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吃完餃子洗完碗,楊竹自覺地把廚房又收拾了。
見到嚴銳後他整個人精神面貌煥然一新,被嚴銳安撫過後更別說,眼睛里都要放出光了。這可能是他過得最有動力的一個除夕,扯著嚴銳就出了門,冬夜寒風也不能吹熄他的熱情。
他們從路邊掃了兩輛共享單車,楊竹心想腳踩太累,就選了電動的。騎上車的時候,楊竹偏題地想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嚴銳騎車。
於是一開始往前面行,嚴銳看路,楊竹看嚴銳。
嚴銳頭髮被風吹得揚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與稜角分明的側臉輪廓,神情自然,目光專注,姿勢標準優美。
騎個電動單車,跟騎機車一樣帥氣!
分心了,下台階時楊竹始料未及,劇烈一顛。
楊竹:「啊!!」
單薄的車重重地落在地上,楊竹被嚇得不知道往哪使力,腦袋還沒轉回來呢,車頭左拐右拐,車身瘋狂搖晃。萬一摔了真他媽太丟臉了,楊竹在風中被吹得大腦凌亂,唯獨這個想法是清晰的,竟然又喝了一聲,猛地發力,再騎了幾米出去,終於把車子穩住。
為緩解尷尬,不讓嚴銳問他,楊竹開始扯話題:「我們要去哪啊?」
嚴銳如他的願,沒有注意方才的小插曲,說:「我也不知道。」
路燈排在道路兩旁,靜靜地將光投在地面,光落下時被綠化帶上的樹影擋了些許,地上便有斑駁的黑影,不規矩地塊塊延伸著,與橙色暖光一起到道路盡頭。
平日里人來車往的路現在卻沒有行人,汽車也只偶爾駛過一兩輛,城市變得格外安靜,彷彿進入了睡眠。他與嚴銳悠閒地騎著車,迎著變得輕細的風,風聲、單車催動時的嗡嗡聲,在此時此刻都格外清晰。
楊竹問:「那我們去找個店坐下來看春晚好不好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將音量抬高了,因為太安靜了,他隨便大聲一點,彷彿就能成為這兒最響亮的存在。最終也果然如此。
楊竹放肆地笑起來,沒等到嚴銳回答,就膽大包天又喊了一句:「嚴銳我愛你!」
因為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嘛,他們正獨佔著除夕的街道,這麼好的一個機會,這麼完美的一個公共場所,不大聲喊點平時不能讓別人聽到的話豈不是太浪費了!
嚴銳回答他:「我也愛你。」
並沒有和他一起喊,但這聲音對他來說異常清晰。楊竹沒忍住踩了兩圈腳踏,好像以此來把過度的精力發洩掉一樣。
「今晚還有什麼店開著啊,肯德基應該沒關門?」楊竹興致勃勃提議,「我們就去肯德基吧!正好還有Wi-Fi一起看春晚!」
嚴銳道:「你還有別的想做的事嗎?」
楊竹說:「我不知道啊!」
他又踩了兩圈,也沒想出來能做什麼,嚴銳這才說:「我們去關帝廟。」
楊竹疑問:「去關帝廟做什麼?」馬上他就想出來,「我們去上香!新年第一天去拜拜應該很靈吧!」
嚴銳說:「搶到頭香的話兆頭更好。」
於是就此敲定,他們騎著慢騰騰的小電動,穿越了半個城市,途中電量耗盡了還換了兩輛。
馬路上冷冷清清,關帝廟門口卻是人山人海,遠遠地看過來就能看見紅光遍天,煙火搖搖。楊竹只是看著,就已經被感染了,還好車就揪著嚴銳往廟門口跑。
人們多是舉家前來拜拜求個開年好運的,年長者提著一整籃的香和供品,牽著小孩,大聲吆喝說不要走丟。年輕人更多一手香一手手機,對著家人或朋友猛拍,洋溢的喜氣瀰漫在人與人之間,連平日里聽起來喧嘩嘈雜的聲音,現在入耳也滿帶著新年氣息。
楊竹突然想起來:「我們沒有香!」
好在廟旁就有人在賣香,楊竹也不懂好壞多少,隨便買了一包線香,嚴銳又買了兩根粗的,過零點後搶頭香就用它。
付錢時楊竹樂呵呵道:「支付寶掃碼付款買香拜神,一條龍齊全。」
進廟時人潮緊密,楊竹提著香和嚴銳說著話走進去,沒幾步就沒工夫說話了,被大叔大媽擠得歪來歪去。楊竹表情凝重起來,小心護著香不被壓到,好不容易快進去了,一個小孩從下面擠過,把楊竹手裡的袋子擠得磨轉了兩圈。
他險些罵出臟話:「幹甚麼!沒教養!!」
身後突然鑽出一隻手,精准地揪住他的領子。剛與他走散了的嚴銳重新找到他,把他一拽,扯回自己懷裡。
在這麼人擠人的時候兩個男人被迫貼在一起也是正常情況,並沒有人在意,嚴銳就這麼心安理得抱了他一會兒,這才轉為牽手,過了山門,人流疏散了,和楊竹的手也沒分開。
楊竹已經沒火氣了,說:「我們走右邊!從右邊的廟拜起!」
佛像威武莊嚴,楊竹卻沒有半點敬畏之心,把香插在香爐上,進去就跪坐墊,拜的時候還在偷瞄嚴銳。嚴銳拜三下,他也拜三下,磕得無比敷衍,反正拜過了就是拜過了,那麼注重形式幹甚麼。
拜完一個殿,再去下一個,簡直跟趕場一樣。
楊竹饒有鬥志:「我們要把全部的都拜一遍!」
到大雄寶殿時,身旁正好有一對母子,母親督促兒子說:「拜的時候要磕三下,心裡頭要念阿彌陀佛,請保佑我高考考個好成績!」
楊竹精神一振,用手肘捅捅嚴銳:「聽到了沒有!」
拜的時候還要求保佑,他剛才都白拜了!
嚴銳看他一眼,說:「我已經試過了。」
楊竹好奇問:「啥?也是這樣嗎?」
「我的成績已經挺好了,沒必要再求這個。」嚴銳的手按著他的腦袋,把他往自己這兒壓了壓,靠在他耳邊說,「楊竹,一人一個願望,正好可以分工合作。」
楊竹感覺周圍飄搖的煙繞在了嚴銳身旁,襯得嚴銳又仙又撩人。
他問:「所以……」
「你許願成績變好。」嚴銳說,「我求佛祖保佑,你和我一直在一起。」
嚴銳好像拿著蜜做的刀在往他心口捅,戳得他的心甜蜜至死。楊竹簡直想親上去了,但大庭廣眾之下沒法親, 只能跟他說:「狡猾,我也要許這個願望!」
「不行。」嚴銳摸他的頭,「聽話。」
「為什麼?」楊竹不依不饒,「你能許我就不行。」
「分工合作,相輔相成。」嚴銳目光溫和,「你考好了才方便和我去同一個地方上學,這是必不可缺的條件。」
楊竹被秒殺了,聽話了,服從了。他乖得不得了,嚴銳說得好有道理,嚴銳說什麼就是什麼。
再之後每拜一次,他就要將自己的願望在心中默念三遍,磕頭都多磕一次,好像這樣顯得更心誠,更有實現的可能性。
距離零點還有一個鐘頭,楊竹與嚴銳又重新跑了一圈,拍了好幾張照片做紀念。沒事乾了,楊竹又找了個人相對較少的角落,插著耳機,和嚴銳一起靠在牆上,用流量看春晚,正好聽相聲,笑得樂不可支。
嗆鼻的香火味與哄哄的人聲,都成了他們的快樂的陪襯。
將到零點時,楊竹興致勃勃為自己的香點上火,和嚴銳一人捧著一根,奔向山門外的大香爐。
然而他太過天真,別說靠近香爐了,他剛出山門,就被滴水不漏的人群嚇了一跳。誰都想搶頭香,里三層外三層把大香爐包圍了,哪有他再來插隊的份。
楊竹傻乎乎乾瞪眼,嚴銳則說:「我們到裡面去吧。」
關帝廟分為好幾個殿,他們去了人最少的一個,嚴銳難得放下形象,牽著楊竹的手,巧妙地向香爐擠去。零點過時,他們搶在頭十個插上了自己的香。
楊竹這就滿足了,高高興興笑起來,出了人群已經無法抑制情緒了,抱著嚴銳的脖子就想轉圈。
他今夜幸福得無以復加,靠在嚴銳耳邊,說:「我查過了!其實只要零點後上的香就能叫頭香,我們這個特別早,還可以叫頭頭香呢!雙倍!很靈的,我們以後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在陌生的人群中,在神聖的寺廟中,在莊嚴的佛像前,嚴銳忽然偏頭,親了他一口。
「你說得對。」嚴銳抬頭,直視著佛像慈悲的雙眼,無所畏懼般微微笑了一下,這才又低頭,向他說,「新年快樂,楊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