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經過戀愛大濕馬叫獸一番教育,陳默回到包房後,暗中觀察,越看越覺得還真是那麽回事。
江曦麥霸時刻,謝嵐會不時看她。
韓宇和陸非明惡搞耍寶,謝嵐也會盯著他們笑。
甚至夏冰和馬一川眉來眼去地合唱,謝嵐都不太避諱,該笑笑,該鼓掌鼓掌。看得出來,她正慢慢融入這個氛圍當中。
唯獨陳默傾情獻唱時,她全程低頭喝水吃瓜。
這還不是心裡有鬼?
馬一川噉瑟地飄來一個小眼神。
陳默心領神會。
兄弟,神啊。
一般一般,事成之後,記得請我吃飯。
好說好說,吃啥你定。
陳默現在胸有成竹。
一旁無辜的謝嵐完全不知道這倆人在對什麼暗語。
他們唱了三個多小時,夏冰說:「我該回去了。」
此時已近十點,有的女孩子家裡管得嚴,確實不能在外面玩太久。
江曦:「還沒唱夠呢,再玩一會兒?」
都快成你專場演唱會了,還沒唱够?
夏冰說:「不了,我爸剛打電話來催了。」
「行。」人多不好辦事,陳默也很急,「今天就到這吧,下次再聚。」
買單的大佬發話,沒人再厚臉皮賴著。
一行人出了包厢,陳默徑直去大廳的前臺付賬。
謝嵐暫時和夏冰馬一川走在一起。
KtV裡鬧哄哄的,這些人都沒注意到外面驚天動地的暴風雨。
陳默付完錢,轉身,看到謝嵐。
她五官精緻平和,奶白色的肌膚被燈火染上一層柔光。
一張乾淨而沒有修飾的臉,白襯衣,藍布裙子……
即便走在夏冰身邊,都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獨特氣質。
等、等一下……
裙子??!!!
她居然破天荒穿了裙子!
什麼時候的事?自己怎麽完全沒注意到?!
他又想到馬一川的話,莫非今天是個機會?
「咳咳。」火眼金睛馬叫獸站在他的面前。
「穩住啊,兄弟。」
陳默回過神來。
「操。」
整天調侃我,有完沒完?泡到個夏冰了不起啊?
謝嵐才是宇宙第一大boss好不?不信你試試?
算了,你沒機會試。
這傻逼內心戲真多,馬一川吹了個口哨回應。
不知誰喊了一句:「哎呀,好大的雨!」
「天黑就開始下,一晚上沒停。」前臺的人說,「沒帶傘吧?」
「沒。」
「沒。」
「帶了。」
謝嵐。
「師太果然與眾不同。」
謝嵐從帆布袋裡掏出一把黑色折叠傘,「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颱風。」
「……」
「…………」
「………………」
聽說只有中年婦女愛看天氣預報。
洛城不在海邊,一般颱風刮到他們這裡,威力大减,頂多一場暴雨,不會有什麽破壞性的影響,因此政府也不會發布預警。
不過就算暴雨,也足够他們受的了。這要是出門,秒變落湯鶏。
前臺服務員說:「我給你們叫幾輛車吧。」
「不過出租車只能停到馬路邊吧,這走出去就淋濕了呀。」江曦抱怨。
「那我們就沒辦法了……」服務員撇撇嘴。
馬一川:「這隔壁好像有家便利店,師太你給傘借我用一下,我去買幾把過來。」地方是他定的,他對這附近也熟。
謝嵐遞給他傘。
馬一川數了數人頭,「9個。」
數完跑進了大雨裡。
回來時提著一袋子折叠傘。
「賣光了,只有4把,分一分吧。」
徐文超說:「我送江曦回去,一把傘就够了。」
江曦嘟著嘴,小聲說:「這麼大雨,一把傘怎麼夠?」
「放心,淋不著你。」
江曦有點小情緒。
這時來了第一輛車。
「那你們分著,我先送夏冰回去。」
「下回見。」夏冰揮揮手。
他撑開傘,摟著她往路邊的出租車狂奔。
又來一輛車,徐文超帶著鬧彆扭的江曦也走了。
看得出來,這種級別的大雨,兩人共打一把傘的結局就是等於兩個人都沒打。
還剩下兩把新傘。
另外兩個男生說:「我們倆大男人,不用傘,就當洗個澡。」
陸非明說身上有手機,要了一把。
韓宇猶豫不決。
「要不就把傘給舵主吧?他太高了,兩個人不好打。」有人建議。
陳默:「我沒關係。」
韓宇琢磨了下,「那好,我就勉爲其難收下了。」他拿走最後一把新傘。
這樣的話,陳默要和謝嵐共用一把。
韓宇凑到陳默耳邊,「老大,做兄弟的只能幫你到這啦。加油,別慫!」
一個個都是套路精。
他媽的。
外面亮光一閃,第三輛車來了。
「女士優先,舵主你先送師太回去吧,我們再等。」
陳默推門,撐開傘。
狂風裹夾著暴雨迎面撲來。
「你也有手機吧?」謝嵐問。
「嗯。」
「要不要放我包裡?小心打濕了。」
「好。」
三個臭皮匠在後面壞笑。
他們衝進傾盆大雨中。
陳默沒有學馬叫獸的動作,他將傘全舉在了謝嵐的頭頂。
謝嵐弓著腰,懷裡緊緊抱著她的帆布袋,一手壓著快要造反的裙角。
兩個人一先一後上了車。
陳默已經從頭到腳滴著水。
車門關上。
窗外大雨滂沱。
車內他們相視一笑。
謝嵐的裙角也濕透了。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真不該穿這個的。」
一側首,看到陳默正在抹臉上的水漬。他的劉海濡濕,一綹一綹貼在前額上,不過他眉骨很高,那些沿額發流下來的雨水,基本會順著眉骨和鼻樑分三路蜿蜒而下……倒不怎麼遮住眼睛。
雙眼從未有過的黑亮。
「去哪兒快說!」
司機是個女師傅。
兩個人如夢初醒。
「嗯……」
「女人街。」謝嵐回答。
女師傅很剽悍,一脚油門下去,車子發飈一樣衝出去。
瓢潑大雨砸落在車身上,任兩片雨刷再怎麽賣力工作,擋風玻璃上仍然一層朦朧的水膜,馬路上的車與行人,都成了一個個模糊的影子。
這樣的天氣,生意想必一單接著一單,所以她開得很急。
踩油門,加速,急剎,循環不止,車內的人搖搖晃晃。
無意間掃了眼後視鏡,她看見後座上的兩個年輕人--
男孩子握住了女孩子的手。
一秒,兩秒……
女孩子又輕輕抽了出去。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女師傅笑了笑,誰不是從這種年紀過來的呢?
車子轉過幾個彎。
謝嵐想起什麽,從包裡拿出陳默的手機,遞給他,「你一會兒還回朱叔叔家麽?」
陳默嗯了一聲。
「車能開到樓下,別把手機打濕了。」
這很重要麽?陳默五臟六腑都在叫囂著,再試一次,再試一次,要麽直接開口吧?話到嘴邊,却變成了:「哦。」
這兒環境不大好。
他接過手機,塞進牛仔褲兜裡。
有點緊。
「對了,你手機號多少?」謝嵐輕聲問。
「你居然到現在連我手機號都不知道……」他有點鬱悶。
「上次想找你,才發現的。」
「你找我?」哦……他想起來,肯定是那個晚上。
他又重新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按了一串號碼,「喏,這個。」
謝嵐凝視了會兒,點點頭。
「你不拿筆記?」
「不用。」謝嵐手指點了下額頭,「電話號碼都用這裡記,可以鍛煉記憶力。」
「……」什麼人啊這是。
謝嵐笑,「騙你的。」
「……」
「11個數字而已,想記自然能記得住。」
想記……陳默的手指又爬了過去。
一個猛烈的急剎--
兩人都往前一撲。
趁人之危,陳默迅速拉緊她的手。
司機再次踩油門,却發現發動機沒響了。
「哎?怎麼搞的?」
她再次嘗試啟動--
「別點火。」陳默說。
他往窗外看了眼,這一路段多處積水,而且車速太快……
「不會是進氣口進水了吧?」
司機茫然搖頭,「水不深啊。」
「有積水的地方不能開太快……」
快過沙慢過水,這是開車常識,小學生都知道。
「是麼……」
司機似是不信,毛頭孩子還教她開車,她斜眼掃向後座,謝嵐連忙把手抽開。
陳默繼續勸,「你別點火就是,小心發動機再進水,這車就廢了。」
「那這車怎麼辦?」
「車就扔這,明天叫個拖車來。」
話音未落,陳默的手機響了,不知啥時候他把鈴聲換成了《小酒窩》。
他看都沒看就給挂斷了。
司機努力控制住想踩油門的脚,「那你們先下車吧,這是秀山路吧,離女人街也不太遠了,兩條街。」
謝嵐看看陳默。
陳默兩手一攤,「沒轍。」
謝嵐說:「那你把手機再放我這。」
「嗯。」他打開車門,先撐開傘。
手機又響了。
「你不接麼?」
「別管了,先走吧。」他在風雨裡大聲說。
謝嵐把手機收進包裡,再裹在懷中,鑽出來躲進他的傘下。
陳默關上門。
女司機也老大不樂意地從車裡出來了。
「真倒黴。」她嘀咕著,跑進雨裡。
車流穿行,旅人匆匆,沒哪個傻子會在大雨中駐足。
陳默一拍腦袋,「哎,忘了。」
謝嵐看向他,「怎麽了?」她以為他落下什麼東西在車裡。
陳默不停地揩臉上的雨水,「我們應該先叫車的。」
「什麼?」謝嵐沒聽清。
他逆著風喊:「我們應該先叫車再出來的!」
現在風大雨大,電閃雷鳴,沒法再打電話了。
謝嵐指著路邊,「那我們找個地方躲一下吧。」
那樣的雨點打在身上一定很疼。
陳默個子高看得遠,張望一番,能躲去哪兒?
秀山路也是一條老街,街道兩旁都是居民區光禿禿的圍牆。
「那邊好像有個棚子!」
他們在淋漓大雨中跑進去。
這裡看上去像是個社區臨時服務點,搭了個兩平米左右的凉棚。
就像一把大傘,對於這場暴風雨來說,不過是聊勝於無。
一方小小的世界。
謝嵐背靠圍墻,陳默用手中的雨傘和他自己,擋住肆虐而至的風雨。
雨點稀裡嘩啦地敲打在棚頂。
謝嵐把手機遞給他。
周圍黑得嚇人,手機屏幕一亮,如同點了盞燈,照亮了兩個人朦朦朧朧的臉。
十幾個未接電話。
陳默沒管,撥通叫車服務。
響了很久的轉接音樂。
「餵?」
「我們在秀山路!」
「對!就在路邊,兩個人,一個棚子下面!」
他嘶聲力竭地打完叫車電話,看向謝嵐的眼。
那裡猶如一個漩渦,拉著他深陷進去。
他知道,時候到了。
謝嵐。
他一手舉著傘,另一手貼在她耳邊撐住牆。
頭髮還在滴水。
她的裙角也在滴水。
謝嵐。
謝嵐。
你也在期待著我開口,是麼?
風雨圍繞著他們,又將他們拉近,一切都是這麼順理成章。
不知道在蠢什麼,這種事還得別人來點撥。
他笑,「我真是個傻逼。」
「怎麽了?」
睫毛上沾著水珠,在顫動。
「沒怎麽,就是想問你,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做……」
《小酒窩》再次響起。
nmB啊。
他從沒這麼討厭一首歌。
謝嵐說:「接一下吧,打了好久了,說不定有急事。」
「……」
接不接?
接吧。
她說的話,他習慣會聽。
他把傘架在肩上,再次掏出手機,才注意到這十幾通電話都是白菡打來的。
「餵,白阿姨。」
「在外面。」
「啊?」他表情突然變得凝重。
「好,我馬上回來。」
「怎麽了?」謝嵐問。
陳默臉色有些發白。
「沒事。」
他低啞地說了句。
不會有事的。
突然,他那隻撐在牆上的手鬆開,搭上她的後腦勺,將她往懷裡一撈--
牢牢按在胸前。
謝嵐鼻樑磕到他堅硬的肋骨。
她本能地掙扎了一下,又陷在其中。
「等我回來。」
聲音在她頭頂,有些發澀。
事出突然,有些話還來不及說。
陳默將雨傘塞回她手中,走進漫天雨幕中,一步快過一步。
傘柄尚存餘溫。
這時離開學只剩下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