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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86章
第86章

  範翕出了屋捨門後,臉上還帶著的笑便消失了。

  他靠著門, 微微闔目。

  同宿一榻, 清晨睡醒時,發現月奴睡在他懷中時, 他就覺得微妙了。而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昨夜做夢, 夢到自己是和玉纖阿同睡……而早晨,月奴沒有睜眼時,範翕俯身凑近月奴,想要探究他。

  他的臉已經挨到了她面上,他隱隱觸及了某種猜測……月奴就醒來了。

  範翕心裡産生一個猜測。

  但這太荒唐。

  他幷不願拿自己心愛的女子去套到一個女氣得不行的少年身上……可若他猜得是真的, 仿若驚濤駭浪撲面而來,範翕心中擰起,暗恨怒極……他正垂目沉思時,等著他一同出府的僕從站在臺階下喚了他一聲:「公子, 出發的時辰到了。」

  連日戰事後, 公子翕該和楚國公主一起去慰問平輿城中百姓,給大家吃定心丸。

  範翕回了神,他抬目看向這個小厮, 沉吟著:「你去查月奴……」

  但話說了一半,範翕又止住了話頭。

  他眉峰皺著,心想他猜錯了也罷, 若是猜對了,他豈不是讓僕從去碰某人私下的東西?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別的男子碰她的任何東西的!

  還是要他閒下來自己親自查才是。

  僕從疑問:「公子是要說什麽?」

  范翕轉了個思路:「讓人給泉安送信,問和越國的談判進行到了哪一步, 曾先生他們什麽時候前來平輿與我等匯合。再問下,月奴是怎麽回事。」

  他冷笑下,凉聲:「告訴泉安,如實道來。若有半個假字,提頭來見我。」

  小厮見公子邊下臺階,邊笑得冰凉。小厮打個寒顫,忙挺直背脊應了。小厮心中同情月奴,不知月奴到底怎麽讓公子看不順眼,公子好似處處找月奴的麻煩。

  之後幾日,範翕和月奴之間的相處倒像是調換了一下。

  往日總是月奴追著公子,現在倒是範翕想起來,就若有所思地讓月奴進來伺候。

  而玉纖阿避著範翕的視綫的同時,總能感受到範翕的目光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她心裡發苦,愁苦滿懷,暗自疑慮範翕莫不是對自己所扮的月奴有好感。不然那日清晨他爲何身體會有反應?

  雖然他說是男子清晨都會如此。

  可是她不太信。

  覺得他是撒謊。

  按照玉纖阿的本意,她是打算找其他男子私下問這種事。誰知範翕就好像時時盯著她一樣,一有什麽就喚她進去伺候。他與人商討軍務時她在外候著,他假寐歇息時她也在外記著時辰叫他。

  總之,玉纖阿被使喚得團團轉,沒有時間和其他人說閒話。

  玉纖阿心裡焦急,想弄清楚範翕是怎麽回事。他不會真的被她弄得……有龍陽之好了吧?或者是他本來就有,被她激出來了?

  她是不是對他太好了點……

  玉纖阿整日發愁,都有心拉著範翕問一問,看他對女子是否還有感覺。她心裡慌張無比,然而放眼望去,軍營中的女子,除了楚寧晰這樣年輕漂亮的公主,就是在後勤處做飯烹飪的嬸子老媼。范翕是絕不可能喜愛楚寧晰的,可是除了楚寧晰,也沒有其他的妙齡少女讓他看了啊?

  範翕整日軍務繁忙,玉纖阿又不好拿這種男女之事去煩他……

  隻他偶爾會給玉纖阿寫信,玉纖阿盯著範翕給她自己寫信,她心焦之時伸長脖子,直想看信內容。想看範翕在信中說什麽,是否在字裡行間能透露一二他現在的情况。可惜玉纖阿因爲才被範翕教訓過不能喜歡他,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做什麽事引起他的懷疑。

  這個時機不妥。

  這樣再過了兩日,範翕終收到了來自城父的消息。太子此時身在城父,與宋國一起共抗九夷。宋國從楚國邊境撤兵,正是因爲宋國被太子收服,一起先對付滲入大周內部的九夷蠻人去了。而今城父戰况危急,需要援兵。

  太子的信送到了四方諸侯手中。

  各國諸侯忙著內鬥,真正關心太子信件的人,是範翕。

  范翕得知太子距離平輿不遠,心動之下,打算直接帶兵前往宋國,去援助太子。范翕心意一動,便要拔營離開。楚寧晰得知消息,震驚之下前來尋他問話。一帳中,範翕坐在案後,目光平平地看著闖進來的楚寧晰。

  楚寧晰剛從前綫上退下,面上沾著血污和塵垢,她灰頭蓋臉,一點也沒有公主的尊貴模樣。倒像是不在乎形象的威猛女將軍。她闖入範翕的帳篷,幾步行到他面前,手撑在案上俯身看他。

  範翕身子微微後靠。

  楚寧晰目光銳利:「撤兵走?蜀國的進攻不止如此!我們都知道蜀國背後是北方那幾個大諸侯國了。你還要走?!你帶兵走了,楚國怎麽辦?」

  範翕道:「我早說過,一旦得知太子殿下具體信息,我便會離開。」

  楚寧晰道:「楚國兵力擋得住蜀國,却擋不住幾大諸侯國聯手!」

  範翕面上浮起一個虛情假意的笑。

  他漫不經心道:「爾等不過是諸侯國之間的互相傾軋而已。誰勝誰負都無意義。反是太子抗九夷,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楚國便是輸了也無妨。」

  楚寧晰頓時氣得面紅耳赤:「你!」

  她喘著氣,却看範翕面如寒冰玉石。他清隽而乾淨,雅致無比地坐在帳篷中。她在他清澈黑漆的眼瞳中看到自己倒映出的糟糕形象,好像她是瘋婆子一般衝著他大喊大叫,他兀自安靜而優雅,如崖上獨自綻放的水仙般。

  楚寧晰垂下眼,手指扣著案面,微微曲起。

  她唇顫半天,輕聲:「別走……求求你了。」

  範翕道:「不。」

  他欣賞著楚寧晰在他面前的弱勢,看這個一直仇視他的楚國王女低下高貴的頭顱哀求他。範翕心裡浮起一絲報復般的快感,因他知楚寧晰遠比他更關心楚國的未來。

  範翕只是怕丹鳳台出事。

  楚寧晰却是怕楚國的任何一個地方出事。

  範翕嘆一下。

  因他鐵石心腸,確實是無論楚寧晰如何說,他都會奔赴去援助太子。大義上,太子抗九夷更重要。私心上,他也支持太子。只要楚國的丹鳳台不倒,他就沒什麽怕的。况且即便蜀國威猛,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到丹鳳台去。待他援助了太子,回過頭來也是有機會的。

  楚寧晰又求了他許久。

  範翕不爲所動。

  恰時一衛士在帳外通報,說有將軍請公子前去登城墻看戰局。範翕便對低著頭的楚寧晰再次虛僞一笑,撩袍起身,送客要走。他走過楚寧晰的身邊,楚寧晰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範翕回頭。

  看楚寧晰抬了眼。

  她輕聲哀求:「你既然一定要走的話,能否答應我待太子的危機一解,你立刻回來援助我?我知道你不在乎楚國,然而楚國、楚國……到底、到底……」

  她羞耻萬分的,聲音更低了:「有虞夫人在啊。」

  她不願提「虞夫人」,不願借虞夫人的名號向範翕求情。好似她提了,就會輸給他,就在向他屈服一般。可是楚寧晰茫茫然的,想如今狀况,她哪裡還有不屈服的可能?她必須要保住楚國啊。

  蜀國背後有其他大諸侯國的影子。

  楚國只有她。

  楚國一城一鎮,她都不願輸出去,不願送給其他諸侯國做賀禮。

  範翕目色微微閃動。

  見她可憐兮兮地提了他母親,范翕怔了一下,有些敷衍般地說:「待我與太子匯合,看太子意思,他若同意回援,我便來助楚國。」

  楚寧晰輕輕「嗯」一聲。

  範翕以爲自己可以走了,誰知他的衣角仍被她拽著不放。範翕心生怒,他冷聲:「楚寧晰,不要過分!」

  楚寧晰站在他後面,問:「那可否請你給我一個保證,大約楚國撑過多少日,你會來回援?我是否真的能等到你的回援?你能否,給我個具體時間?」

  範翕面無表情地回頭瞥她一眼。

  那眼中的意思是,「你痴心妄想」。

  楚寧晰也知道自己痴心妄想,範翕肯回援就已不錯,她却非要具體時間。可是她固執地看著他,拽著他的衣角。她盯著他,就是不肯放他走。範翕給個具體時間,她能靠著這個希望撑住平輿。可範翕不給具體時間,她暗無天日地茫然等著援軍,援軍却遲遲沒有……平輿可能就撑不住了。

  範翕伸手掰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他掰開,楚寧晰的手指硬生生被折。她目中却一點泪意痛意都沒有,她手指發抖地握不住他的衣袖,看范翕轉身向外走一步,楚寧晰向前追一步,道:「哥哥,你真的一點承諾都不肯給麽?」

  範翕立即回身,目光冷冽:「誰是你哥哥?!」

  楚寧晰慘笑。

  她道:「我知道你不是。大司馬說你和我當無血緣關係,玉女也說我們長得不相似……可是這麽多年,你心中從沒有一刻,叫過我『妹妹』麽?你沒有一刻,對我心軟過麽?」

  範翕漠然。

  楚寧晰垂目,低聲:「我是在心裡悄悄喊過你『哥哥』的。我也曾希望過你我能和平共處。想若不是當年那些事……也許我真的能喊你一聲『哥哥』。」

  範翕道:「不要與我打感情牌。這世間姓範的喊我『兄長』都喊得我厭煩,我從不想多一個不姓范的妹妹。」

  楚寧晰說:「好吧……我只是想請你給我一個具體回援的時間。讓我給平輿百姓一個交代,給將軍們一個希望。你若是真的肯回援,真的會回來平輿,我以楚國唯一王女的身份發誓,只要你回來,我從此後心甘情願向你和虞夫人認輸。我絕不再找你和虞夫人的麻煩,我去向虞夫人下跪,向她道歉。」

  她這般說著時,目中便噙了泪。

  說得幾多哽咽。

  她不怕自己受傷,不怕自己吃苦。她在戰場上受多少傷她都咬著牙,沒有落泪的時候。可是說放弃自己和范翕、虞夫人之間的仇,這却讓她落泪……她有多恨這一家子,她有多恨周天子啊。

  她這麽多年,不敢喜歡男郎,不敢自由自在地笑,不敢如其他王女一樣無憂成長。都是因爲頭頂上的大刀。她怕刀落,怕自己會連累別人。

  可是今日爲了楚國,她打算放弃……

  范翕向她望來。

  他說:「我不用你心甘情願認輸。難道我怕你針對我麽?」

  他似笑非笑:「楚寧晰,這個條件不足以打動我。」

  楚寧晰深吸口氣,然後向他跪了下去。

  她筆直跪在他面前,道:「求你。」

  範翕垂眼盯著她。

  楚寧晰道:「你若肯回援,若肯給我一個具體時間,我從此後對你退避三舍。你若覺得這個不够,那就當我欠你一次。若有機會,只要不危及到我楚國,你任何情况下都可要求我爲你做一件事。傾盡楚國之力也可,要我個人爲你做一件事也可。」

  範翕目色微微動搖。

  知他意動,楚寧晰再加了一個條件:「幷且,我會告訴你一個關於虞夫人和周天子之間的私密事。」

  範翕一楞,猛地俯身握住她手腕。他用力扣住她手,讓她仰頭看自己。他不可置信:「你說什麽?關於我母親與父王之間的私密事?你怎麽會知道?你知道的能有我多麼」

  楚寧晰手腕被他扣得吃緊,她眉毛却都不抖一下。她仰著面淡聲:「我三歲時從民間回到楚王宮,曾被周天子帶去周洛王宮。現在想來,周天子當時是要殺我。但我被虞夫人救了下來。當夜我在周王宮一宮殿中醒來,我聽到了周天子和虞夫人的爭吵,那涉及到你父母的一樁私事。」

  楚寧晰聲音冷淡:「我聽到了他們在吵什麽。後來我被送回楚國,發現天下幷沒有任何關於此事的流傳版本。我也不敢說,我也不敢問。大司馬要我不管聽到什麽,知道什麽,都要守口如瓶,如此才可保我安全,保楚國平安。所以這樁事,我在心裡藏了整整十幾年。」

  「我想天下人都沒聽過這事,我觀你行徑,覺得你當也不知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一點關於過去的小秘密而已。知道的人都要麽死了,要麽不敢開口。我想你或許想知道。」

  「我拿這些與你交換,與你換一個承諾,不知你肯不肯?」

  范翕長久地沉默著。

  關於他父母之間的恩怨,其實他知道的不比別人多多少。虞夫人不喜歡提她的事,周天子更不可能提。范翕只知道母親和楚國有微妙私情,可是他都是借玉纖阿之口,知道自己母親是姑蘇人士。他都到了吳國,都要離開了,才知道吳王認識他的母親……

  他想知道得更多些。

  他想知道他母親是如何一步步落到今日這般境界。

  範翕道:「十五日後,我若不回援,便是無暇他顧,你就不用等我了。」

  楚寧晰露出一個笑。

  她道:「好。」

  范翕向外走去,聽到她在他背後低聲:「多謝哥哥。」

  範翕脚步一頓,沒有回頭,就那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範翕說要走,當日軍隊便隨他拔營,夜裡便趕路。

  玄甲曜日,朱旗絳天,却非攻勢!

  衆軍馬從平輿撤兵,改道宋國,自然引起平輿的惶恐。幸好有楚寧晰站在城樓上安撫百姓,才讓平輿百姓鎮定下來。想著公主不走,說明楚國幷未放弃平輿。

  而范翕的軍馬披星載月,日夜趕路,前往宋國城父!

  城父也在打仗,只是城父的戰爭,是大周和异邦的戰爭。

  太子范啓此時便被圍困城父,與城父中的軍民一起共抗九夷大軍。九夷蠻夷,「九」之數說明其部落之多。這一批的九夷軍,便是從魯國潜入大周。原本北方大諸侯國若肯衆志成城,九夷不可能攻入大周。但恰恰諸侯國各有各的打算,周天子這些年又不怎麽管諸侯國,才釀成了今日之禍。

  司馬治兵。城父四處失火,戰局緊張之下,一衆武臣文臣一道聚在城中大司馬府上。太子端坐主位,臣子與太子一起盯著正中的沙盤,研究接下來的戰局。

  一人道:「九夷悍勇,又拿下了魯國,他們以魯國爲根據地,隨時可攻可守。九夷又擅突擊,擅刺殺,擅……」

  另一人不悅道:「韓將軍,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吧?」

  先前那人冷笑一聲:「我只是說實情,九夷若那般好對付,我們就不會如喪家之犬,落到這個地步。」

  之後那人答:「那還不是因天子托大?那不是因那些諸侯國各個只管自家事?」

  說著說著,雙方便要吵起來時,又有其他人加入戰局,一片混亂。忽聽到上方青年溫潤而無奈的聲音:「好了,諸位愛卿不要爭了。還是考慮考慮眼前的局勢吧。」

  衆人便齊齊看向坐在首位的青年。

  那便是太子范啓。

  龍涎香烟下,範啓端坐上位,微俯眼望向諸人。他長冠袀玄,腰佩刀劍玉佩。太子年近三十,相貌俊美中,與範翕有三成相似。然和周王室七公子的清寒蕭寂有些區別,太子通身氣度更加雍容華貴,更加溫潤安和。因一直忙著抗九夷之事,範啓幾日未眠,眼底有淡淡血絲色。

  諸人看太子辛苦,便都羞愧閉了嘴。

  正討論著,忽有衛士在外高聲報:「殿下,七公子帶兵前來援助。公子兵馬已到城下!」

  範啓一楞,然後目露喜色,站了起來:「好!」

  他揚袍,向下走去:「開城門相迎!」

  諸大臣雖也喜,但喜之下仍帶著幾分擔憂。他們見太子毫無防範之心,就這樣便讓人開城門迎接公子翕。一人坐不住,急聲:「殿下不可如此!」

  太子回頭望去。

  那人道:「殿下忘了,如今齊衛二國占了周洛,正打著霸占王位的主意!不管那齊衛二國哪個贏了,都和公子翕息息相關。天下誰人不知,那齊國國君的孫女,早就許給了公子翕?齊衛二國和公子翕有姻親,殿下如何能在這時開城門迎公子翕?不怕公子翕狼子野心麽?」

  範啓不悅道:「依愛卿所言,孤的兄弟們都不可信任了。各大諸侯向來與周王室沾親帶故,誰家又不曾許過幾門和諸侯國的聯姻?哪位公子和諸侯國毫無關係?公子及冠後便被分封,生了子女再次分封。這些一一封下去,天下諸侯國本就和周王室關係密切,難說誰和誰毫無關係。」

  「同是姻親,怎如此這般提防孤的七弟是狼子野心?只因七弟一直身在南方,未曾回來周洛麽?」

  範翕拂袖,示意諸人都不必多說了:「開城門,孤親自迎七弟入城!孤不信七弟會背叛周王室,去投靠那什麽齊衛。爾等莫忘了,只是聯姻,公子翕可還未曾娶妻呢!」

  --

  範翕騎在馬上,後方軍隊兵馬相隨。衆兵馬立在城下,黑壓壓一片,倒有催城肅殺之氣。

  玉纖阿和其他小厮一同坐在馬車中,悄悄掀簾觀望,見那城門緊閉,範翕却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玉纖阿心中思忖,想莫非範翕也在試探太子?看太子是否信任他,是否敢開城門,讓這麽大批軍隊入駐。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城下諸人都等得焦躁之時,那城門,終於緩緩開了。

  玉纖阿緊綳的心弦稍微一鬆,看到一隊騎兵從城門出,一個青年爲首先行。那青年衝著范翕笑道:「七郎!」

  范翕聲音清朗,含笑抬袖:「殿下。」

  玉纖阿見二馬幷行,範翕與那青年抱拳。二人說了什麽,便都笑了起來。那青年回頭隨意地看了一眼範翕身後的兵馬,這一眼,玉纖阿隱隱看到他與範翕幾分相似的面容。

  想來,這位當是太子了。

  看起來,太子面相溫和,倒是和範翕關係真的不錯?

  想來范翕的一身君子風範,就是學的太子吧。

  --

  軍隊那批人進了城後,就被城中將軍帶去收錄。而玉纖阿這些小厮,則被領去了一極大的院子。領路的管事介紹,說事急從權,這處院子隻臨時收拾出來,給公子翕住。說太子一家也住在其中。公子翕與太子情深義重,兄弟二人自然要住在一起了。

  僕從們連連點頭。

  玉纖阿抓到重點,問:「太子一家?」

  那管事回頭,恍然想起來一般與他們說:「哦,是。你們當不知道,太子妃跟隨太子一起,正在城父。你們中……嗯,公子翕竟沒有帶侍女來?」

  管事眼中略微失望。

  他道:「本還想請侍女去服侍太子妃的。」

  玉纖阿微微一笑,心想貴族架子可真大。

  但她同時吃驚,心想不是女子隨軍不安全麽?爲何太子妃會在這裡?

  怎麽人家太子能帶著太子妃隨軍,範翕就不肯帶上她?!人家太子不嫌太子妃麻煩,怎麽範翕就嫌她是累贅?她偷偷女扮男裝,是以爲隨軍途中,一個女子都不能出現呢。

  玉纖阿隱隱不悅,然她又想到周洛情况不妥,太子帶著太子妃恐怕也是不願太子妃陷於周洛那個麻煩地,是保護太子妃。然而……無論如何說,都可見太子對太子妃是看重的。

  玉纖阿這般胡亂想著時,聽前方一女子溫和道:「這些人便是七郎身邊服侍的人了吧?」

  玉纖阿抬目,看爛爛玉蘭花樹下,長廊落日間,一女子立在廊口,身後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老嫗。玉纖阿眯眸,微微吃了一驚。

  她吃驚的,倒不是這女子相貌清雅,跟隨的僕婦却看著粗笨不堪,而是這位女子……手捂著自己的腰,大腹便便。

  管事在旁恭敬道:「還不與我見過太子妃?」

  玉纖阿這才知道,原來太子妃……竟是有了身孕。

  難怪太子在城父這樣久,也不離去。竟是因太子妃有了身孕。玉纖阿悄悄觀察太子妃的肚子……她是未嫁女,她不知太子妃這是懷孕了幾月。她只能看出這肚子已經有些大,但還不妨礙日常行走。

  太子妃祝吟,站在廊口,溫和地打量一番這些小厮。祝吟看到一衆小厮中,有一少年大膽向她望來一眼。太子妃露出和氣的笑,本想誇人眉清目秀,但是看那少年平淡無奇的臉……祝吟只道:「七郎身邊的人,當都是不錯的。」

  管事不安道:「殿下親自來過問這些僕從的事?恐、恐不合身份。」

  祝吟道:「無妨。後院無女君,無侍女,我尚能走動,便幫著照看一二吧。」

  如此可見,太子妃的脾性應是極不錯的。

  說話相處都讓人很舒服。

  玉纖阿意外了一下,見過了吳國公主奚妍,見過了楚國公主楚寧晰……再加上以前在薄家時見過的女公子們。玉纖阿一度以爲所有的貴族女郎都高高在上,身上有貴女的通病。未曾料到太子妃倒是脾氣很好的樣子。

  --

  玉纖阿沒想太多,因太子妃安排他們住下後,向他們訓了話後,這些小厮便忙著布置屋捨,迎公子回來。公子翕中途交代了一聲自己要回來,玉纖阿便和諸人一起燒好了熱水,等範翕回來洗浴。

  玉纖阿在屋中,已經將範翕換洗的衣物準備好,又有僕從過來,說太子留公子用晚膳,公子也許回來晚些。

  那洗浴的熱水便是白燒了。

  諸人哀嚎一聲,但也放鬆下來。畢竟服侍公子總是個體力活。範翕既然回來的會晚些,僕從們便三三兩兩地散了,笑鬧著去用晚膳。他們叫了玉纖阿一聲,玉纖阿溫柔答自己要將淨室收拾乾淨再出去。

  衆人便道:「好吧,你總是這麽仔細。其實我們吃過晚膳再收拾也無妨啊。」

  「月奴就是心細啊。」

  諸人笑著走遠了。

  玉纖阿立在範翕的屋捨中,將門窗全都關好。她靠著門靜聽著外面的聲音,聽到衆人的聲音遠去了,她微微鬆口氣。走到淨室間,玉纖阿俯眼盯著剛燒好的一桶熱水,微微思量。

  想著範翕既然不回來,這水便浪費了。

  這裡是範翕的屋捨,那些僕從不敢進來。且他們這會兒去用晚膳了。

  離範翕回來前當有一個左右的時辰,她大約可以在無人敢闖入的這段時間,將自己收拾一下。趕了那麽長的路,她一直隻敢拿巾子沾了水,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擦身子。但是實在悶得慌,玉纖阿想要整理一下自己。

  她慢慢將衣衫退下,長髮散下。她立在熱氣蒸騰的木桶前,端著一方銅鏡,小心地摘掉自己臉上的假面.皮。那皮貼著她的肌膚,極爲脆弱。多虧她出汗少,若是多一些,這面皮早就毀了……

  女郎便衣裳半解,只留胸口束著的束帶。長髮如墨披散,女郎對鏡,專注地摘著自己的面具。

  而正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聲音極輕,玉纖阿沒有聽到。但那人越過了屏風,進了淨室。玉纖阿透過銅鏡,看到了那好奇立在門口的人。她一下子渾身僵硬。

  範翕面無表情地靠門而立。

  他盯著她的背影。

  她落在地上的小厮服飾叠堆在一起,他目光順著她纖細的小腿向上攀爬。看到她腰上扎著的束帶,看到她的長髮……範翕道:「你是何人?」

  他聲音……隱含怒。

  他其實沒有看到她的正臉,只看到了她的後背,那婀娜後背,還被她的束帶遮住了一大半。但是,少女的身量,和少年的身量,總是不一樣的。

  除非他瞎了。

  他才會認不出。

  而他寧可他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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