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範翕笑了半天, 玉纖阿偏頭沒眼看他, 心裡又打鼓。她心裡暗自揣測範翕是身體不好,膚質才這樣白……想她一個平時溫婉慣了的弱女子,她一巴掌能有多大威力?就這樣, 都能讓他臉瞬間起了印子。
玉纖阿輕輕一嘆。
自己命可真苦哇。
這個冤家表面裝得和氣,背地裡又陰鷙,又病態, 身體還差, 動不動吐血……她現在却被綁在他這艘船上, 想下船都不好下。範翕說著與她情斷義絕, 但看他作風, 分明是「哪怕我不要你了,你也不能和別的男子搞在一起」。
玉纖阿晃了下神,想自己或許應該試探下,看範翕對她的容忍度到底到了哪個程度……
她自思量時,範翕見她低著頭, 以爲她終是有些怕的。范翕滿意了一二, 就喜歡她如此溫順可憐的模樣。範翕握著她的手,擰著眉自憐道:「你這醋勁兒可真大……你吃你家公主的醋,打我做什麽?又不是我讓她去議什麽親的。」
玉纖阿緩緩抬了眼望他, 道:「如此說來, 你倒是全然無辜的?那你來筵席做什麽?喝酒麽?」
她嘲諷他不能喝酒, 專程跑假山後來醒酒吹風。
範翕笑容加深, 玉纖阿別目, 真的不忍看他臉上頂著巴掌印的樣子。範翕自己看不見,倒是沒多大感覺。他心裡恨玉女無情,她如此表現出重視他的樣子,他便有些得意。不過玉纖阿現在與他說話時一個笑影也沒有,範翕便又不開心。
他了然笑:「你果然醋了。我來這裡做什麽,和你有什麽關係?」
玉纖阿見他這樣抵死不認,也是嘆他心態之穩。她不願和範翕浪費時間了,轉身便想脫開他的懷抱離開這裡。範翕見她這樣,知道她是真的要走,心裡又一急。他在這裡醒酒半天,見她沿著花道左顧右盼半晌,才與她沒說兩句話她就要走了?
範翕握住她手,心裡氣她不如往日那樣對自己溫柔和順體貼,覺得她是吃醋,他便主動退了一步:「好了好了,我說實話便是。我沒有要娶你家公主,那不過是傳聞罷了。你家公主……另有他用。你與其吃我的醋,不如陪你家公主哭兩聲呢。」
他幸灾樂禍,心想奚妍若是被獻入了周天子的後宮,那些後宮夫人可不是好相與的,那些女人才會吃了奚妍這個小白兔不可。
玉纖阿聽他話裡有話,便又駐足停步,側頭看他如何說。範翕却又不肯多說了,他手揉著她手腕,細膩的揉捏讓美人臉色輕輕一變。玉纖阿只覺得一股酥軟感順著手腕處向上攀爬,而範翕俯眼觀察她的反應。看女郎頰面生出暖紅色,範翕暗自一笑。他垂著眼瞼,慢悠悠地:「我告訴了你一事,你可否回報我,告知我一個答案?」
玉纖阿實在掙不脫,只好忍著他在她手腕處的曖.昧撫摸。她呼吸微急:「請講。」
範翕低垂的長睫濃密如扇,覆著眼睛,遮擋了眼中神情。範翕揉著她手腕內處,話語輕輕柔柔的:「是誰在你背上刻的字?是男是女?哪裡人士?在你多大時刻的字?拿什麽刻的?」
玉纖阿:「……」
她猛抬眼,看向面前的郎君。銀帶束髮,面有紅印,頰畔勝雪。他長身玉立,腰窄勝過一般女子。就是這樣一個清隽的人,他始終放不下最開始那個問題。玉纖阿幾乎想扶額,又幾乎想笑。她看出範翕想爲她殺了那人……他果然受不了她身上有別人留下的痕迹。
不過在玉纖阿的引導下,他到底進步了很多,至少他沒找上她的麻煩。
玉纖阿心中一軟,有些愛他對她的這份心意了。
範翕抬眼,見玉纖阿婉婉一笑。她幾分揶揄地瞥他一眼,笑中難得俏皮:「公子不必忙活了。那人已死了。」
握她手腕的手一緊。
範翕問:「如何就死了?」他一頓,望向自己面前這個表面柔婉實則心機頗深的小女子,他若有所思:「與你有關?」
玉纖阿學他方才不回答她第二個問題的作風,她道:「我爲何要告訴你?你猜呀。」
這般說完,看他眉頭擰著。大約那人已死,讓他既爽,又不爽。玉纖阿不管他,趁他失神之際掙開他的手,猫著腰要離開這處假山山洞。誰知她才一動,範翕就回了神。他仍是靠在山壁上,手輕輕一抬,就把那試圖離開的女郎重新勾了回來。
玉纖阿這回真惱了:「你到底要如何?」
她斜覷他:「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才總是糾纏我?」
範翕目一寒,他盯著她的目光陰鬱色起。他平時笑盈盈時看著和氣,眉目一收沉沉看人時,目光幽沉沉,竟如冰霜雪山般,攝人心魄般幽冷。玉纖阿在他這種目光下,直直望去。她心裡有怯意,但她不爲所動。她心知自己若是在他面前怯了場,便會一輸再輸。
範翕見她無動於衷,心裡恨她冷血,但他又能拿她如何呢?他冷聲道:「我怎麽可能愛上你這種人?我不放你走,不過是因你傷了我的臉,你數次不敢直視我,目光一瞥到我的臉你就移開目光。我猜你打我打得不輕吧?我豈能這樣放過你?」
玉纖阿一驚,想原來他是知道的。他現在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她……玉纖阿紅了臉,到底也覺得對不起他。
她道:「是我錯了,不該對你動手。那你便打回來吧。」
範翕笑:「你這麽有恃無恐,以爲我真不打女人?」
他臉上在笑,眼底却沒笑意。他抬手,就向玉纖阿的臉上招來。玉纖阿感到凜風襲來,她面色蒼白,當即閉了目。她咬緊牙關,想這般忍過去就是了。隻望他力氣不要太大……玉纖阿閉著眼,心中惴惴不安,想東想西。她分明已感覺到了他的手挨上了她的臉,她却沒覺得痛。
玉纖阿睜開眼,範翕俯臉而來,口含上她耳下耳墜,在她玉白耳上輕咬一口。
四肢發麻,玉纖阿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
範翕在她耳邊輕笑:「我才不打你呢。不過我也不饒你。你打我一巴掌,我要你用其他東西來換。」
他含著她耳珠,在她耳邊輕語幾個字。
玉纖阿面容本冷白,聽他幾個字,赧紅色從臉頰一路燒到了脖頸。她搖頭:「不,你還是打我一巴掌好了。」
範翕氣,惱她不接受。他長睫顫顫,紅著臉,只好再降低要求,繼續貼著她的耳說話。
玉纖阿面越來越紅,心中暗驚他之大膽,但她連番拒絕。
他在她耳邊說的話,左不過是在此處苟合,右不過是夜裡找他;東一個幫他含一含,西一個幫他紓解……葷話滿天飛,玉纖阿才知他竟是這種人。可她不會慣著他,讓他覺得她分外好說話。她甩他的手,道:「你找別的女人去吧。我不會和你這樣的。」
範翕氣:「你!那又不是你!」
玉纖阿唇角輕輕翹了一下,她還怡然自得地給他提建議:「你蒙了眼就好了。隨便你和別的女郎做什麽,我不介意你在心裡幻想我的。」
范翕冷冷道:「你果然無情。」
他也生氣:「你不願就算了,何必這樣羞辱我?我在你眼中,就那般饑渴?」
玉纖阿心想你不是麽?
她心情却不錯,因範翕頻頻降低要求,始讓她覺得他還是喜歡她,還是不捨她……只要他是不捨的,那就好辦許多。玉纖阿總是搖頭,範翕又拉不下臉强她。他只好將要求降到最低:「那親個小嘴兒總行吧?」
玉纖阿回頭,美目盈盈望來。
範翕目中含霧,惱道:「若是這也不行,那我就要打你巴掌了。你仔細想想,你打我一巴掌,這事兒能逃過去麽?」
玉纖阿揚了揚下巴。
範翕不解,目光輕輕眨了下,疑惑看去。他與玉纖阿面面相覷半天,玉纖阿忽然促狹笑出聲。她聲音柔甜,拿他沒辦法一樣主動迎過來,勾住他脖頸摟住他,在他唇角輕輕親了一口。
玉纖阿笑個不停:「範飛卿,你可真是榆木腦袋。你半點情意也不懂麽?你看不出我是同意的意思麽?你兀自在那裡胡言亂語威脅我做什麽呢?」
範翕唇角被她一親,只覺得那香氣勾著唇,連著齒,一路滲到胸腔去。他的半個身子被她靠著,軟綿綿的,他只覺得身子全麻了。這美人還在他懷裡笑他,他忍不住手虛虛勾住她的腰。
範翕面頰微紅,道:「你不吭氣,我怎知你是何意?我又不曾去揣摩過旁的女郎的意思。自是比不得你經驗豐富。」
玉纖阿瞥他:「那不還是便宜了你麽?」
這倒也是。
範翕想著便笑了起來,摟住她腰,低頭吻她。
二人在山洞中一會兒駡一會兒笑,最後斷斷續續地傳來呻.吟聲,守在假山外的泉安真是如坐針氈。泉安聽得面紅耳赤,却又不敢不聽,怕周圍有人走來,被他錯過了。好一會兒,泉安才聽到身後有人走出。他回頭,看到是玉纖阿踩著石頭提著裙裾,纖纖柔柔地走出山洞。看到泉安望來,玉纖阿抬頭對他盈盈一笑。
范翕在山洞中冷聲:「不許勾我僕從。」
玉纖阿心裡翻個白眼。
泉安臉上幾多尷尬,玉纖阿低聲和他說:「別理他,請小郎君帶我一路吧。」
泉安不解。
玉纖阿道:「你家公子將我的熏爐弄到水池子裡去了,難道不賠我麽?」
泉安這才恍然大悟,他試探地回望山洞方向。但範翕沒反應,泉安自然看出公子默認的態度,連忙帶玉女走了。待泉安回來,發現範翕終於從山洞中出來了。看到範翕的樣子,泉安嚇了一跳。
公子臉上的巴掌印……泉安惱:「那玉女也太過分了吧?」
範翕手摸上自己的臉,覺得大約有些腫。他有些煩惱地皺了眉,說道:「看來接下來幾日不能出門了。」
他又道:「下次我要與她約法三章,我最不愛動手打我的女子了。」
泉安:……原來還有下次啊。
明白了。
他現在問也不必問,也已經不想問。在玉女一事上,公子說話反反復複如放屁,恐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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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範翕給玉纖阿吃了定心丸,說他絕不會和奚妍定親,是以哪怕宮中到處飛遍了這類流言,玉纖阿也不放在心上。人人都認爲公主奚妍好事將近,宮中宮女們日日笑著面對公主,奚妍心中不虞時,倒覺得面色平靜的玉纖阿看著親近了好多。
人人都想她嫁,只有玉女不那樣想吧?
不,她不是嫁,而是被獻。
那人還不是範翕,而是周天子。
玉女不知道那些,她恐怕以爲自己即使要嫁範翕,也必然會帶著身邊侍女一道陪嫁過去,玉女才不在意。
這一夜入睡前,是玉纖阿服侍奚妍。看玉纖阿拉下床帳便要退下,奚妍忽然伸手拉住她。玉纖阿向榻上長髮披散的公主望去,只覺得這幾日下來,公主目中不見喜色,隻愁緒滿懷,瞧著都清瘦了許多。
奚妍懨懨道:「玉女,我心中不快活,你陪我躺躺說會兒話吧。」
玉纖阿想了下,心中憐她,便上了床與公主幷躺著。看公主臉色蒼白,玉纖阿不好說得太明白,隻委婉勸公主:「殿下不必想那麽多,若殿下不願意,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奚妍側過身,與玉纖阿面對面躺著。月光撒入帳中,奚妍望著玉纖阿,覺此女眉目如畫,美得脫俗,讓她一陣恍惚。這樣的美人,難怪公子翕喜歡。奚妍小聲:「你與公子翕和好了?我還是擔心你,若你像我一樣是公主就好了。我就不怕他欺你了。」
她心想公子翕的未婚妻地位那麽高,公子翕即便帶走玉纖阿,玉纖阿恐也會吃很多苦。
玉纖阿輕輕笑了一下,月光落在她腮畔上。她小聲道:「公主不要擔心奴婢了。他欺不了奴婢的。他即便欺了奴婢,奴婢也自有法子對付他。」
奚妍垂下眼,有些羡慕地笑:「是啊,你是很聰明的。」
她茫茫然然地問玉纖阿:「玉女,若是有一樁事,是我父王母后逼迫我去做的。我心裡不願,可我說服不了大家。大家將希望放到我一人身上,我是就該順著他們,還是爲我自己想一想呢?」
玉纖阿心裡一動,想奚妍說的莫非是宮中流傳的公主和范翕的好事將近?
玉纖阿緩緩道:「那要看公主是怎麽想的了。公主才十五歲。」
她笑了下:「比奴婢還小一歲。」
奚妍沉默,想是啊,她還這麽年輕,就要被獻給周天子麽?周天子,是公子翕的父親啊,是和她父母一樣大年齡的人啊。
奚妍虛弱地小聲:「我拿不定主意。我怕我反抗了,會害很多人。」
玉纖阿道:「公主太善良了,若是奴婢,便會最先考慮自己。若是奴婢自己過得不快活,生不如死,其他的東西有什麽用?其他人的安危,總是要奴婢在保證自己的安全後再考慮吧?」
「奴婢沒有那樣遠大的抱負啊。」
奚妍盯著她,若有所思,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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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纖阿心中是有預感的。
甚至說,她有誘拐著奚妍反抗的意思。
她是不願奚妍被配給範翕的,單是範翕的拒絕,幷不能讓玉纖阿放下心。只有奚妍也反抗,這樁婚事才不能成。玉纖阿到底受制於信息有限,不能做出最完美的判斷。
但她想著,若奚妍不喜歡公子翕,爲什麽要淌這個渾水呢?哪怕自己判斷失誤,公主做了自己最想要的選擇,也算是一個好結果。
三月底的最後一天,郎中令呂歸卸職離開。作爲郎中令最好的朋友,九公主奚妍决定出宮駕車,送郎中令一回。玉纖阿送奚妍出宮殿時,奚妍回頭對她一笑,玉纖阿睫毛輕輕一顫,若有所覺。
奚妍上了馬車,扶在車窗上,目光茫茫地盯著身後的宮城看了許久。奚妍低頭,一眼對上玉纖阿清澈的目光。
奚妍嚇了一跳,直覺玉女目光清透,似看穿了她一般。奚妍捂住心臟,眼睛一眨不眨。她與玉纖阿對視片刻,玉纖阿移開了目光,幷沒有阻止什麽。奚妍鬆了口氣,放下簾子,她坐在車上,輕輕對玉女道了聲謝。
想玉纖阿那般聰明,應該察覺了她的選擇。玉女却沒有阻攔。
奚妍小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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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妍走了兩日未曾回宮,公主宮中的人也幷未覺得如何,因公主本就喜歡在宮外玩,玩個一兩日也沒什麽。玉纖阿也如其他宮人一般度日,隻這日王后派來人,說公子翕病了,要公主去爲公子翕送些藥。
公主宮中的宮女們暗自嘀咕,想這公子翕怎麽三天兩頭的生病。可惜她們公主不在宮中啊……她們正打算告訴來人說公主不在時,玉纖阿已上前,溫柔謝過了王后宮中派來的宮女,端過了藥。
王后宮中的人走後,玉纖阿和宮中的大宮女一商量,大宮女這幾日也是心情鬱鬱,她看了玉纖阿一眼,想到公主離宮前曾說過讓她們對玉女好一些。也許未來緣分在玉女身上。大宮女幷不知公主的意思是什麽,但看玉女有送藥的意思,大宮女就點了頭,爲玉纖阿多派了幾人陪同。
幾女去范翕宮中送藥。
往日公主總是帶著玉女去,不帶她們。這次她們想到能見到公子翕,一路上都分外高興,討論著公子翕。甚至討論若是自家公主嫁給了公子翕,公主會帶哪些宮人離開……她們說得太興奮,玉纖阿隻含著笑聆聽。這些宮人知道玉女往日看不上公子翕,是以也不會主動問玉女的看法。
宮女們入了公子翕的宮苑後,才安靜下來。她們屏著呼吸被侍女帶去給公子送藥,看玉纖阿走在最後心不在焉,一宮女想多在公子翕的捨中留一會兒,便搶了玉纖阿手中端著的藥材,笑道:「玉女,你身體弱,去歇一會兒,我幫你端著藥吧。」
搶藥時,宮女暗自恐慌,怕玉女不肯。因玉女平時看著柔弱,但也有些手腕……誰知玉女愕然地被端走了手中藥盤,倒幷不生氣見公子翕的機會被她搶了。玉纖阿笑了一下,囑咐她小心些。
此女便又羞愧,覺得自己妄自揣度了玉女。
一列宮女們從眼前走開了,玉纖阿有些無聊地在宮苑中晃悠。范翕的宮中分外寂靜,侍從宮女都少一些。且這裡人對她多多少少有些印象,玉纖阿在宮苑中閒走,她心中警惕,但幷不見人攔她。
玉纖阿碰上一位認識的侍女,那侍女認得她,便對她一笑,問:「玉女來了,怎麽不去見公子?公子若是知道了,又該生惱了。」
玉纖阿問:「公子真的生病了麽?」
侍女便抿著唇笑:「倒不是生病吧,只是不能見人……這事兒,玉女不清楚麽?」
玉纖阿回笑,心中却真的不清楚這和自己有什麽關係。那侍女與她說完話便走了,玉纖阿已經從她那裡試探出了答案——無論如何,公子翕是不能見人的。既不能見人,自然便不會出門了。
那倒是方便了她。
玉纖阿心跳飛快,緊張又鎮定地在這處宮苑行走,越走越偏,越來越偏離正道。她腦中想著那晚範翕抱她出來時她所見到的,那地兒與范翕的寢捨在同一個方向,但中有廊子隔著,也不算太近。憑著記憶摸索,玉纖阿到了那廊子盡頭,辨認一二,認出了面前屋捨正是自己那晚所見到的老人家住的那個屋子。
左右看看無人,玉纖阿提著裙子上了臺階,極快地敲門:「老伯,老伯……」
門中無人應答,玉纖阿一用力,竟從外推開了門。她遲疑著進屋,迅速關上門入內。但進去後看到屋捨中徒有四壁,家具等物都空了,根本沒有人居住的意思。恐就是住過,現在也搬走了……玉纖阿暗自一驚,想自己恐怕上當受騙了。
那晚所見,說不定是範翕故意讓她看到,用來試探她的。
玉纖阿咬唇,屋中沒有她要見的人,她拉開門便出門。而一拉開門,玉纖阿目中一凝,看到門外廊上石欄處,范翕一身白衫,含笑而坐。他手托著腮,靠坐在石欄上,就這麽凝視著她。
範翕道:「聽說有人在我的宮中到處亂走,我一猜便是你。」
旁邊放一碗藥汁,他端著藥碗喝一口。大約是藥太苦,他皺了下眉,側過了臉。而這一側臉,玉纖阿便吃驚地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居然還沒消掉……這臉皮也太薄了。
果然是病秧子。
範翕皺著眉咽下口中那藥,回頭看玉纖阿還站在屋門口距離自己一段距離。他懶洋洋地招招手:「過來。」
玉纖阿遲疑一下,向他走了過去,站在他三步外。她低頭端詳他,一身雪袍,青絲束冠。她滿目憂心地看他臉上五指印時,範翕也發現了。範翕摸了下自己的臉,道:「都是你打的。」
他頓一下,說:「以後不許打我。」
玉纖阿窘了下,輕聲:「是我的錯。我本來也從不這樣的。是那日心情不好。」
範翕笑嗔她一眼,他托著腮,慢悠悠:「九公主宮中的人來探我病,你怎麽不來?你不是九公主宮中的人麽?下次不許這樣。」
玉纖阿見他總跟她說這些閒話,却不提正事,她倒是忍不住。玉纖阿問:「公子,這屋中老翁,被你弄去了哪裡?你可是傷了他?」
範翕漫不經心,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藥碗,笑了一笑,伸手扯過玉纖阿腰下垂著的帛帶,在手中玩弄。
玉纖阿有求於他,便壓低聲音:「想來公子知道我入宮前的事,是從老伯口中知道的。他是好人,曾在我落難時收留過我。他年紀已經大了,經不起公子你這樣的折騰。公子便放過他吧。」
範翕低頭扯著她的帛帶玩,心不在焉問:「你是什麽意思呢?」
玉纖阿看他沒有明確拒絕,便上前一步,柔聲道:「公子讓我帶走他吧。他對公子又沒什麽用。公子若真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我自己告訴公子便是。公子何必爲難一個老人家?」
範翕:「我怎知你是不是在騙我?」
看他話裡意思幷不是拒絕,心知自己有希望,玉纖阿面上便笑了。她站著,他坐著。她手搭在他肩上,輕輕推了他一下。范翕手上勾著她的帛帶,被她一推,便抬眼看她。玉纖阿凄楚道:「我如今落在你手中,哪裡還敢騙你?」
範翕盯她一會兒,移開目光:「哼,你騙我的次數多了。少和我裝模作樣。」
玉纖阿淡了臉:「所以你不肯將人給我?」
範翕說:「我也沒說不肯啊。」
他低頭,玩著她的帛帶,却不說話了。
玉纖阿茫茫然地看他半天,不知他這是什麽意思。範翕抬眼,瞪她一眼。玉纖阿被他瞪得分外莫名,她眨眨目光,見范翕勾著她腰下帛帶,將她向他坐著的方向又扯了扯。
瞬時間,福至心靈,玉纖阿一下子明白他這勾勾搭搭的意思了。
她抿唇。
範翕威脅她:「不許笑。」
玉纖阿才不理他,她還是捂著腮幫笑出了聲。原本對范翕滿心提防,他一這樣,她心裡就愛他十分。愛他分明想她靠近,偏偏不說,非要她自己領會……天啊,她和他才認識多久啊,她又不是他肚子裡蛔蟲,她哪裡知道他整天在想什麽?
玉纖阿忍笑再邁前一步,這次他伸手,直接就將她抱坐到了懷裡。迫不及待般,他將她摟在懷裡,便勾著她親上她。玉纖阿別頭躲開,輕聲:「你是要拿我與你歡好,來換老伯跟我走麽?」
範翕慵懶的:「嗯。」
他頓半晌,聲音沙啞:「看你能不能讓我盡興。」
二人在廊下勾勾扯扯,親親抱抱,小聲說著話。一會兒,範翕便笑起來,不再懶懶地坐著了。他抱著懷裡衣衫淩亂的女郎站起來,目中濕潤,眼尾赤紅,抱著她便要回捨去。
匆匆的,僕從脚步聲傳來。
隔著段距離,泉安也不敢過來,隻焦聲:「公子,九公主宮中來了人,王后要問話,叫玉女回去。」
範翕臉瞬間拉了下來。
他分明不願,玉纖阿却紅著臉從他懷裡掙脫,低頭系自己被扯開的衣帶。顧不上和範翕多說什麽,玉纖阿整理好衣容便下了臺階,去向自己那方的宮女們跑去。範翕伸手攔她,攔了個空。
範翕:「……」
她眼裡只有九公主,他就這麽不重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