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往事

　　這個名字鳴溪不至於沒聽過，顧明勳的哥哥之一。只是上輩子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僅僅是聽說過名字。

　　顧明勳的哥哥， 那應該……客氣一點態度好一點？

　　鳴溪想著， 看人都伸過手來了， 就準備跟人握個手。顧明勳卻衝過來， 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 而後擋到他身前。

　　「你過來做什麼？」顧明勳望著顧明誠的眼神不怎麼友善。

　　鳴溪回頭看他一眼，又回過來看看滿臉微笑的顧明誠， 覺得這微笑都不太對勁。總有一種臉上笑嘻嘻， 心裡mmp的感覺。

　　原來這兄弟兩個關係不怎麼樣啊？

　　顧明誠輕輕一笑：「哥哥到弟弟家裡串個門， 有不妥的地方麼？」

　　顧明勳冷笑一聲，沒回應。

　　鳴溪還沒回過神來， 就被顧明勳拖回了沙發上去。顧明勳是真的不給人好臉色看， 客氣話都沒一句，甚至是直接把人當空氣。

　　電視屏幕上還是鳴溪的鏡頭，跟著在沙發上坐下的顧明誠瞄一眼電視， 笑了笑：「看來你們真的感情很好。」

　　感情好？看一下自己演的戲就感情好了？鳴溪也不太懂顧明勳親哥的邏輯， 勉強笑笑。

　　「有事快說， 沒事就走。」顧明勳冷聲道。看鳴溪還特客氣地衝人笑，他就特別暴躁。

　　顧明誠：「這樣麼……那我就直說了。你再不聽話， 只能抱著這個小小的娛樂公司出局。」

　　顧明勳輕輕一笑：「少一個競爭對手，這難道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嗎？」

　　顧明誠嘆口氣，有些無奈：「明勳，我當然是希望自己能繼承家業， 但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親弟弟被家裡放棄。你跟別人不一樣，我是會心疼的。你就不能乖一點？不過做做樣子，你喜歡你這位小心肝，結了婚不也照樣可以跟他在一起，這種事你見到的還少麼？都多大人了，還在意什麼真愛不真愛的，幼不幼稚？」

　　顧明勳冷笑：「難道不是等和陳家聯姻了，你能多得到點東西？你那麼想要，自己去跟陳瀟瀟求婚啊，陳家就一個女兒，再不快點可輪不上你了。」

　　顧明誠被這麼一頂撞，也沒生半點氣，依舊心平氣和：「明勳，你什麼時候能不這樣由著性子亂來？大丈夫能屈能伸，等老爺子一駕崩，想做什麼還不是由你？過了這幾年，你想怎麼樣都行，但是現在，你不能再意氣用事了。」

　　顧明勳看著他，眼神逐漸變得有些複雜，半晌之後沈了聲音：「顧明誠，你忘了媽媽當年有多傷心了嗎？」

　　「我沒忘記。」顧明誠也有了幾分冷意，「顧明勳，你看清楚。如果不是其他幾位哥哥弟弟不成器，我們根本沒機會回來，只會一無所有。什麼愛情的堅貞，太可笑了，在顧家根本就不會有這種東西，不然當年老爺子會丟下媽媽不管嗎？都已經回來了，你還要這樣，難道你還想回去過以前的生活？你那細胳膊擰得動大腿麼？」

　　顧明勳暗自咬牙，他當然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長輩在盯著，其他幾個兄弟還在虎視眈眈，他最近這兩年各種不夠聽話的行為，已經讓人很不滿了。

　　想掙脫枷鎖自己飛，可別人會允許他飛起來麼？如果失敗了，不能真的衝破牢籠，他恐怕還會再死一次。而他的抗爭，不過蚍蜉撼樹，螳臂當車，成功的可能太小了。

　　可他上輩子已經妥協過，屈服過，換來的結果是什麼？他不僅沒能把想留的留住，還傷了最不想傷的人。

　　另一個選項他選過，不會再選一次。現在選的這個選項，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選項。也許這個問題，兩個選項都是錯的。他本來就深陷其中，怎麼樣都無法掙脫。

　　可至少這次不會再傷到那個他不想傷的人，已經夠了。

　　顧明勳深吸一口氣：「哥，我不想要什麼家產。你想繼承顧家家業，給媽媽報仇，我會幫你，可我不想用這種手段。」

　　「我這裡似乎也沒什麼你能幫上忙的地方。不過是跟陳瀟瀟結婚，這你都不願意。還公開出櫃，把陳家小少爺逼出天明，把陳家得罪成這樣，你這是在幫我？」顧明誠情緒總算有了些波動，「這兩年你都幹甚麼了？你是拿到了一個天明，可你這些小動作小聰明老爺子都看在眼裡，你知道他對你有多不滿意嗎？拿了個小小的娛樂公司，其他的你不要了嗎？」

　　「媽媽被一個玩弄感情的人渣欺騙過，她不會想自己的兒子也是這個模樣。」

　　「那你可還真是重感情，別天真了，你的感情一文不值。反正還有幾年時間，你慢慢考慮，我相信你會改變想法的。」顧明誠忽然看向鳴溪，「小溪，我希望你能理解。」

　　突然被點名的鳴溪便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要當著自己的面說呢，感情還是在敲打自己啊？

　　顧明誠：「小溪，我知道你們感情好，可這事很重要。只要你願意配合，暫時離開明勳，作為補償，我可以不計代價捧紅你，你想要其他的，我也可以盡我所能。不過是為了利益暫且妥協，他愛的還是你，我想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吧？」

　　鳴溪滿頭黑線，真沒想到這種開條件讓自己離開顧明勳的戲碼，竟然會是顧明勳親哥哥來演的。

　　「其實，我跟明勳，本來也只是假訂婚。」鳴溪微微一笑，眨眨眼，「真的我要什麼都給我？」

　　「你！」顧明勳大驚，極其不可置信。

　　顧明誠笑了，望著顧明勳一挑眉，那表情十分嘲諷。

　　你看吧，你的感情一文不值。

　　「我說到做到，你要什麼儘管提。」

　　鳴溪點頭：「好，那讓我仔細想想，過兩天告訴你。」

　　顧明誠算是滿意了，跟人握了手，便告辭：「那我等你的答復，再見。」

　　也不多做停留，徑直出門離開。

　　門那邊聲音一響，顧明勳望了鳴溪半天，也沒能說出話來。

　　「小溪，你……」顧明勳氣都不順了。

　　鳴溪瞧見他的樣子，竟然有幾分快意，不由冷笑：「知道難過了？你跟陳瀟瀟訂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會不會難過？」

　　顧明勳不說話，心情極為複雜。

　　他想過，可是又沒辦法，只好選擇瞞著鳴溪覺得這樣一來鳴溪不知道，就不會難受了。現在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多麼愚蠢，敢跟人說不了，結果鳴溪卻沒有堅持。

　　可能這就是報應。

　　「不過我沒你那麼混蛋……既然你沒本事跟他對著乾，那乾嘛跟他硬來？」鳴溪笑得有些邪惡，「先坑他一筆，然後我們自己逍遙去。」

　　顧明勳怔了好一會兒，難過的心情一掃而空，又開始震驚。他可不記得鳴溪是這種會坑人的性子，明明是個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絕對不使手段騙人的小孩，怎麼現在這樣了？

　　鳴溪：「這樣看我乾嘛？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懂不懂？對了……你跟你哥到底怎麼了？我都還不知道你的事，上輩子八年，這輩子一年，我連你這位哥哥都沒見過。你到底在弄什麼？告訴我。」

　　顧明勳的很多事，他並不瞭解。上輩子被人弄成那樣，他自然而然以為自己在顧明勳心裡沒地位，也就很自覺地閉了嘴。什麼事他都沒問過，因為他沒有立場，沒有資格。但現在不同了。

　　而且，他從顧明誠的話里也聽出了不少東西。顧明勳這個人，也跟上輩子的他一樣，很多事情都憋在心裡自己扛著，什麼事都不願意說出來。他想弄明白，這位曾經的戀人，到底面對的是什麼。

　　顧明勳這一次很坦誠，也沒再隱瞞什麼：「也不是什麼好聽的故事……顧家不止我一個兒子。我也不是顧老爺子最看好的人，不夠聽話，也不夠出色。其實，我和我哥哥原本連顧家人都算不上。」

　　鳴溪微微驚訝，怎麼聽著顧明勳跟撿來的似的。

　　「我們兩個的媽媽不是那位夫人，真要說起來，我和我哥都是私生子。顧老爺子當年去國外進修，遇上了還在念研究生的媽媽。」顧明勳的笑有些嘲弄，「然後他們就好上了，那時候顧老爺子也不是那麼有名氣。我媽媽又是在國外長大，一門心思撲在學術上，對國內商界根本不熟，完全不知道這男人已經結婚了。」

　　語氣漸漸變得有些激烈，顧明勳咬牙，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後來的事情很簡單，媽媽生了他的孩子……證都沒領，就給他生了個孩子，還又懷了一個。他回國之後給了媽媽一筆撫養費，然後就沒再出現過，只給媽媽打錢過來……媽媽之後才查到他已經結了婚，傷心的時候還被夫人派人威脅，不得不辭掉工作，帶著哥哥搬到另一個城市，把我生下來……」

　　顧明勳微微一頓：「我想過，如果不是那時候已經沒辦法把我打掉了，她大概是不會想把我生下來的吧？」

　　「別這樣想……」鳴溪想安慰一句，卻又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原來這個人過得……似乎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

　　「我剛上中學那會兒，他那幾個兒子乾了件混蛋事，弄得他很生氣。他就到處找我們兩個，媽媽當然不願意我們被他帶回國。後面也不知道他乾了什麼，顧明誠被他接回去培養。我一直跟媽媽生活，大學畢業之後，媽媽得了病，他的人又出現，問我要不要回來。」

　　雖然沒說是什麼病，可絕不是顧明勳一個人擔待得起的。

　　「我當然要回來，不然媽媽怎麼辦，就憑我剛剛大學畢業的本事，能撐起什麼來？回來以後見到顧明誠，知道我們也有了競爭家族繼承權的資格……我和顧明誠都要開心死了。拿到顧家家業，然後把媽媽接回國內，沒有什麼能比這更痛快……為了這個，讓我犧牲什麼都可以。」最後一句話他說得無比堅定，可看向鳴溪的眼中又有著深切的痛楚。

　　所以我也是被你犧牲的人嗎？鳴溪被那眼神注視著，心微微一動。

　　「可我竟然遇見了你……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顧明勳凝視著鳴溪，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我想帶你走，回媽媽身邊照顧她，我什麼都不要了……可那樣的話，你怎麼辦？我如果一無所有，我拿什麼保護你們？」

　　旋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一無所有，我也沒能護住你……」

　　上輩子，傷了鳴溪，還一起死在了槍下。

　　他究竟是怎麼把結局弄成那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