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楊竹從沒戴過手錶,嫌累贅沒用,又不好看,先前對嚴銳的舊手錶也是嫌棄有加。
結果把這個東西拿到手後,竟然心裡癢癢的。
吃過飯後回了教室,午休時間也差不多結束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這回不往後偷看嚴銳了,反而牽掛著口袋里那個手錶。第一節課上了沒兩分鐘,他把手錶拿出來,第一次這麼近地觀察。
他坐單排,沒有同桌看著,但還是拿手捂著手錶,動作堪稱一個做賊心虛。
沒什麼好看的,就設計而言還不如現在市面上大部分的手錶,銀色指針的質感也很塑料,時間刻度都是正正經經的阿拉伯數字,沒有半點美感。
楊竹把它收起來,沒過十分鐘,竟然又拿出來看了。
看完錶盤看鏡面,上面全是細細小小的刮痕,估計用的時間不短了,錶帶也有點兒褪色。
明明挑出來的全是缺點,但楊竹的第二次收起也只能維持到十分鐘,還是再掏出來重新觀察。真的就沒什麼好看的,嚴銳又給他下咒了,一個舊手錶就讓他上課分神這麼久。
最後一次連收都捨不得收了,而是把它一展,往自己手腕上貼。嚴銳戴緊它的時候,尺寸好像正正好,他自己戴上,錶帶卻多餘長出一小截來。
楊竹不知為何,只戴了幾分鐘,下課鈴一響,馬上把手藏進抽屜里,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嚴銳換了新手錶,同桌倒是很快發現了,有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從第二天開始,楊竹穿秋裝校服來了,長袖捂得嚴嚴實實。可算到了秋季,天氣沒那麼熱,換校服也不算唐突。
楊竹慶幸還好季節到了,不然他偷偷戴個手錶還要受罪!
有了袖子掩著,他這才好意思往嚴銳邊上接著跑。有了上次嚴銳為了他嗆人的事,班上其他同學倒是不再怎麼靠膈應他取樂了,只不過明面上的不屑轉為了各種各樣的偷瞄。
只要他和嚴銳在一塊,帶刺的、探究的眼神總會投過來。
楊竹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但嚴銳不喜歡他去和人起衝突,他其實也煩天天和傻逼吵架,乾脆無視不理。本來也沒什麼人喜歡給自己找不順心,只不過他自己控制不住脾氣,被人刺一下就會生氣起反應,偏偏又有那麼多人討厭他,有意無意的,非要對他表達一下厭惡。他憤怒罵人了人家更討厭他,他也覺得身邊盡是敵人,惡性循環。
還好有個嚴銳。
楊竹自己晚上呆在房間里時,才能毫無顧忌把手腕上的表亮出來放肆地看。
一邊覺得戴著個舊手錶還捨不得解的自己特別蠢,一邊又想,反正嚴銳戴了他的,他戴戴嚴銳的有什麼不對嗎?
有時候在床上躺熱了,懶得開風扇,他還拿冰涼表鏡貼自己的臉。
嚴銳的體溫好像不高。
搞不好就和這表鏡一個溫度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回過神來,還惱羞成怒給自己臉上一下,結果忘了那兒還有傷,疼得呲牙咧著。
臉上的傷好得慢,到現在剛剛消腫,青紫還沒褪下去。每天吃早餐楊梅都盯著他臉上的傷擺臉色,復讀那麼幾句話,罵他沒大腦碰見事就知道打架,天天帶著傷醜得要死也不害臊。
楊竹被罵必回罵,傻逼挑事誰能忍,我醜不醜關你什麼事一天就和你見兩次面!
楊梅撐著下巴瞪他,牙尖嘴利:「那我真是可憐你的朋友,要天天看你帶傷的醜臉。」
男人要好看幹甚麼,能當飯吃嗎?!誰還他媽的在意臉上這點小破傷了。
楊竹上教學樓的時候還在想這個事,路過衛生間門口,順便看到裡頭的鏡子,腳步一拐湊近了看看。
不就紫了一邊?不就是還有點腫嗎?
……是有點難看但也沒怎麼難看吧?!
下課時間例行去找嚴銳,一道題聽完,他自己手動把最後的答案算完了,還不想走。
嚴銳給他講題時都是專門用的新草稿頁,所有解題過程和思路按順序寫下來,講完之後把那一頁撕給他,方便他自己重新解題參考,就他自己在那張草稿紙上演算的竪列顯得歪歪扭扭半點不工整。
嚴銳正給他撕這一頁,他看完草稿紙又看嚴銳,忽然覺得這個人一張臉也正正經經,是那種一絲不苟的帥氣,臉上別說傷疤了,連班上其他歪瓜裂棗男生青春期會有的痘痘什麼的都沒有。
早上楊梅罵他的話就煞風景地重新出現在腦海裡了。
楊竹忽然半蹲下來,湊近他,很丟臉一樣小聲地說:「問你個問題。」
「說。」
「咳。」他生怕被人聽到,又壓低聲音問,「我臉上的傷,你會不會覺得難看?」
嚴銳偏頭看他,表情沒有變化,但目如深潭,讓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那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形成一個近似於打量或者審視的眼神,楊竹喉結上下滑了滑,等著他的回答。
一雙手抬起來,手指尖淺淺滑過他臉上的傷,因為只有表面的觸碰,沒有用力,不僅不疼還有些癢。
那塊青紫好像開始發燙。楊竹聽著嚴銳說:「不難看。」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不討厭。」
也沒問你喜歡還是討厭吧……
楊竹說不出話,突然之間口乾舌燥,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在擂鼓般的心跳聲中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