面是一枚戒指。

　　白晗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在意這個的，可是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心中還是怦怦亂跳。

　　沈燁拿起那枚戒指，托著他的手，將戒指套在了無名指上。

　　「哎呀，好像有點緊。」沈燁有些苦惱，又有些欣慰地說：「你果然還是胖了一點的，看來這段時間飯沒白吃。」

　　白晗拍了他一下，怒：「你昨天不是還說都吃到沈小炸身上了嗎？」

　　沈燁低頭，笑得渾身都在顫，然後輕輕吻上了他的指節。

　　他的無名指上，也有一枚相同的戒指。

　　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