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在這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正在打遊戲的王一航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之後， 立刻給自己女朋友打了個電話。

　　「我過兩天就要去見沈氏的沈大少爺了， 我厲害不厲害？」

　　「哈哈哈，知道你崇拜我，行了， 我打遊戲去了， 嗯， 拜拜， ua~」

　　其實王一航原本根本就不知道白晗在幹甚麼，甚至《新月傳》的宣傳多次從眼前划過，他都沒多看一眼，覺得那是小女生看的。

　　如果不是前兩天，他女朋友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一邊刷微博一邊故意嚷嚷：「啊啊啊啊白晗好帥我要給他生猴子！」王一航根本就不會關注這事兒。

　　白晗這名字，他到底還是熟悉的， 於是沒忍住就湊過去看了兩眼。

　　雖然白晗已經離開家裡那麼多年， 他還是通過五官，一下子認出了這就是他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

　　雖然，稍微長大一些之後，他已經不再管那個瘦弱又瑟縮的男孩叫「哥」了， 可是認出他的那一瞬間， 他還是立刻說道：「這， 這是我哥啊！」

　　「你哥？」女朋友懷疑地看著他， 可是眼中又有驚奇和期待。

　　「對啊！」看著女朋友的眼神， 王一航覺得自己曾經對白晗的排斥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我們一個媽生的！一起長大的親哥！」

　　當天晚上， 王一航就偷偷跑去操場給他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白晗現在出息了，讓她無論如何一定要聯繫上他。

　　……

　　掛斷了電話之後，同寢室的一個哥們兒立刻轉過來笑道：「可以啊王一航，你那天說白晗是你哥，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

　　「那玩笑能隨便開嗎？那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那……」那位同學有點奇怪地問：「他是個演員這事兒，你和你媽都不知道？」

　　王一航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那我媽能不知道嗎？我媽畢竟改嫁給我爸了不是，他就不太跟家裡聯繫了，所以我媽也就沒跟我提過他。但是這畢竟血濃於水啊……沈少不是有投資公司嗎？他就直接把我引薦給沈少了。」

　　「臥槽，」同學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行啊王一航，我還真是沒想過，身邊竟然有人能接觸到沈家這種層次的富豪，苟富貴，勿相忘！」

　　「苟富貴什麼呀！」王一航說：「遊戲做成了，大家都有份，這兩天趕緊想想，我聽說去拉投資都得有個t什麼的，咱們也差不多做一個吧，表面上還是得看得過去的。」

　　「啊？還得做這個？那，那要是做不好怎麼辦？咱們是不是得找個人指點指點啊？」

　　「哪用那麼麻煩，做個遊戲而已，你去查查，光我哥這一部戲片酬都千萬往上，對他們來說幾十萬那都是小錢，看著我的面子也都投了，根本就不用擔心！」

　　「哎呦呵，幾十萬都是‘小錢’！看來以後得管你叫王少爺了，那今天晚上叫上哥們幾個，咱們出去搓一頓燒烤慶祝一下？」

　　「走走走，今天我請客！」

　　……

　　一晚狂歡，幾個朋友紛紛跟王一航敬酒，大家一同暢想未來，彷彿明天就要成為身價億萬的人生贏家。

　　被人捧著的感覺實在是太好，王一航漸漸就忘記了，這件事最初並不是那麼順利的。

　　「唉，你哥啊，他不見得願意幫你，他現在還在怨恨我呢，沈少也只是松了口說是答應見見你，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母親當時是這麼跟他說的，可是王一航現在忘得一乾二淨，一種迷之自信，讓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

　　但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只持續到了第二天早晨。

　　次日一早，王一航拿著母親給他的電話號碼，跟沈燁的秘書預約了時間。

　　「您好，請問您是？」

　　對面傳來彬彬有禮的聲音，王一航立刻熱絡地說道：「您好您好，我是你們沈總他小舅子，他說讓我打電話給你約個時間。」

　　那邊顯然愣了一下，問道：「您是白先生的弟弟？」

　　「對對，親弟弟！」

　　「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啊？」王一航愣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對方不知道自己是誰一樣：「王一航，我叫王一航。」

　　「我知道了，」那邊的聲線並沒有什麼變化，並沒有因為他是沈燁的親戚而變得熱絡幾分，而是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沈總週五上午有時間，請您上午盡早過來。」

　　現在是週二，週五晚上，足夠他們準備了。

　　於是王一航同意：「好好好，不過我從學校過去挺遠的，路上差不多得兩個小時，最早9點半能到……」

　　「抱歉，沈總公務繁忙，上午還有會議，您最好能在7點半之前趕到。」

　　「這麼早！！！」王一航驚呼：「那我早上五點就得起床！」

　　「……」對面沈默了片刻，又說：「那麼，約見時間至少要推到一個月以後了。」

　　「……一個月？！」王一航瞬間不爽了：「不是，這一個月的時間里都抽不出來一個小時嗎？！」

　　「你搞清楚，是你要見沈總，而不是沈總要見你。」對面機械一般地語氣中帶著嘲諷：「沈總的時間很寶貴，你讓沈總特意抽出一個小時，只是為了讓你多睡兩個小時的懶覺？」

　　「……」

　　秘書的嘲諷終於讓王一航從昨晚的狂熱里清醒了一些，他這才想到，自己母親到底是打了幾個電話之後才只是要到了沈燁秘書的電話……而自己是有求於人。

　　他背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來，支支吾吾：「啊，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就週五，週五我一早就過去！」

　　「好的，希望您能準時。」

　　到了週五，王一航早上天還沒亮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迷迷糊糊地帶著電腦就從學校出發了，一路共享單車又倒地鐵，終於到了沈燁秘書給他的位置。

　　沈燁讓秘書給他的是自己投資的一間公司的位置，只是在寫字樓中租了一層，王一航出發的不算早，到了樓下才發現那裡「地形」有些複雜，成功地在幾棟樓之間迷了路。

　　等他終於到達的時候，已經晚了三分鐘。

　　等前台妹子登記了他的信息並帶他見到李秘書的時候，已經是七點三十五分。

　　於是李秘書帶著他到了一間小會議室：「不好意思，沈總已經在開會了。」

　　「可是，」王一航看了看時間暴躁道：「我只遲到了不到五分鐘！沈少本來也不可能只給我安排了五分鐘時間吧！」

　　「抱歉，沈總原本就是過來開會的，臨時為您調出了時間，但是您遲到了，所以他們的會議照常舉行，您只能等到散會之後了。」

　　「那他們什麼時候散會？」

　　李秘書搖搖頭：「不知道，請您耐心等待。」說罷，對他欠了欠身，就轉身出去了。

　　「……」

　　王一航覺得，自己那麼早起來過來，就像個傻子一樣。

　　但是既然來都來了，還能怎麼樣呢？

　　他只能等待。

　　他所在的小會議室三面都是玻璃加百葉窗，此刻百葉窗都是拉起來的，他自然能看到外面。

　　上班族正常的上班時間是九點，他過來的時候，覺得整個寫字樓都很冷清，此刻公司好多工位上還沒有人，只有部分人已經在這裡了，所有人看起來都非常忙碌，沒有任何人有空給他一個眼神。

　　於是他失落地打開了電腦，接上電源，跟前台妹子要到了wifi密碼，一邊瀏覽著網頁，一邊平息著心中的火氣……或許還有不安。

　　到了八點多的時候，王一航感覺有些餓了。

　　一般這個時候，他才在吃早飯，可是今天他五點多就起床了，一路緊張的往這邊趕，早飯都沒吃，胃里一陣空虛。

　　他在想，要不要趁著這時候去吃個早飯？

　　可是電腦放在這兒沒問題嗎？

　　正準備起身去問秘書，他忽然見不遠處的大會議室門開了，沈燁從裡面走了出來。

　　王一航趕忙迎上去，沈燁卻像是沒看到他一樣，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王一航愣了半天，這才想到，沈燁或許不認識自己。

　　沈燁進了一間辦公室，過了一小會兒又出來了，重新往會議室方向走去，王一航趕緊攔住他：「哥！哥夫！」

　　沈燁明顯被這稱呼嗆了一下，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他：「你——」

　　「我是王一航啊！」

　　沈燁露出瞭然的神情，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展現出一個笑容：「哦，是你。」

　　「是我是我，哥夫，我早就已經到了，我……」

　　「別叫我哥夫，」沈燁趕忙擺手：「叫我名字就行。」

　　「那怎麼行啊，」王一航往前一步，笑道：「不然我叫你哥吧。」

　　「……」沈燁沈默了一下，微笑道：「你還是叫我沈總吧。」

　　「……」王一航忽然覺得他們兩個人的距離遠了很多。

　　但是現在也沒空想這個，王一航被這整個公司的氣氛帶的緊張起來：「沈總，我早上7點半就已經到了，就等著見你，現在已經……」

　　「嗯，」沈燁沒有再做停留，大跨步從他身邊過去，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開完會就是你的時間，等我。」

　　「……」

　　王一航看著沈燁風一樣離去的背影，兀自在走道上呆了很久。

　　……問題是，你什麼時候開完會啊！！！

　　這麼一折騰，王一航也不想著去吃早飯了，回到小會議室里繼續看自己的電腦，過了一會兒，就不餓了——他已經餓過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又見沈燁出來一回，這次他一出來就有兩個人立刻迎了上去，遞給他幾份文件，一邊走一邊快速解說，然後沈燁回了幾句之後，那兩個人就點頭接過文件離開了。

　　還沒過幾秒，又有一個人迎上去。

　　……根本就沒自己的位置嘛。

　　王一航看著他們的節奏，嘆為觀止，忽然感慨，自己和朋友們幾天時間才做了一個超爛的t，是多麼的垃圾。

　　沈燁又去了一個地方，過了一會兒，又回去了。

　　中間也有其他人從會議室出來，每一次看到會議室開門，王一航都在期盼著他們回憶結束，然而都沒有。

　　直到九點多。

　　這次一下子出來了好幾個人。

　　——總算是散會了！！！

　　他激動地站起來，走出會議室，看了半天，發現出來的人里……沒有沈燁。

　　王一航失望地坐了下來。

　　又過了一小會兒，公司門口進來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甚至還有兩個外國人，在李秘書的引導下，往那間會議室走去。

　　沈燁就在會議室的門口等著那些人，與那些人一個個握手之後，從會議室門口向著王一航這邊看了一眼。

　　王一航瞬間來了精神，向他揮手致意。

　　沈燁對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轉身就進了會議室，門緩緩關上。

　　「……」

　　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王一航看了看表，嘴角抽了抽，頹喪地坐在辦公室里看著人來人往，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咸魚。

　　尤其是……他還穿了一雙籃球鞋，在一眾衣著精緻的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想到自己和沈燁還有些親戚關係，他又瞬間自我感覺良好了——他感覺自己賊牛逼，而身邊這些看起來很厲害的人，還不知道自己的牛逼，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話，哼哼！

　　於是他又開心的玩兒電腦去了。

　　快十點的時候，他又餓了。

　　餓得在小辦公室里轉來轉去。

　　——要是早點出去買吃的就好了……

　　但是沈燁總是那樣進進出出的，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結束，總也不敢離開。

　　那群人進去之後，辦公室的門就沒有再總是打開了，可是他卻還是不敢去買吃的，生怕自己一走，又錯過了沈燁的時間。

　　十一點，王一航又疲又餓，甚至有點想要午睡，一臉的生無可戀。

　　然而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打開了。

　　這次是真的散會。

　　沈燁送走了客人，交代了一些其他事宜之後，帶著另一個人一起過來了小會議室。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沈燁雷厲風行，指著另一個年輕人對王一航說：「這是我們星火投資的副總賀德，對遊戲這一塊兒比較瞭解，今天恰好在這兒，就讓他一起來聽聽。」

　　王一航趕忙伸手：「賀總好。」

　　「這是王一航，大學還沒畢業，想創業，他講講想法，你聽聽。」沈燁又對賀德說。

　　王一航發現賀德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賀德笑著問沈燁：「剛剛你不是說他是……」

　　沈燁擺擺手：「你客觀評價就行。」

　　賀德點點頭，拉開了椅子。

　　沈燁對王一航說：「講你的吧。」

　　王一航原本以為的節奏是拉拉家常然後再進入正題，到這兒這麼久了連t都沒打開，手忙腳亂的一通忙乎，打開了t之後，支支吾吾半天沒進入正題。

　　「別緊張，」沈燁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慢慢來。」

　　王一航這才發現自己卻是是緊張了。

　　他太緊張了。

　　他喝了口水，定了定神，過了一會兒重新開始，終於發揮出自己在學校學生會里的演說能力，巴拉巴拉說了好多，一抬頭，卻見對面兩個人一個在玩兒手機，另一個看著他的t，表情一言難盡。

　　「那個……」王一航磕磕巴巴地說：「我這個……」

　　「deo做了嗎？」還在看t的賀德眯了眯眼睛，問道。

　　「啊？」

　　「演示版，體驗版，你不知道？」賀德挑眉。

　　「知道知道，」王一航趕忙說：「做，做了一點，但，但是暫時不行……」

　　「那就別做了，構想倒是有點亮點，看起來很花哨，但是其實可玩性比較差，我覺得不行。」賀德一點也沒留情面：「一時興起吧？你們團隊有人研究過遊戲創作理論嗎？」

　　「看過……」

　　「那就多看幾遍，你的有些想法是明顯違反基本原則的，根據我的經驗，這注定是失敗的。」

　　「你都還沒聽完，就這麼急著下結論嗎？」王一航聽他一下子否定，梗著脖子說道：「你又沒玩兒過，你怎麼知道行不行！」

　　沈燁終於抬起了頭。

　　賀德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又對王一航說道：「所以我問你要deo，你這現在就是一個構想。如果做過deo出來自己玩兒過，自然會感覺的到……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親爹濾鏡八尺厚呢。」

　　「……！」

　　王一航火氣一下上來了，卻又知道自己不能懟人家——畢竟，這大概不是自己能懟的地起的。

　　「行了，」沈燁收起了手機，拍了拍賀德的肩膀：「你先去忙吧。」

　　賀德點點頭，起身就出去了。

　　「一航啊，」沈燁嘆了口氣，說道：「今天很高興見到你，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不過你現在這個，是真不太行，我一個外行都能聽出來。」

　　「那，那誰第一次做就行啊？」王一航見兩個人都這態度，立刻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學生身份：「哥，沈哥，我知道我們現在想法都還不成熟，但是我們都是學生麼，您有沒有認識的業內比較牛逼的人，能給我介紹介紹？」

　　他剛問完，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李秘書走進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沈燁：「沈總，您要的熱狗和咖啡。」

　　王一航：「……」

　　沈燁沒有急著回答他，而是慢條斯理地把熱狗外面的那層紙揭開，等到香氣布滿了狹小的會議室之後，非常享受地咬了一口。

　　「啊，爽。」將那一口熱狗咽下去，沈燁又喝了一口香濃的咖啡，對王一航笑了笑：「不好意思，忙了一上午餓了，趁著這個時間吃點東西，你繼續說，後面不是還有沒說完的嗎？對了，還有你們最開始這個構想是怎麼想出來的？你說，我聽著呢。」

　　說完，又咬了一大口。

　　王一航小時候是個胖子，現在還是個胖子。

　　但凡是胖子，幾乎都對食物有著非一般的執念和**。

　　在沈燁又一口咬下去的那一瞬間，王一航清晰地感受到了肚子里一陣「咕嚕嚕」的聲響。

　　這一瞬間，王一航已經徹底忘掉了自己剛才到底想說什麼，只是看著沈燁手中的熱狗，心想——

　　如果對面這個人不是沈燁的話，敢在自己超級餓的時候這麼囂張地吃東西，自己一定打死他啊啊啊！！！

　　「啊對了，」沈燁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王一航剛剛說了什麼：「確實是有業內比較牛逼的人，我一會兒也正好要去那個公司，帶你一起去吧。」

　　「真的？」王一航立刻睜大了眼睛，甚至連飢餓都忘記了。

　　「嗯，」沈燁笑得幾乎慈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一會兒等我吃完我們就出發。」

　　「好好好。」王一航立刻滿口答應。

　　「過去大概一個半小時吧，」沈燁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食物，一個普通的速食熱狗也被他吃的像是享受大餐一般：「途中呢，正好有些時間，你給我講講你和你哥小時候的事兒，我想聽。」

　　「……」王一航心裡咯噔一聲。

　　他和他哥那些事兒吧，要真講出來，恐怕今天這事兒就黃了啊……

　　「不過午飯是吃不成了，」沈燁放鬆地靠在椅子上：「一頓午飯不吃，應該也沒關係吧？」

　　——那我就不能買一個在車上吃嗎？！

　　——或者！作為我哥他伴侶，你真的不考慮禮節性的請我吃個熱狗嗎？！

　　王一航：瘋狂暗示jg

　　沈燁：低頭狂吃，拒絕接受信號。

　　王一航最終只好尷尬地笑道：「沒事兒沒事兒，一頓飯而已，不重要。」

　　然而他的胃又是「咕嚕」一聲。

　　餓，好餓，非常餓。

　　真的，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