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進展
有了想法,接下來,就是清點自己的資產。
按照唐德的粗略想法,他準備把財產分成三份,給三個孩子。
他當然還是放不下懷瑾。前提是,懷瑾確實清白無辜。
至於具體分割,唐德有些犯難:前面很多年,在準備這些時,他都與妻子商量,說行舟交給懷瑾,懷瑜那邊,就給她做一個信託,每年拿錢,安安穩穩。
他按照這樣的思路走了許久,以至於到現在,行舟之外的資產,與行舟本身,大約是1:2比例。前者要少許多,但穩定、風險小,不用懷瑜操心,她只用追尋自己喜歡的事就好。後者,則需要許多心思,可以作為一生的事業。
唐德抽著煙,嘆口氣。
他頭疼,心痛。先前懷瑾說服了他,孩子抱錯這種事,還是等懷瑜的狀態徹底安定下來了,再與人在英國的妻女說。否則的話,隔著千山萬水,玲玲與懷瑜只有焦灼的份兒,卻不能做什麼。無非徒增煩惱。
可現在,聽聞鐘奕年幼時遇到的那些,唐德心裡壓抑,很想與謝玲和盤托出:我們的親生兒子在外多年,受了很多苦。
……
……
池珺問:「那警方有沒有告訴你,對劉芳,會怎麼判刑?」
鐘奕簡略道:「最高五年。」如今劉芳人在看守所,等待她的,是漫長的法律程序。如今尚未開春,但哪怕一切流程盡快走完,要判下來,也要到入夏了。
池珺微微擰眉:理智上,知道劉芳所做的很少。她沒有惡意虐待鐘奕,只是讓他換了一個家庭……她甚至是覺得,朱雪與鐘文棟的家境更好。至於其他,劉芳滿腦子仇怨,當然看不出,鐘文棟人皮下的禽獸真容。
別說她了,就連當時的朱雪,也不知道鐘文棟在認定自己紅杏出牆後,會怎樣惡劣對待自己。
但也正是這些「善意考慮」,讓池珺覺得惡心。
僅僅因為丈夫出軌,她就這樣肆意改變了鐘奕的人生,讓他經歷了那樣的童年、少年時光?
鐘奕又有什麼錯,要因為她的一己之私,離開父母、離開家庭?
池珺斂眉,若有所思:至少還有些能做的。
「最高五年」,這在刑法體系內算得上低。
於是池珺慢吞吞問:「具體是什麼罪名?」
鐘奕道:「拐騙兒童。」再具體一點,是惡意隱瞞、使剛剛出生的他與唐懷瑾就此脫離父母監控。
不過鐘奕自己倒是不太在意。
多出的十年時間,讓他成了諸多當事人里,距離那段灰暗過去最遠的一個。
見池珺心情不虞,他拉過池珺的手,捏了捏:「話說回來,小珺哥哥要怎麼安慰我?」
池珺回神,看他,有點好笑:這明明是鐘奕在安慰他。
他反握住鐘奕的手,慢慢說:「有時候,我也想保護你。」
鐘奕怔了怔,很快彎唇,說:「我都聽小珺哥哥的。」
池珺說:「我會做一些事,確保她盡快進入監獄,同時盡可能得到更高刑期。」
在法律範圍內。
事實如此,「最高五年」,潛台詞是還有一個「最低」。
他要確保劉芳拿到的是不多不少,正好五年。
這是她應得的。
鐘奕笑一笑,抬起池珺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他說:「至少劉芳做了一件好事。」
池珺挑眉。
鐘奕:「人生……是由過去的每一個選擇鑄就的。」他們很少談這些,但話題到這裡,鐘奕也不介意多說一點。
他有著不可思議的重生經歷,講起這些,更加從容。
鐘奕:「因為她做的事,才有今天的我。」
從上一世進入京大,到與池珺一起回海城,再到後面車禍。
從重生,到再次見到池珺,到喜歡他、愛上他,又真正與池珺在一起。
生命短暫,卻有些事,能讓這樣的短暫人生都變得漫長起來。至少他與池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覺得,分分秒秒,都令人回味。
池珺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鐘奕:「如果我是‘唐懷瑾’,」他說,「我大約也會在高中畢業後出國。他和唐懷瑜讀了另一所中學的國際部。」
鐘奕:「我很可能會留在國外。」沒有過去的痛苦,同時,沒有今天的快樂。
沒有大一那年外灘的璀璨星空,沒有大二時池珺在海面上為他放出的漫天煙火。
池珺聽了,動容。
卻說:「……但我寧願你過得好一點。哪怕不會認識我。」
鐘奕一怔。
隨後,他眼神柔和一些,溫柔地安慰男友:「至少在現在,我很高興,你這麼愛我。」
池珺無奈,點頭。
他從前不會想,世界上有什麼「如果」。
因為毫無意義。
但在鐘奕身上,他總會打破自己的許多原則。
池珺想:是我的錯。
眼下生活很好,不必徒增煩惱。
至於劉芳。從律師選擇、到法官確定——他不會真的做什麼「越線」的事,但在「線」上,也有許多地方,尚有操作空間。
這些事,劉芳都不知道。
她在看守所內,已經覺得崩潰。回想過去,更覺得自己被豬油蒙了心。可現在她知道了,鐘奕是新晉億萬富翁,唐懷瑾也有龐大家世要繼承。她心懷僥倖,覺得:萬一他們都不想計較了呢?
對啊。
他們已經那麼有錢、那麼富有,何必與她這樣一個普通護士計較?
林啓昂從看守所外傳消息給她,說因她蒙羞,要與她離婚。
劉芳沈默地流淚。她原本已經覺得,二十四年前的事,是一場夢。她在說服自己的邊緣,卻不知道,一切會這樣猝不及防地被爆出。
其實鐘奕也覺得奇怪。這一世,因為唐懷瑜的案子,所以警方順藤摸瓜,找到抱錯一案。
整個過程,雖然對他並不公開透明,但鐘奕多多少少都能推斷。
那麼問題就來了:上輩子,唐懷瑜從未出事,是唐家夫婦主動來找他,像是知道什麼。
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是怎麼準確地找到自己?
仍然是因為劉芳嗎——或許,其中另有緣由?
……
……
另一邊,專案組。
這時候,是離1.28案過去二十餘天。說來不過三周,中間繞了點路,好在大方向沒出錯。
也是在這天,警員們得到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有一家化妝工作室的人看著模擬畫像,顯出一點遲疑來。
他們口中說「沒見過」。
但那點遲疑,被前去走訪的警員捕捉到。警員們當時沒說什麼,後面,卻開始了慢慢盯梢。
果然抓住工作室人的一則通話,而與他打電話的對象,正是盛源那位池經理。
「池銘?」專案組成員比對一下先前與他有關的各種線索:由他主持的商宴,事後給酒店經理的轉賬。還有小池總那邊發來的一則錄音,是池銘找了人,在芭蕉內散播謠言、污蔑誹謗。用了變聲器,但對警方來說,要還原音頻,並非難事。
前兩個,是證明他有作案能力。後一個,是說明池銘的確對鐘奕心懷惡意。
實話說,能聽到工作室的人與池銘通話,完全是意料之外:那人以為自己到了僻靜角落,手機質量不好,夜深人靜,聲音奇大。一牆之外,車里蹲守的專案組成員都驚詫,相互吐槽,說這人怕不是開了免提。
但辦案過程中,會有許多無奈的挫折,也會有些從天而降的幸運。
平常心看待就好。
通話中,工作室的人十分焦慮,問:「他們怎麼能知道老六到底長什麼樣?那張畫一出來,嚇得我一個哆嗦。」
電話那頭,池銘聲音冷漠,說:「所以你承認了?」
化妝工作室的人說:「怎麼可能!但他們會不會看出什麼。」沈默片刻,「池少,你要撈我!給我一筆錢,我回老家避避風頭。」
池銘沈默,半晌,語氣古怪,說:「你就這樣給我打電話?」
工作室的人一怔。
池銘罵了句:「蠢貨。」隨後掛斷電話。
他心跳很快,有許多不好的預感。
可事情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明明是□□無縫的計劃:從房間安排,到走私下渠道拿到藥物,甚至還有唐懷瑜的親哥哥配合!
說來說去,還是鐘奕戒心太高。但池銘在此之前,怎麼都想不到,平日在各種場合都正常飲酒的鐘奕,到了那天,會一滴不沾
事後拿到照片,他覺得自己好壞扳回一局。誰想到,池珺油鹽不進。這也就算了,他去池容那邊隱晦暗示,卻被池容冷言冷語——池銘咬牙,深呼吸。
是的,池珺至今都不知道,池銘曾去見過老爺子一次。
他抱著平常心情過年,又抱著平常心情離開。
池容沈默地、寬容地,給孫子遮去一點風雨,並且覺得不必言說。
此刻,池銘慢慢鎮定。
沒事。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料到今天的局面。
雖然在今天之前,有頗長一段時間,他都覺得,自己用不上那些準備了。
但還好,東西都在。
他走到盥洗室,在鏡子前,慢慢調整表情。
自言自語:「我只是幫了唐懷瑾一個小忙。」
「……他說,他家裡想撮合唐懷瑜和鐘奕。」
「我只是按照他說的,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誰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他露出一個笑,「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