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債主

　　鳴溪發狠地吻著他，有些想直接掐死他的衝動。

　　生氣， 卻又慶幸。

　　想衝顧明勳狠狠發一次火， 想質問他， 讓他趕緊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

　　不過……不急於一時。

　　他們現在可以慢慢聊， 不如先解決一下當務之急。他現在只想好好感受一下這個人的溫度， 確認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是真是假。

　　擁抱， 親吻，誰都不想放開誰。

　　等回過神來， 那些剛剛被丟到一邊的複雜情緒又慢慢被記起。

　　鳴溪看了顧明勳很久， 忽然一拳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顧明勳悶哼一聲， 有些痛，但他卻沒有因此皺眉不悅。明明是用力的， 發洩憤怒一般， 卻讓人安心下來。

　　「你怎麼了……」鳴溪囁嚅著道，「為什麼你也……」

　　自己不明不白就死了，這個人怎麼也那麼不明不白就回來了？他也死了嗎？

　　「那天我去找你……」顧明勳慢慢伏到他身上， 埋在他肩窩里， 聲音有些悶， 「有人發給我你被綁的照片，讓我自己過去。我到的時候只看到你躺在地上， 全身都是血。」

　　「你是傻子嗎！他讓你一個人去你就一個人去？」鳴溪又氣惱又想哭，「他就是想讓我死！你還沒來他就已經殺了我！」

　　沒見過那麼腦子有毛病上趕著送人頭的白痴！

　　他內心很矛盾，明明恨，卻又希望顧明勳能好好的。自己沒辦法不喜歡他， 沒辦法看到他不好，如果他沒出事，至少自己不會因此再多一份難過。

　　「我知道……」顧明勳嘴角的似乎是嘲笑，「我沒辦法了……不如跟你一起死了。我是個廢物……竟然被逼到那種地步。就算乖乖聽顧老爺子的話，跟陳家訂婚，也還是……那時候我就想，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什麼都不要……我只陪著你……可你已經死了……」

　　似乎回想起自己抱起鳴溪，鳴溪卻已經沒有了生氣的那一幕，顧明勳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顫。

　　「然後我就回到了十多年前，可一開始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有一次我頭疼得厲害，然後想起了一些事。之後又忘記，忘記後又想起……慢慢的能記住一些。我把想起的事情都記下來了，經常看一眼，記著遇到你的時間，等著你出現。我讓人找過你，知道還有你這個人在才放心等了三年，等你來天明遇見我。但是你沒有……我以為是出了什麼變故，原來是你不想見到我了？」

　　「不想！」鳴溪朝他低吼。

　　是啊，那天他本來會走錯路，跟顧明勳在停車場遇到，可他避開了。當然是因為不想再看到顧明勳，以為避過這個開頭，這輩子就不會再遇上他。

　　可是，他不想再碰上顧明勳的時候，顧明勳卻在找他，在等他。

　　怪不得那天他莫名其妙地被叫上顧明勳辦公室，一來就讓他簽約給他換戲。

　　不過是顧明勳在愧疚，在驚慌，為了他自己能心安，又一次不管不顧地把自己拉入他的掌控範圍。

　　顧董事長向來都是那麼目中無人，自以為是。

　　「顧明勳，我不是你養的小寵物。你說你喜歡我，可你想過我願不願意嗎？你怎麼好意思說你喜歡我！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你就只會逼我……」鳴溪顫聲，「我從來都不想被你關在這個籠子里……可是我喜歡你……」

　　然後他一直在委屈自己，說服自己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到最後，顧明勳以為他其實樂在其中，他自己也懶得再去爭取什麼。

　　他為了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尊嚴，自己鑽進了金絲籠里，可他卻不敢為了他反抗。他做的最多也就是不公開訂婚……可笑。

　　「這枚戒指……不管你是因為什麼，把它戴到了陳瀟瀟手上……」鳴溪死死攥著手裡那枚戒指，恨不得把它捏個粉碎，「你就是把它給別人了，不是嗎？你還想瞞著我……我寧願你親口告訴我，也不想聽這話從陳瀟暮嘴裡說出來！」

　　「對不起……」顧明勳第一次因為害怕而有些克制不住地顫抖，「原諒我好嗎……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什麼都告訴你。不會了……再也不會那樣了……」

　　那件事徹徹底底把鳴溪扎得千瘡百孔，是他親自動的手，不過多給了鳴溪一會兒麻醉，還以為那是仁慈。

　　他混蛋到無藥可救，如今什麼樣的辯解都蒼白無力。都是藉口，不過是藉口。

　　「我不要！」鳴溪在他懷裡瑟縮著，「沒有用了……」

　　鏡子碎了，粘起來也還是有縫……多簡單的道理，他們不可能真的回到以前。

　　顧明勳的身體微微僵住，有些不敢再看他。

　　「我有些希望，我是真的回到過去，不知道後來發生過什麼。也許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我，還能毫無顧忌地跟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你在一起。」鳴溪無助地搖著頭，「可是我什麼都記得，我怕了……」

　　他的心在上輩子一次次的傷害中碎得太徹底，粘起來也是脆弱無比，一碰就會再次碎裂。

　　卻還是……很希望面前這個人能抱抱自己，哄哄自己。

　　也許他真的就是只傻乎乎的小寵物，傷疤都還沒好，就忘了疼。別人一給他順順毛他就又能開開心心沒心沒肺的了，只記著好，記不住壞。

　　他哪次不是下定決心遠離顧明勳，然後又自己對自己說，算了。

　　他被人傷了，竟然還要忍著痛替人找藉口。

　　現在他也還是這樣，竟然沒辦法掙脫顧明勳的懷抱，然後直接摔門離開。

　　「混蛋……」鳴溪咬牙，「你裝什麼醉酒頭疼，騙我過來幹甚麼。」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顧明勳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你是我的玫瑰花啊……可我以前沒有好好愛你。」

　　只知道把他放進玻璃罩子，看著他慢慢綻放，又凋零。

　　鳴溪紅著眼，發出的不過是小貓生氣時毫無威懾力的吼叫：「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我沒能保護好你，還傷害了你。」顧明勳把他收緊在懷，「我混蛋我廢物……現在你想對我怎麼樣都好……只是別不理我好嗎？給我一個補過的機會。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臉面求你原諒了，可我不想放棄……如果有那麼一點機會，不要臉就不要臉吧……只要你還有可能原諒我……」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知道是真的，所以我好想折磨你，把你給的真心踩在腳底下，絕對不原諒你，讓你痛苦一輩子愧疚一輩子。」鳴溪說著說著，在眼睛裡面憋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可我狠不下心……我怎麼那麼沒用呢……重來一次，還是那麼懦弱無能。我連報復你都做不到……」

　　「因為你也喜歡我……」顧明勳很輕很柔地跟他說著，彷彿是蠱惑，「小溪，你也喜歡我啊。」

　　「我不要喜歡你！」鳴溪吼得一點氣勢都沒有，那一點點哭腔讓他反倒像是在撒嬌。

　　顧明勳一口氣梗在嗓子眼，什麼都說不出來。鳴溪眼中的怨和痛，太觸目驚心。可除此之外，鳴溪的眼中還有渴求，他想被人愛著，想被人好好對待。

　　這一切，本該是顧明勳來做的。他本不該讓這個人受委屈，他許諾過要陪人一生一世，可他沒有做到。所以許諾成了一句說著玩的笑話，成了一根傷人的刺。

　　他的鳴溪，傷過之後就沒法恢復如初了。

　　鳴溪哽咽著說出那句話之後，沒有再掙動，只是靜靜軟在他懷裡，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爭論什麼。

　　「小溪……你也想我們能重來一次的，不是嗎？你也相信我們還有機會的……」顧明勳輕輕撫摸著他的脊背，很久之後才再次開口，「那我們就不想以前了……讓我這個混蛋好好對你，把一切都賠給你好不好？」

　　顧明勳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柔聲細語：「你是我的債主，我欠你一輩子，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聽話……」

　　鳴溪聽著顧明勳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越聽越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了。

　　顧明勳一下一下慢慢吻著他，安撫著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讓懷裡的人冷靜一些，不再那麼恐懼。

　　他們的過去，是不是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將來？

　　是嗎？

　　是的話，會不會太可惜了？

　　明明覺得可惜……明明很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為什麼要告訴自己沒有可能呢？

　　為什麼不試一試？

　　也許……也許呢？

　　鳴溪本能地往溫暖的地方縮了縮，緊緊抓住了能抓住的人。

　　不知道是誰的理智先被燒斷的，也許那些複雜的感情讓他們倦了累了，只能換些更簡單的事，也算是休息。

　　鳴溪沒有拒絕什麼，所以顧明勳興奮得止不住地顫抖。能夠再一次那麼親密無間，是鳴溪予他的恩賜，他小心翼翼，虔誠無比。

　　鳴溪醒過來的時候，還躺在顧明勳懷裡。

　　清醒之後記憶就爭先恐後衝進大腦，而後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瘋得有些厲害，竟然還有心思跟這個人乾這種事。

　　「小溪……」同樣剛剛醒來的顧明勳半眯著眼，流出幾分淡淡的笑意，把人又往懷裡摟些，吻了吻人額頭。

　　鳴溪一下子就想起更早之前經歷過的那些事，再看到顧明勳現在這個笑，特別想抽死顧明勳。

　　有點邪性，他遇上顧明勳，總是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怒意來，他自己都弄不明白這憤怒是因為什麼。

　　反正就是生氣，看見這個人就氣。

　　「你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了？」鳴溪忽地冷冷一笑。

　　顧明勳皺了皺眉。

　　昨晚他們都抱在一起滾床單了，怎麼鳴溪忽然變臉了？

　　不解，想不通。

　　鳴溪好像讀懂了他的想法，又是一聲冷笑：「自己巴巴貼上來要我上‖你，真不知道顧大董事長還有這種癖好。」

　　顧明勳：「……」昨天一開始含羞帶怯，後面又眼淚汪汪的是誰？

　　「別看我！」鳴溪忽然凶巴巴地朝人吼，瞪顧明勳一眼。

　　忽然來的氣勢把顧明勳給震了一下，鳴溪趁機迅速起身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