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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154章
第154.

  姜女哭聲悲凄,面頰上盡是泪痕, 泪水和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如血色薔薇般觸目驚心。

  玉纖阿摟著姜女, 感受到女郎在自己懷裡哭得發抖的身體,她目中波光粼粼, 心中亦是一陣酸楚。她完全瞭解姜女的處境, 完全瞭解姜女的難處——出身卑微的女子走到天子寵妃這一步, 又親手弑君, 世間諷刺若此,何等凄惶?

  玉纖阿知道出身卑賤的壞處, 知道姜女的可憐……然那又如何?

  玉纖阿綳起臉, 低斥懷中女郎:「起來!哭什麽?!有什麽好哭的!」

  姜女被她一訓, 哽一下,含著泪抬頭, 委屈又隱忍地看一眼玉纖阿。玉纖阿伸手擦去姜女面上的泪, 嘆口氣後, 語氣溫和了一些:「此危急關頭, 我實在沒空與你說太多道理讓你振作。然人生一世, 本就如逆水行舟,秉燭夜行。中間亦有刀山火海,亦有冰刀雙劍,但只要熬過去, 又有什麽走不下去的?何必自盡?何必自我放弃?」

  姜女哽咽:「我不知你會來……你當被王后看著, 你此時當忙著與王后相鬥, 幫王上奪下洛邑……我以爲我不重要,我以爲你不會來管我。我怕王后派人來殺我,我不願落到王后手中,才自盡的。」

  玉纖阿俯眼道:「在你眼中,我就冷血至此麽?」

  她嘆一聲,伸指拭乾淨姜女眼中的泪,溫聲:「我縱是再冷血,也不會讓我的人平白犧牲。之後那些大道理咱們日後有空再說……今夜,先逃命再說。」

  玉纖阿喚:「成渝!」

  成渝立刻回頭,鄭重拱手,目不斜視:「君夫人!」

  姜女站在玉纖阿身後,她身上又是血,臉上又是泪。她偷偷看眼成渝面不改色、好像壓根沒看到自己慘狀的神色,姜女心中微微彆扭,又有些鬆口氣,又有些悵然若失。不等姜女多想,玉纖阿確實不再和她訴情了。

  玉纖阿冷靜地讓姜女找一身宮女服飾穿上,便讓成渝帶姜女出宮。玉纖阿道:「今日宮中祭拜鬼神,來了許多巫師巫女。他們在宮中各處跳鬼神舞,裝扮誇張,動作張揚。你二人正好可以時而混在他們中,一路向宮外逃。姜女你與我一道穿宮女服飾,混在宮女中,到時候幫我轉移一下注意力。你隨機應變,讓人覺得你是我更好。總是成渝跟著你,你不會有性命之憂。而要不了多久,宮門就會大開,宮門開時,你二人出宮就好。」

  成渝沒問玉纖阿爲什麽確定「要不了多久,宮門就會大開」。

  姜女眨眨眼,這才看到玉纖阿穿一身緋紅宮女長裙,隻長髮來不及換髮髻,仍束在腰後,烏黑一尾。玉纖阿的妝容簡單,乍一看,倒和宮女不會區別太大。只是可惜的是,玉纖阿之前在王后宮中做客,爲防止王后起疑,玉纖阿頂多能讓自己妝容清雅一些,却無法將自己扮醜。

  而眼下時間顯然來不及扮醜。

  玉女容色之美,太過顯眼,勢必需要一人幫她吸引王后的目光。這人,有天然人選——便是貌美的姜女。

  姜女看玉纖阿語氣急促,便匆匆換了衣裳。她被玉纖阿催著和成渝一起向宮外走,姜女回頭,看燈火輝煌,看玉纖阿身後宮殿中衛天子冷冰冰的屍體。姜女心裡不安,道:「玉女,你還要留在宮中做什麽?你不如與我和成渝一起逃出宮?」

  玉纖阿微微笑一下。

  她不多說,她還要在宮中看王宮戰局,她還要在王宮中好隨機應變。她不想在這時出宮。

  成渝看玉纖阿不說話,便一邊推著姜女和自己走,一邊主動解釋了兩句:「你放心,玉女身邊有其他衛士跟著,她很安全。」

  姜女側頭,隱約看到宮殿外黑魆魆的林木中,有衛士身影閃爍。她心中一動,看到那些人是燕王府衛士的打扮。玉纖阿將宮外的衛士搞來了宮中,顯然不只是爲了自求平安。

  姜女自知自己淺薄,便不多說什麽。她快步跟上成渝,借成渝的保護匆匆沿著荒僻大道走。

  而姜女二人走後,玉纖阿回頭檢查一下衛天子的屍體,確認這人已死後,她也出了大殿,立時有衛士跟上了她。

  玉纖阿走在濃密樹冠下,夜風森森,身後跟隨衛士若鬼影重重。玉纖阿淡聲囑咐:「我們撿荒僻路走,搶在王后發現之前,去『萬鐘樓』。」

  衛士們肅穆:「是!」

  --

  衛王后是被此夜以强硬態度闖入宮闈的諸位朝中大臣絆住的。

  衛王后於靜淞在鳳栖宮設宴,自己親自看住玉纖阿,同時要姜女去弄死衛天子。於靜淞不能放心玉纖阿,因玉纖阿讓燕王府的衛士入駐了王宮,於靜淞原本是利用燕王府的兵力來殺天子,她却想不想遵守自己原本和玉纖阿的約定——讓玉纖阿成爲下一任天子的王后。

  可笑。

  無論下一任天子是誰,玉纖阿都不能上位。

  於靜淞要替自己的兒子肅清道路,絕不能將玉纖阿這個麻煩留給自己的兒子。這種女人一旦爲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但是宴上半途,貼身宮女來焦急彙報大臣們氣勢汹汹來進宮,要求見天子。因天子連續十日不上朝,衛王后是讓朝中齊國、燕王的勢力幫自己兜著,但是連續十日天子沒有消息,忠臣們自然著急了。這幫忠臣集於一處,要求面見天子。

  其他人擋不住,王后只好親自去安撫。

  而王后走後一會兒,玉纖阿便離開了鳳栖宮。有燕王府的衛士闖宮,王后宮中一邊無奈放人,一邊讓人去通知王后。

  王后還在御前殿和這些大臣們交涉。

  她維持著王后的尊嚴,語氣淡淡地叫來御醫,證明天子只是生病,靜養兩日便好。諸位大臣稍安勿躁,回去便好。

  爲首的大臣是被燕王那一邊的勢力鼓吹而來的,收了人家的好處,自然要替人辦事。他向前攔住王后欲離去的脚步,語氣激動道:「老臣今日必須見到陛下!近日洛邑四方諸侯國,各自生起內亂。內亂不休,絕不是巧合。陛下必須要處理此事!」

  王后目色一沉。

  老匹夫這時候說不定已經死了,但是她還沒有拿到所有兵權,自然無權調動兵馬。但王后不以爲然,心想諸侯國之亂,先亂著吧,有什麽重要的?等自己料理完洛邑的事,等新天子更換完畢,再處理四方諸侯國之亂亦可。

  王后便敷衍道:「我會將此事轉達給陛下的。」

  她側身,殿宇晦暗,她看到有鳳栖宮的宮女焦急地在殿門口走來走去。王后心裡一咯噔,恐玉纖阿給她惹出了什麽禍。王后急於出去,那些大臣一看她要走,哪裡肯放?一衆青年老年人圍著王后,七嘴八舌——

  「王后殿下,老臣今日冒死闖王宮,就是爲了見天子一面。天子縱是病了,可也不能完全不見人吧?」

  「是啊,殿下。老臣哪怕只是隔著簾子向陛下請安呢?朝堂上這麽多事,陛下不能不管啊。」

  「殿下,您總不許我們見天子,到底是何心思?!」

  大臣們懷疑的目光盯著王后,有的是按照燕王那邊的勢力吩咐,有的是衛三公子這邊的勢力來打聽,有的單純是一片拳拳忠君之心。各種懷疑的目光盯著不讓他們見天子的王后,他們攔著王后不放人,衛王后的神色便越來越寒。

  於靜淞一次次地向殿外看,殿外宮女著急地向於靜淞使眼色。終於,於靜淞額角青筋一跳,怒吼:「閉嘴!」

  她沉冷的眼眸盯著這些臣子,下了令:「來人,將他們所有人看住,不許任何人離開此殿一步。」

  衆人神色大變。一個個後退,却猝不及防看到大批黑壓壓的鎧甲衛士持著刀劍進了殿,將他們包圍住。大臣們面面相覷,然後瞬間明白了。他們手指著王后,厲聲:

  「你……你莫不是對天子做了什麽,才不讓我等面見天子?!」

  「你好大的膽,竟敢囚禁我等!」

  「齊國竊國!齊國竊國!」

  於靜淞冷笑,她轉身向殿外走,和他們撕破了臉,就不屑再掩藏。身後有老臣不死心地追上,却「咣」一聲撞上了一個宮廷衛士手中的劍,當場血濺三尺。

  所有大臣破口大駡。

  --

  範翕騎在馬上,大批軍隊停在城下,若黑雲壓頂。範翕靜靜等著,到雲擋住了天上的星光,他才等到城樓上守城人員的戒備:「爾等何人?軍隊不得入洛!」

  範翕抬手。

  身後黑壓壓大軍盯著燕王的手勢。

  範翕手向下一壓,沉聲:「攻城——」

  「是——」

  身後大軍分開,步兵騎兵各司其職,有兩根數人相抱那般粗重的木樁被抬了出來。城樓上向下窺探的將士神色一變,緊接著就感覺到天地大震,轟隆聲來自下方——

  「咚!」

  下方士兵們抱著木樁一起,開始撞城門。

  同時,鐵索飛上城墻,木梯搭在墻上,無數人動作非快地開始攀登,要登上城樓。更有一武功極高者拔地而起,向上搞縱,欲直取城樓上人性命!

  「咚!」

  再一聲撞擊。

  緊閉的城門被轟得動搖,城中衛士慌起,連忙喚人:「快!快去通知將軍,有人夜闖洛邑!」

  有衛士慌亂:「可是將軍說今夜有事,無事不要煩他——」

  將守不耐煩地指著城外大批軍隊:「這是小事麽?有人要攻入洛邑!城門都要破了!南軍將軍不在,就去找北軍將軍!」

  仍有人道:「王后懿旨,今夜不得——」

  話未曾說完,這些小兵就被下方城墻再次傳來的「轟隆」撞擊聲催得身子搖晃。這一次,撞城門的聲勢比之前還大,幾個小兵被震得摔倒在地。他們再顧不上說話,隻慌亂地一邊守城,一邊讓人去通知上峰。

  范翕目若玄冰下的玉石,靜靜根據他們的反應來判斷城中情况。

  看到了這一步,守城的都無法做出有效防備,范翕心中了然,知大批軍隊一定被派去了其他更重要的地方。這正是攻城的好機會——範翕抬目,看向城樓上的一個向下射帶著火的箭隻的一個小兵。

  那小兵不知死活,却見下方黑衣人拔身而起,向城樓上攀來——

  「啊!」

  慘叫聲混在撞擊城門的聲音中,不能爲人所重視。

  --

  今夜巡邏洛邑王城的衛尉分外南軍,南軍是齊國的勢力,供王后所用。今夜,南軍便被王后所調遣,以應對城中隨時會發生的暴.亂。而守城的原本是南軍,此時因大批軍隊被王后調走,他們只能派人去請北軍來。

  而如王后所料,王城中今夜果然有兵馬出動。

  曾先生等文臣率領燕王留下的兵馬,和衛三公子合作,一起營救前周太子范啓、及其他公子。衛三公子自然不願意救人,但是如今王朝勢力旁落到衛王后手中,衛三公子想上位,或者單純只是不被王后所殺,他都必須和玉纖阿合作。

  衛三公子一咬牙,乾脆調動自己所能調動的所有北軍兵力,聯合燕王府留下的兵力,一起救人!

  於是軍隊便與南軍交戰。

  雙方大戰在囚禁範啓的府邸外進行,夜深露重,無月之夜,外面的打鬥聲,府中聽得一清二楚。

  范啓和祝吟立在院門前,長衣翩飛,聽著門外的厮殺。

  祝吟聽那打鬥聲激烈,她有些擔心地看一眼範啓。範啓面色沉靜,盯著關押自己整整四年的那扇銅門。聽到外頭撞門的聲音,聽到兵戈相撞聲……範啓閉目,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戰場。

  祝吟憂聲:「夫君,你今夜……必須要出去麽?我總覺得……」

  範啓望她一眼,溫聲:「你很害怕?」

  祝吟怔忡片刻,凝望著范啓溫和的眉眼,她忽而失笑,找到了些勇氣。她握緊範啓的手,悵然道:「算了,我有什麽好怕的。你我子女都在外面,今夜縱是隨夫君一起死了……亦是命運。」

  然她心中憂思滿滿。想夫君爲何要摻和這樁事?即使他們出去了,又能如何?周王朝的太子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外面的勢力不屬他們……範啓這樣尷尬的身份,出去後,豈不是自尋死路?

  何必呢。

  范啓望著妻子這些年憔悴很多的面容,他俯眼輕聲:「你放心……」

  沒有說出「放心」什麽,因一道劇烈的撞門聲,讓府中二人齊齊看向那扇被撞出了一絲裂縫的大門。

  門外南軍北軍交戰,南軍將領盯著昔日的同袍,聲嘶力竭:「爾等要違逆王后麽?!」

  北軍將領心虛,不知如何回答時,突然快馬加鞭,有騎兵縱馬從遠而近策來。騎兵尚未下馬,便高聲喊:「將軍!將軍,急報!城門被攻,有兵馬攻我洛邑,洛邑危矣,請求支援!」

  「什麽?!」兩方爲敵軍隊,將領臉色齊變。

  而抽空,燕王府的衛士奮勇而起,殺向南軍的氣勢更爲昂揚。

  南軍後退,將領見對方不退,只能咬牙道:「傳我號令,派『威虎軍』二營前去城門營救——走!」

  而恰在此時,「哐」一聲巨響,銅門在衆人面前倒下。塵土飛揚,衆人看到院中靜立的一對夫妻。男子衣袍若飛,被門倒下激起的風揚起塵埃,他面容溫潤,靜靜看向門外。

  一直躲在人後觀望、指揮作戰的曾先生等謀士神色激動,向前走一步。

  就見范啓向外走了一步。

  範啓沉聲:「諸位將士,聽我之令——」

  沉壓壓的燕王這邊的兵力被他氣勢所震,手中刀槍砸地,氣勢驚人:「是——」

  --

  「轟——」

  洛邑城門在火海刀劍中轟然倒下。

  範翕率重兵入城,如入無人之地般。面對城中將士,一言不發,雙方即將開殺。

  範翕一言不發,此時不用在意如何狀况,他心中有數,自知此時來攔自己的人都是敵人。打鬥中,呂歸跟在範翕身後,范翕向他看一眼,呂歸當即射箭,向空中發出了連續三支響箭——

  響箭聲刺!

  傳遍全城!

  --

  宮中王后疾走,於靜淞一邊急忙趕往天子寢宮,要去確認天子是否真的死了,一邊聽宮女將玉纖阿帶著衛士逃走了,如今不知在宮中哪裡。今夜有巫師跳舞驅鬼,宮中混亂,恐難找到人。

  王后沉臉:「我早已封鎖宮門,今夜王宮只許進不得出,她和那麽多衛士在一起,顯眼十分,必然逃不了。給我搜!」

  有衛士急匆匆來報:「殿下,不好了!有兵馬闖宮,殺入宮來——」

  王后問:「哪方人馬?」

  衛士茫然答:「不清楚,兵馬雜亂,看不分明……」

  王后隱忍蹙眉,她正要說話時,兩人披著戰袍從後追來:「母親!」

  於靜淞回頭,見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公子琛與公子湛。看到二人,於靜淞稍微得到了些安慰。她囑咐他們帶兵去迎戰,又說起:「玉女逃了,不知是何目的,定要將她誅殺!」

  說話時,於靜淞尖銳的目光盯著姜湛。

  姜湛聽到「玉女逃了」,失神一下。但他很快回神,蒼白著臉向王后點了下頭。事到如今,他終是和玉纖阿成爲了敵人。他若不殺玉纖阿,便是玉纖阿反過來反對他母親、反對他們衛國……已經把路走盡了!

  已經沒有其它路走了!

  調兵之時,突然,幾人看到了半空中連續發出的響箭。響箭如燈火一般,在寒夜中分明。這是權貴人士拿來傳遞消息的手段……王后臉色發寒,道:「有新的人物加入戰局了,小心!」

  --

  玉纖阿在宮中到底遇到了來阻攔他們的軍隊。

  王后大開殺戒,燕王府的這些衛士又人數衆多,不可能不被發現。衛士們護著玉纖阿往「萬鐘樓」去,玉纖阿忽然聽到了半空中尖銳的聲音,幾聲響箭,來自燕王府的信號。

  她知道這信號是集兵的意思。

  恐是宮外燕王府有人在集兵。

  玉纖阿胡亂地想,莫非是周太子范啓?范啓在集中兵力,在調兵?

  玉纖阿微微鬆了口氣,以爲範啓出來了,宮外情况當穩定一些。玉纖阿抬目看向遠處的「萬鐘樓」,下定决心要敲響鐘聲——要四方狼烟起,要天子賓天的消息傳遍天下!要讓王后秘密挾持朝廷的機會消失!

  諸位護著她行進的衛士:「女君,我們是否要回應宮外的響箭?」

  玉纖阿答:「不回應。回應恐讓大批宮中宿衛軍知道我們的方位,向我們殺來。我們只要攻下『萬鐘樓』即可,之後想辦法出宮。」

  --

  姜女被成渝拽著,渾渾噩噩地跟在一衆戴著面具的巫師們身後。

  空中響箭聲起,成渝當即抬頭,凝目看去。

  --

  宮外殺戮四起,血流成河。

  範翕面無表情地走在血泊中,手中持著一把長劍,衣袍上、面孔上,都沾著血迹。他和自己的將士們一起與敵厮殺,每一劍揮出,都淩厲狠辣,血泊四濺。響箭信號傳出去後,過了沒多久,就有燕王府的人回應。

  一個衛士匆匆闖入殺戮場中,激動無比地到燕王殿下身邊:「王上!」

  範翕道:「果然選擇今夜出兵。」

  他進城後,一看這局勢,便知所有人想到了一起。範翕目中噙了一絲凉笑,殺掉一偷襲的人後,他側頭問:「玉兒可還好?」

  衛士支吾半天。

  範翕眼神瞬間變得淩厲,殺氣上涌。

  衛士怕他誤會,連忙道:「屬下也不知君夫人好不好,因君夫人爲了麻痹王后,今夜在王宮。王宮封了宮門,許進不許出。君夫人主動要求在宮中鉗制王后,絕非我們的主意。且夫人帶了大批衛士進宮,想來夫人是安全的吧……」

  範翕立即問:「今夜天子會死?」

  範翕一猜就猜中他們在做什麽,衛士不用多解釋,隻連忙道:「恐怕天子這時候已經死了……」

  範翕喃喃自語:「那玉兒爲何不出宮?」

  玉纖阿出不了宮麽?

  不。

  他對自己的妻子有信心。

  他擔心自己的妻子拋弃自己,却不太擔心玉纖阿在早有準備的情况下,還會出錯。玉纖阿主動要求在宮中,不可能僅是爲了穩住王后。玉纖阿從不做無用功——範翕若有所思:「她是爲了拿下『萬鐘樓』。」

  鐘聲響,天子歿。烽烟起,天下亂。

  衛士迷惘:「什麽?」

  範翕心中怒玉纖阿之大膽,「萬鐘樓」!衛王后如果不想要鐘聲響的話,玉纖阿何須專程要拿下這座樓?而玉纖阿要在王宮中拿下這座樓,衛王后豈能讓她如意?太大膽了!

  範翕召兵:「呂歸,隨我入宮!」

  呂歸打鬥間抽空道:「可是眼下宮外局勢……」

  範翕不耐道:「你沒看出有人在指揮宮外的戰局麽?我們入宮才是最重要的!」

  呂歸真沒看出還有一方勢力在指揮宮外戰局,但是……範翕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當即,範翕集兵,一部分兵馬隨他一起攻向宮城。想攻打王宮的,再多一勢力。

  --

  玉纖阿一方躲避宮中宿衛軍,一路殺向「萬鐘樓」。

  已到了「萬鐘樓」不過十丈的距離,他們迎來了王后安排在樓下、不許任何人登樓敲鐘的兵馬。雙方一會面,當即大打出手。玉纖阿被護在後方,看兩方殺戮,心中却焦急。她知道宮內是王后的地盤,時間越拖得久,越於她不利!

  但她只是要敲響「萬鐘樓」的鐘而已!

  只要鐘聲響,她即刻躲避起來,等著宮外戰鬥勝利、等待逃出宮的機會。

  躲避總比殺戮容易。

  然而「萬鐘樓」這邊戰局隨著時間拖延,敵人只會越來越多,如何能剩?

  玉纖阿心中焦慮,她百般思索後,咬牙對那一直跟著自己的衛士首領道:「你們所有人牽制樓下兵力,我一人自去登樓敲鐘!」

  衛士道:「此局危險——」

  玉纖阿急道:「時間已無法再拖延!」

  衛士只好咬牙:「是!」

  --

  宮門前戰力如涌。

  范翕一方人馬加入戰局後,守著宮門的那一方勢力就開始節節敗退。攻宮門花了半個時辰,衆兵馬汹涌入門,範翕大袖飛揚,宮門開的一瞬,就立時入宮。宮門內的人不退,仍向外殺來。

  範翕面容清隽。

  對方將領在打鬥中一眼認出了他,聲音沙啞厲聲:「燕王?!你不是已經死了麽?!」

  刀劍撞出火星。

  範翕這才撩目看向對方,認了出來,他勾嘴角:「王后第二子,叫什麽來著?我忘了。」

  公子琛大怒:「你!原來是你竊國!你竟敢闖宮,你……啊!」

  范翕長劍向他刺去,雪亮寒光劃破郎君眉目。

  範翕沉聲:「我沒空與你在這裡纏鬥……呂歸!」

  呂歸立時迎上,幫範翕阻住對方兵力。而範翕提劍,他神色焦慮地抬目判斷一下「萬鐘樓」的方向,帶著兵馬殺去。

  --

  「萬鐘樓」下打鬥聲震天,燕王這方的衛士將所有這方的王宮宿衛軍牽制住。首領急道:「女君!」

  玉纖阿立時明白那衛士首領的意思,她蓄足力氣,盯著樓門的方向,就沿著衛士爲她開出的那條路向樓閣奔去。有人想去阻攔,被燕王這方勢力緊緊糾纏。玉纖阿在夜風中奔跑,心跳如雷,盯著樓的方向——

  十丈!

  九丈!

  五丈……

  一丈!

  後方忽有男子厲聲:「玉纖阿!」

  玉纖阿已到了樓下,她倉促回頭,看到打鬥場外,另有一方宿衛軍趕到。爲首穿戰袍的人,竟是她的舊識,公子姜湛。姜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握劍的手發抖,沒想到她竟到這時還沒逃出宮去——

  她不是很聰明麽?

  她不是有衛士幫她麽?

  爲何到現在都逃不出去?

  長髮拂過玉纖阿的面頰,玉纖阿不耽誤時間,趁姜湛沒有回神的功夫,快步提裙奔入了樓內。女郎身影在下方一閃而過,姜湛一下子明白玉纖阿是想要敲鐘了。姜湛臉色大變,知道鐘聲一響,自己母親多日的籌謀就要徹底被毀了……

  尚未控制住洛邑,四方諸侯就得知天子已歿,衛王后的地步會危險!不光衛王后,他們幾個公子也會被所有人盯著……

  姜湛咬牙切齒,壓抑下自己心中的兒女情長,道:「追!絕不能讓她敲鐘!」

  --

  火海在宮中燒起。

  被囚禁的大臣們試圖闖出去,聽到外面的打鬥聲,所有人都不安。

  王后焦慮地守著衛天子的屍體,等著消息。

  范翕大步行在宮中,萬鐘樓離他越來越近。

  玉纖阿在樓梯間奔跑,她越跑越快,越來越能聽到身後追來的人馬。男子的脚力遠非她能比,即使她已經拼命奔跑,仍覺得自己和姜湛的距離在一點點拉近。玉纖阿面色雪白,額上滲了汗,手心也全是汗。

  身後姜湛高聲:「玉女,停下!」

  玉纖阿自然不聽他的。

  她跑得快要斷氣時,眼前看到了那口金鐘。她目中亮起,整個人撲向鐘,使勁全身力氣,抱住木樁,就向銅鐘撞去——

  女郎身體和木樁一起撞向那口鐘。

  姜湛還在第二樓樓梯時,便聽到了鐘聲響徹——

  「咚!」

  「咚!」

  鐘聲連響兩聲。

  --

  天地闃寂。

  宮中都聽到了鐘聲。

  王后惶然坐起,慘叫:「怎會?!」

  被囚禁在殿中的大臣們凄聲:「陛下……怎麽了?!」

  宮中所有人都聽到了鐘聲,神思恍惚,眼睜睜看著大局在偏離他們。鐘聲向外傳遞時,四方宮外鐘聲隨之而響,將宮內的消息傳出去。看守狼烟的城外四方角樓,靜聽著鐘聲響徹天地——

  只待第三聲鐘響,便是天子歿了。

  範翕面不改色,他視綫中看到了「萬鐘樓」,看到了打鬥,看到了第三層欄杆裡若隱若現的身影。鐘聲毫不影響他,他當即入樓,有衛士轉身看到他,向他殺來,他不與這些人浪費時間,身如鬼魅般掠過他們,一徑上樓——

  一樓!

  二樓!

  ……三樓!

  --

  姜湛已到第三樓,看玉纖阿全身發抖,瘦弱的身子仍抱著木樁想撞第三次。姜湛目眦欲裂,毫不猶豫地從身後人背著的箭筒中抽出箭隻,射向玉纖阿:「玉女——」

  玉纖阿看到了向她射來的箭。

  她咬緊牙關!

  事已至此,若是躲了這支箭,那第三聲鐘不響,她就沒有機會了!

  她拼盡全力,讓木樁向銅鐘撞去。因爲用盡力氣,反方向的,自己身子瑟瑟,搖搖晃晃地向後倒。姜湛本意不是要殺她,見她如此,他心中慌:「玉女!」

  他只知道一味喊「玉女」,可是幷不救她。

  「咚!」

  第三聲鐘聲響起。

  玉纖阿脫力後向後倒,她看到箭隻到了身前,她趔趔趄趄、虛弱地向側方躲。欄杆不足她腰高,她恍恍惚惚地向後倒時,整個人翻出了欄杆,向樓外跌去!

  姜湛目中空了,他向前伸手:「玉女!」

  然同一時間,有一人明明比他到的晚,却比他更快地向前縱去。女郎的衣袖飛揚,在欄杆處滑落。那人跟隨著,毫不猶豫地向下跳去——

  範翕高聲:「玉兒!」

  玉纖阿仰頭,看到範翕躍下欄杆,和她一起跳下,將手伸向她。

  --

  濃霧掩夜,夜如潑墨,範翕隨玉纖阿一起跳下。星斗漫天的穹宇下,呼嘯風聲在耳,衣袂飄亂如皺。他破開濃霧,向她伸出手。闃寂天地,冰寒指尖摩挲著追逐,沾了霧水。艱難萬分的,指尖相觸,分開又靠近,終一點點握住。

  歲月摧枯拉朽,愛情百折不撓。

  强烈的愛如毀滅一樣至死不渝,汹涌的愛如命運一般百轉千回。他讓她忤逆命運,他亦是她的命運。

  風聲赫赫,這强烈的情.愛,在範翕與玉纖阿指尖碰到時,如影相隨,破霧而揚——

  「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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