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包完了餃子， 電視中已經響起了開場舞喜慶的音樂， 沈旭鋒看著火等餃子熟，沈燁去調制配料和其他幾個小菜，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餃子就上了桌。

　　「往年每年都是大魚大肉的， 今年單純吃個餃子，誒——這反而覺得有滋有味兒的。」沈旭鋒感慨道。

　　「你還沒吃呢，知道什麼滋味嗎？」江可蓉從他身邊過去，調侃他。

　　「你看你，非得跟我打個岔，我說的這是心裡的滋味兒！餃子好吃不好吃，不是重點， 重點是闔家幸福團圓……」

　　「是不是還得加個‘人民幸福安康’啊？」

　　「嘖，這話說的， 今晚不關心人民， 就關心你們……關心家人。」

　　「這還差不多……去去去， 把辣醬拿來……還有蒜瓣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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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晗和沈燁看著母親支使著父親乾這乾那， 父親也樂在其中， 也就沒有上前去幫忙。

　　沈燁開了一瓶白蘭地，白晗照例還是喝酸奶。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新的一年了， 吃飯之前， 沈旭鋒先是來了個開場白：「這以前啊，不是我不在家， 就是沈燁不在家， 總是沒個過年的樣子。今年是非常特殊的一年， 晗晗回到這個家庭里了，沈燁也快要當爸爸了，我們全家今天得以相聚，真是太不容易了——咱們先喝一杯！」

　　幾人碰完一杯之後，江可蓉說：「既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都說說對新年的展望吧，老沈，還是你先來。」

　　沈燁又為沈旭鋒倒上一杯酒，沈旭鋒端起來，想了半天，嘆道：「我這些年啊，就是工作了太長時間了，反而忽略了家人。新的一年，我希望自己能安排出一些時間來，多陪陪家人，多去看看你們爺爺，還有多陪陪孫子！」

　　「這次可不能只是說說，」江可蓉白了他一眼：「以前你就說過……現在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放就放放，不是太大的事兒就交給小輩去做，可別平時一諾千金的，一到家人的事兒就放鴿子。」

　　「我這幾年不是已經在改了嗎？你就別揭我的短了！」

　　江可蓉笑起來：「行行行，就信你一回。」

　　「那媽呢？你對新年的展望是什麼？」

　　「我啊……」江可蓉想了一會兒，頗有些感慨地看向白晗，說：「新的一年，我希望自己能做個好母親。」

　　白晗心中有所觸動，輕聲說：「在我心裡，您已經夠好了。」

　　江可蓉笑起來：「我在你面前表現的當然好了，得什麼時候啊，沈燁也覺得我是個好母親了，那才能算數。」

　　沈燁愣了兩秒，隨即失笑，用手中酒杯與她相碰：「您在我心裡已經比以前好多了，真的！當然，繼續改進的話，我們都會更開心……不過接下來，您可得考慮做個好奶奶了！」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江可蓉瞪他一眼：「我最近可是看了不少怎麼教育孩子的書，我得跟你爺爺學學，一個沒教好，還有下一個呢是不是？」

　　沈燁挑眉：「我覺得我挺好的啊……」

　　幾人都笑起來，沈旭鋒又問：「白晗呢？」

　　「我……」白晗想了想，說道：「我希望爺爺能挺過這段時間……希望爺爺長命百歲。」

　　幾人都有些沈默。

　　原本過年時候他們想把爺爺接過來的，但是前幾天爺爺的狀況不太好，剛上過手術台，這兩天還得留在醫院觀察。

　　不過明天就是初一，幾人就決定今天在家裡過，明天到醫院去陪爺爺過，給他帶上餃子，帶上些能吃的好吃的，好好陪陪他。

　　看到氣氛有些沈重，白晗又笑起來，道：「也希望寶寶健康，希望我們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沈燁撫了撫他的肩膀，柔聲道：「一定會的。」

　　白晗點頭，舉杯與三人相碰。

　　「那你呢？」白晗又問沈燁。

　　「我啊……我和你一樣，希望爺爺能長命百歲，一直看到寶寶長大。」他頓了一下，看向白晗：「當然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平安……你和寶寶，都要平安。」

　　沈燁的語氣中依然存在的些微焦灼和更深的祈盼，讓白晗心中酸酸脹脹的。他握住沈燁的手，肯定地說：「一定會的，不要擔心。」

　　沈燁看著他，微笑，點頭。

　　江可蓉和沈旭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說完，開動。

　　「你看我這餃子包的，多有藝術感，立體，實在！」

　　「實在什麼呀，裡面都是一坨面，這個你自己吃，我拒絕！」

　　「那這個你一定要吃，你看，包個餃子都是愛你的形狀！」

　　「……你這包的是心嗎？這麼歪……好好好我吃我吃……」

　　「歪怎麼了！這叫偏心，代表了我對你的偏愛！」

　　「……你這土味兒情話跟誰學的？」

　　「自創的啊！我在你心裡，難道不是一個有創造力的人嗎？你看這個奧特曼，捏的是不是特別形象？這是給寶寶的，你得替他吃了。」

　　「……怎麼只有一個胳膊啊？」

　　「……煮掉了吧可能……誒在這兒呢，找到了，你可以當它是個面魚兒，吃了吧吃了吧，不然將來寶寶怨我送了他一殘疾奧特曼。」

　　「……本來就是一殘疾奧特曼……」

　　「嘖，你就當他會自行組合嘛，精神到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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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臨近十二點的時候，白晗的微博上終於發出了剪輯好的拜年視頻。

　　最開始出境的是兩只貓，慫慫地在鏡頭前溜達了一圈，用文字和配音跟大家說了聲「新年快樂」就縮了回去。

　　接下來露臉的就是沈燁了，他站在院子里向著鏡頭前的觀眾打招呼。

　　「hello 大家好，我是沈燁……你們應該都知道我是誰吧？」他頓了一下，蹙眉做思考狀：「不知道的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你們晗晗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最愛最愛……的那個人。」

　　鏡頭外的白晗終於忍不住了，畫外音傳來：「……沈燁你的臉呢？」

　　沈燁吃驚：「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鏡頭忽然對上了灰白的天空，劇烈地晃動了幾下，鏡頭外傳來嗷嗷慘叫。白晗軟軟的聲音帶著些笑意，又有些佯裝的怒意：「快說正事啊！」

　　鏡頭又轉了回來，鏡頭前的沈燁整理了一下儀容，笑道：「今天為什麼是我出境呢，主要是因為我家晗晗最近在搞一個大動作，要暫時保持神秘感……所以，今天由我來為大家送上祝福——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沈燁對著鏡頭作了個揖，繼續道：「也祝大家闔家團圓，幸福安康，和愛人家人長長久久，新的一年一切順利！」

　　幾秒之後，白晗問：「完了？」

　　「完了呀，」沈燁歪歪頭道：「……要麼我再來一個吻？」

　　白晗：……？

　　沈燁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笑容來，噘著嘴就親了上來——

　　畫外是白晗驚恐的聲音：「你要對我的鏡頭做什麼？！」

　　咔——黑屏。

　　視頻的最後，畫面又變成了紅色，顯示「新年快樂，好運多多」的字樣，結束了視頻。

　　白晗看完之後捂臉：「剪輯都做了些什麼！我發給他們是為了讓他們在畫面上加表情包的嗎？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剪掉！！！」

　　沈燁卻笑得很是開心：「挺好的啊，多可愛，中規中矩的就沒意思了。」

　　白晗從指頭縫里露出一隻眼來，看了看微博下面的評論：

　　「新年快樂~hhhh我看到沈總的胡茬了，鏡頭就是個幌子！放開那個晗晗讓我來！！！」

　　「驚！知名演員公開暴打富少為哪般！是人性的扭曲還是激情的碰撞？！請收看今晚特別節目《貓都知道你在故意秀恩愛》……」

　　「哈哈哈所以晗晗到底在憋什麼大招啊超好奇！期待復出！」

　　——嗯，看起來大家看的確實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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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鬧的新年很快過去，最近沈燁和白晗沒事兒了總是會去醫院看爺爺。

　　爺爺的病情之前時好時壞，到了年後，也許是知道白晗快要生了，情況竟然有了好轉，沒過幾天就又能下地了。一家人終於松了一口氣，見他時不時刷刷微博，樂得自在的樣子，都在心中感謝上蒼。

　　近些日子白晗總是在沈燁的陪同下在樓下或者家裡走動，據說這樣可以促進胎兒的活動，讓他早一點從肚子里出來，沈燁的焦慮更甚，只能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來，但凡事能推的事情都推掉了，基本上24小時都在家裡陪著白晗。

　　到了初八早上，剛吃完早飯不久，沈燁拿著電腦坐在客廳里一邊陪著白晗一邊回復郵件，白晗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手捂住肚子，有些驚慌地跟他說：「它好像……我肚子開始疼了……」

　　沈燁驚地立刻扣住筆記本，幫白晗裹上厚厚的外衣和圍巾，給最近隨時都在待命的司機打了電話，然後立刻抱著白晗下了樓。

　　車子在路上快速而平穩地行駛著，白晗靠在沈燁肩膀上，呼吸時不時因為陣痛而變得急促又凌亂。

　　「疼嗎？」沈燁看著白晗緊皺的眉頭，心疼地問道。

　　「還好……不用擔心。」

　　沈燁連連點頭，卻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白晗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和逐漸變得蒼白的臉色，恨不得自己代他受苦。

　　車子很快就到了醫院，路上沈燁已經給爸媽和越好的醫生打了電話，他們到的時候父母還沒到，但大夫和爺爺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在醫院等著他們。

　　醫生看過了白晗的情況，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送了協議過來。

　　在這期間，爺爺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拄著拐杖站在白晗身邊笑眯眯地看著他，鼓勵他說：「晗晗啊，別怕別怕，爺爺都問過醫生了，一會兒不會很疼，等你睡一覺醒過來，就可以看到這在你肚子里呆了九個多月的小傢伙啦！」

　　白晗尚有力氣說話，握住爺爺的手，說道：「爺爺你也別太擔心。」

　　「好，好好，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出來，等著看我曾孫子咯！」

　　白晗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沈燁在一旁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感慨，等協議過來之後馬上簽了，白晗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他原本想進去陪同，但是白晗怎麼都不同意，出於手術安全的考慮，醫生也不贊成他進去，於是他只能和爺爺一起在外面等待。

　　沈旭鋒和江可蓉到來的時候，白晗已經在手術室里了，爺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還算平靜，沈燁卻完全靜不下來，不斷地走來走去，就算強行控制，也壓不住心中的焦躁不安。

　　沈家父母二人也坐在椅子上等著，江可蓉看著沈燁的樣子，心裡也是一陣焦躁，忍不住開口：「沈燁你別走來走去的了，消停一會兒行不行？」

　　沈燁無奈地看向她。

　　沈旭鋒卻非常理解：「你別說沈燁了，你當時生孩子的時候，你以為我就淡定的了？我在外面等的恨不得砸牆！」

　　「免不了，免不了，」爺爺嘿嘿一笑：「也就這麼一會兒，孩子生下來他自然就好了，讓他動動也好，免得憋壞了，一會兒真得砸牆！」

　　「爺爺……」沈燁無奈。

　　三人為了緩解焦慮還在調侃他，但是沈燁的心思卻完全飄到了手術室里，半天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平時他最愛貧，可是這個時候，腦子里千百種念頭閃過，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索性手術時間並不長，四十多分鐘之後，手術室內爆發出一陣洪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爺爺原本是最淡定的，此刻卻最先跳了起來，激動地往手術室門口走去。

　　而沈燁則是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手術室門口，內心一片焦灼。

　　很快，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了，醫生笑著對沈燁說：「放心吧，大人小孩都平安。」

　　沈家父母和爺爺立刻歡呼起來。

　　沈燁卻是連連點頭，喉嚨里發不出聲音，心裡的一塊石頭倒是終於落了地。

　　謝天謝地。

　　白晗被從手術室里推了出來，原本高高鼓起的肚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個紅紅皺皺的醜寶寶，正不安分地躺在他的身邊。

　　——我兒子。

　　沈燁心想。

　　他忽然笑了出來，緊接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