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白晗於是將自己交給沈燁， 安心地牽著他的手。

　　深色的絲巾折了好幾層， 一層一層地將光線徹底遮擋，當視覺已經無法依靠的時候， 聽覺就變得敏感起來。

　　白晗聽到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 輕盈又迅速地走到右手邊的房間，像是一個女人的腳步聲。沈小炸嗚嗚哇哇地叫了兩聲，大概是又被什麼好玩的東西吸引了， 也不哭， 就這樣被人抱起來。

　　「沈小炸也要去嗎？」白晗被沈燁牽著向著臥室走去， 有種本能的關心和擔憂。

　　「當然……不過今天你不要管他了， 去換衣服——你還穿著睡衣呢。」

　　到了臥室，白晗感覺到沈燁從誰的手裡拿了些什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然後關上了門。

　　蒙著眼睛換衣服的感覺非常微妙，他能感覺到沈燁靠近時溫熱的氣息，能夠感覺到指尖從身體某處划過時輕微又酥麻的觸感， 感覺到空氣中些微的涼意，感覺到自己的□□和不自然的羞澀。

　　「沈燁……」他有些緊張地喚道， 幾乎有些想要揭開那條絲巾。

　　讓人安心的氣息立刻靠近， 沈燁捧著他的臉吻了吻他的唇， 有些霸道地笑道：「只許猜， 不許問。」

　　一件衣服很快被披在身上，穿好袖子之後， 白晗才意識到這是很久都沒有穿過的襯衣。沈燁幫他一粒一粒系上扣子， 低聲說：「我的眼光果然沒錯……很好看。」

　　白晗想象著沈燁此刻看到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臉一點一點變紅。

　　到底是做什麼……要穿正裝嗎？

　　之後一件一件的衣服證實了他的猜想，沈燁讓他穿上的是一整套的紳裝，又換上鞋子，然後被牽著帶出家門。

　　要出門的時候白晗已經有所猜測，當車子行駛到了目的地，聽著紛雜的人聲，他就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裡砰砰直跳。

　　春風拂面，青草的氣息之中夾雜著細微的花香，從身邊路過的迅疾的腳步聲和不遠處的歡笑聲混合成奇妙的交響樂，沈燁繞到他身後，輕輕摘掉了蒙著眼睛的絲巾。

　　「我還欠你一場婚禮……」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白晗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華麗。

　　朋友們鬆散地站在眼前，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鼓掌歡呼。

　　白晗為眼前的場景驚呆了，剛剛就已經開始紛亂的心臟跳得更加厲害，愣了兩秒，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身後的沈燁——

　　然後就被吻住了唇。

　　人群的歡呼聲更是響亮，還夾雜著幾聲戲謔的口哨，而沈燁則在一吻過後拉著他離開了場地。

　　婚禮選在京城周邊沈燁自己投資的一家酒莊舉辦，華麗的城堡式建築聳立在不遠處，儀式就在古堡後大片的草坪上舉辦，草坪的另一側是一片清凌凌的湖面。儀式所需的擺設已經基本準備妥當，白色和粉色的花束精緻地點綴全場，糕點和其他冷盤自助正被廚師們擺出漂亮的造型，場地的小桌上到處擺著兩人生活中的各種照片，記錄著一個又一個充滿愛意的瞬間。此刻，沈燁和白晗要到後台去做一些其他的準備。

　　造型師早就已經在準備室中等待，白晗到那裡之後發現江可蓉正抱著沈小炸玩的開心，沈小炸穿著一件乳白色的衣服，的頭上戴了一圈花環，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像個小天使。

　　沈燁讓白晗先坐下做造型，自己才去換了衣服，白晗這才從鏡子里看到自己，原來沈燁給自己穿的是一套白色的西服。

　　自從確認了是要舉辦婚禮之後，白晗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似乎是激動，可是在最初的心跳過後，他已經恢復了平靜，可是還是有什麼情緒在心底湧動著。

　　他們協議結婚的時候沒有辦婚禮，白晗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後來心意相通之後，沈燁從來沒有說過要辦婚禮，連提都沒有提過，白晗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了，也沒有想過要補辦——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就缺少這樣浪漫的心思。

　　而沈燁雖然不說，卻什麼都想到了。

　　他平日里明明大大咧咧，卻又總是細緻到讓人驚喜的地步。

　　如此讓人感動。

　　沈燁換好衣服之後又回來，江可蓉抱著沈小炸出去了，說是去看看外面進度如何。沈燁站在白晗身後看著鏡子里看著他，說道：「原本是打算出國舉辦婚禮，但是又不想讓你太勞累，小炸又太小了，所以最終還是選了這裡……喜歡嗎？」

　　白晗在鏡中和他對視，點了點頭。

　　沈燁看著鏡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一下。

　　「你在想什麼？」白晗問。

　　「……在想……那天在餐廳的洗手間見到你的時候，好像最早就是那天，在鏡子里看到你，就覺得你很可愛。」

　　「餐廳？」白晗回想了一下，大概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目光有些尷尬地閃避：「你是說……我見林辭的那天？」

　　「對，」沈燁看著他此刻的神情，又笑起來：「那天我從洗手間出來，又想提醒你小心林辭，結果一進去就看到你把水撲在臉頰上，臉又紅又有些驚慌，特別可愛，像個小兔子一樣，我那時候就在想，你的臉捏起來一定很軟。」

　　沈燁又湊到他耳邊，問他：「那時候……你在臉紅什麼？」

　　白晗的臉此刻也像當時一樣紅起來，吶吶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燁看著他的側臉，心裡軟成一片，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是和當初想象中一樣的手感。

　　「都結婚這麼久了，孩子都有了，怎麼還這麼害羞？」沈燁看著造型師走到一旁去拿東西，又在白晗耳邊說道：「……這麼害羞，今天晚上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啊！！！

　　白晗臉更是紅的厲害，飛快地看了一眼造型師的方向，見他在忙，連忙定了定神，向後靠了靠，半倚在沈燁懷裡，小聲說：「那……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不好？」

　　「……」

　　沈燁只覺得心跳漏了半拍。

　　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對上白晗閃爍但是真誠的眼睛，一秒都不願意移開。

　　而白晗卻立刻垂下了眼瞼避開了他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雙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沈燁將他的每一個小動作都一個不落地看在眼裡，片刻之後，趴在他肩膀上輕笑起來，半晌才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晗一眼，道：「……這可是你說的。」

　　「……嗯。」

　　到了中午，賓客齊聚，婚禮終於正式開始。

　　每一位賓客都穿著得體的赴宴，卻都不算華麗——這是一個沒有媒體的婚禮，只有沈燁找的專業的攝影師在做全程的攝影和直播。

　　來的人基本上都是兩人關係不錯的朋友和同事等，人數不算多，但小而美，每一個細節都周到精緻，匠心獨運。沈燁還特地和法國勃艮第的一個知名酒莊定制了一批高端的黑比諾葡萄酒，名字就叫「晗燁」，陳年時間可達數十年之久，作為除了喜糖之外贈與每位賓客的贈禮。

　　沈家家人都坐在座位的第一排，楊希、燕杭和陳佐蔣擎他們也坐在前排。天氣晴朗而清爽，堅定而有力聲音漂浮在空中，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著，見證著沈燁和白晗之間最浪漫最重要的時刻。

　　「……我曾經以為愛情不過是一種喪失理智的幻想，婚姻不過是一種無聊的約束，這兩者在我心中都毫無意義……直到我遇見了你。」

　　「直到我遇見了你，白晗，我才知道，我不相信愛，並非愛情不值得相信，而是因為我的失望，麻木和怯懦。從最開始的欣賞，到後來的感動，甚至是再後來的欽佩……關於你所有的一切都讓我魂牽夢繞，最後我終於明白，我愛你，我那麼深刻的愛你。」

　　「你點亮了我生命中那些已經灰暗甚至於已經壞死的地帶……我希望，我乞求，能夠與你度過餘生所有的時光。」

　　「我從不相信永恆的誓言，所以我不會說愛你到永遠……但我願意用我餘生所有的時光去證明，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我會說，我是真的愛了你一生。」

　　「所以……你願意成為我的伴侶嗎？」

　　沈燁就那樣站在白晗面前不到一步遠的地方，靜靜地說著，沒有台詞，沒有草稿，所有的話語都來自他內心深處，他望著白晗的雙眼，如同望向永恆。

　　白晗認真地聽著他吐露的每一個字，眼眶微紅，幾乎哽咽。

　　過了片刻，他才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他說：「……我曾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他說完這句話，停了許久，又接著說道：「我曾以為生命就是在一片昏暗之中踉踉蹌蹌地摸索前行，而回憶則是一個黑暗的迷宮，我曾有過太多失落失望的時刻，拼命地去找生命中光明的瞬間。」

　　「我回頭去找……然後發現，你是我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光明。」

　　「每一個光亮的時刻，都有你……你說我點亮了你生命中昏暗的角落……可你不知道，對我而言，你照亮了我整個生命。」

　　白晗抬頭，深深地望進沈燁眼底，輕聲道：「對我而言，你就是光。」

　　「我願意成為你的伴侶……從此以後，再不分離。」

　　……

　　在賓客們的歡呼聲中，到了交換戒指的環節，沈小炸被抱上台來，除了頭上的小花環之外，背後還戴了一對白絨絨的小翅膀，現在就更像一個小天使了。

　　「今天沈小炸臨時改名叫沈比特了……等等，這個名字聽起來還挺有科技含量的。」

　　賓客們聽著沈燁的話，都笑起來。

　　「……當然了，我的意思是小丘比特。」沈燁說著，捏了捏沈小炸的鼻子，又從沈小炸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

　　「哇……！」台下的賓客都歡呼起來，眼看著他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對婚戒，上面鑲嵌著價值連城的鑽石。

　　沈燁抬起白晗的手，再一次，將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曾經送他的那一對戒指是日常的對戒，而這一對戒指則是他的心意和紀念，缺一不可。

　　等他給白晗戴上之後，白晗也拿起另一個鑽戒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之後就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再也不願放開。

　　「現在，可以親吻你們的伴侶了。」證婚人笑著說道。

　　沈燁看著兩人相扣的手指，又抬眼，伸出另一隻手來，像平時一樣，帶著撫慰的溫柔，摸了摸白晗微紅的眼角。

　　白晗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激蕩，攬住沈燁的脖子，剛一抬頭，就被眼前人深深吻住……

　　白晗曾經以為在人前擁吻自己一定會很害羞，可是真的到了此刻，他才發現這是心中所有情感的唯一出口，他沈迷其中，將周遭所有的嘈雜的歡呼都拋在腦後……

　　婚禮的直播一直在進行，一眾粉絲今天吃了足量的狗糧，正在嗷嗷直叫的時候，終於到了家人致辭的環節。

　　主持人說道：「有請白晗的父親沈旭鋒為這對新人送上祝福！」

　　「……」

　　彈幕炸了。

　　「……等等，誰的父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一臉懵逼。

　　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圍觀過沈燁曾經在微博說過的那些話的，一直覺得似真似假傻傻分不清楚，此刻終於見了分曉。

　　看著沈旭鋒真情實感地感慨自己虧欠了親生兒子多少，又對養子有怎樣怎樣的期待時，大家的下巴終於碎了一地……

　　「……原來沈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趕忙看了一眼日曆……今天也不是愚人節……」

　　「……所以抱錯是真的抱錯！！！真的！！！我的媽這是什麼神奇的緣分！！！」

　　「親子x養子……啊啊啊好萌啊！！！天啊我原地打滾！」

　　「我以為嫁進沈家已經是白晗運氣的巔峰了……沒想到他才是沈家的親兒子……這特麼是錦鯉轉世吧！！！」

　　……

　　無論網上的風浪如何喧囂，婚禮當場的人都無暇顧及。

　　中午的婚禮過後，下午是持續的宴會，大家一起在這裡燒烤、跳舞、攀談……直到夜晚。

　　到了夜裡十二點，賓客終於散盡，或者離開或者居住在酒莊的城堡之中，所有人都自覺地不去打擾應該獨屬於這對愛人的夜晚。

　　……

　　城堡里佈置了獨屬於他們的房間，房間里處處都用玫瑰裝點，在昏黃的燭光中，沈燁又為白晗倒了一小杯紅酒。

　　屋子里柔和的鋼琴曲在緩緩流淌，白晗拿著酒杯小口啜飲，沈燁則從他身後抱著他，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個極為依戀的姿勢。

　　兩人緩緩隨著音樂飄搖，沈燁許久不言。

　　「……你喝醉了嗎？」白晗終於小聲問道。

　　「沒有，」沈燁低笑著搖頭：「上一次……我是指有了沈小炸的那一次之後，我就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喝醉了。」

　　婚禮是特殊的一天，沈燁原本是極有可能破例的，可是他還不能破例。

　　在沈燁看來，白晗的身體現在依舊脆弱，沈燁總怕傷到他。

　　在沈燁的設想中，這一定要是一個溫柔的夜晚。

　　白晗看他確實清醒，又喝了一口香醇的美酒，接著印上他的唇。

　　單寧些微的澀意在唇齒間傳遞，酒精的辛辣和李子、松露等微妙的香氣在口腔中繚繞……一吻過後，兩人都有些微醺。

　　在沈燁目光深深的注視下，白晗終於放棄了矜持，雙頰通紅地解開了襯衣的第一顆扣子。

　　沈燁的手卻忽然覆蓋在了他的手指上。

　　「……我來，」沈燁眼中帶著笑意，沈聲道：「衣服是我親手給你穿上的……自然也應該由我親手脫掉。」

　　肌膚在微涼的空氣中輕微顫慄，之後又被火熱覆蓋。

　　這一夜極盡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