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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85章
第85章

  玉纖阿被範翕趕出去了, 幷且他喚其他的小厮守夜,不讓她守。當夜玉纖阿幷沒有多大感觸,只以爲自己也許在無意中和範翕開玩笑開得過了,他幷不喜歡僕從和他太過親近。所以當夜被範翕趕走, 玉纖阿踟蹰一會兒, 還是守在門外。她抱膝靠著廊柱而眠, 渾渾噩噩睡了一晚,第二日聽到「吱呀」的開門聲, 因爲一夜睡得幷不好,她立即驚醒。

  仰頭便看到範翕銀冠博帶, 出了房門,正要下臺階時, 他看到了她。

  看到她睡在門外,範翕一點表情都沒有。不, 或許他眼底浮起一絲……厭惡?

  玉纖阿從地上爬起,腰酸腿疼, 她幷不在意。她鎮定地向範翕道歉,說昨夜惹了公子的興致。

  實則她根本不懂自己哪裡惹了範翕。

  她覺得自己幷沒有做錯什麽啊……不過範翕這種人心思多,在心狠之前他先是心軟的。玉纖阿以自己和他相處的經驗來看, 早早向他道歉總是不錯的。

  範翕這次却眼神也不給她。

  他直接從她面前邁步離開, 囑咐跟出屋門的另一個小厮:「以後不要讓他進我的門,出現在我視綫中。」

  玉纖阿愕然:「……」

  那被囑咐的小厮也茫然,匆匆回頭看了玉纖阿一眼,就追上公子, 糊裡糊塗地先應了。

  從這日早晨開始,玉纖阿發現自己徹底地被排擠了。這種排擠是範翕的吩咐,他不讓玉纖阿服侍,不許她出現在他視綫中。這些小厮哪怕再覺得玉纖阿可憐,也只能忠誠執行公子的吩咐。

  玉纖阿別說試圖守夜了,她連接近他的屋捨門,都有旁的小厮從角落裡冒出來,搶過她的活計。她主動與其他僕從說話,那些僕從也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玉纖阿問得久了,有好心的小厮便答她:「月奴,你是泉安派過來的,公子給泉安面子,輕易不會殺你。但是你日後就歇了伺候公子的念頭吧。」

  玉纖阿被排擠得很無措,她意識到事情不是她以爲的那樣簡單。範翕必在某個方面忌憚她……那天晚上一定出了什麽事,她在某種程度上觸了他的逆鱗。可是他忌憚她什麽啊?

  玉纖阿自信思量,當夜她不過是逗了他自己不識字,情動時叫了他一聲,挨了一下他的手……他是在她沒有控制住聲音叫他「公子」時突然發的火。難道他認出了她?若是認出了她,這反應不該如此才對。

  可是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玉纖阿有些委屈,她始終沒有弄明白自己哪裡犯了範翕的忌諱。她到底是女兒家,不明白男子和男子之間的齷齪。她來這裡,除了想證明自己幷不會連累範翕,想見太子外,就是爲了能够好好照顧範翕。可是範翕現在不肯讓她近身,她都見不到他……她能如何?

  玉纖阿傷心了兩日。

  中間試圖努力過幾次,但都沒什麽作用。范翕的貼身僕從中,她成了一個擺設,範翕什麽都不讓她碰。心灰意冷之下,玉纖阿帶著幾分賭氣和委屈,也歇了主動接近範翕、照顧他的心思。既然做他的僕從成爲了一個擺設,玉纖阿乾脆去軍醫那裡報導,每日照顧生病的傷員去。

  平輿戰事緊張。

  每日都有傷員從前綫退下。

  據說敵軍來自蜀國和宋國,但現今宋國那邊應該出了什麽事,兵力沒有增加。然這不是什麽好事,蜀國那邊的軍隊却在密謀著什麽大陰謀。楚寧晰和范翕初時配合得好,沒有讓蜀國占到便宜。但某一日天未亮,整個平輿城響起震震轟鳴聲,把所有人從夢中嚇醒。

  玉纖阿照顧了一夜傷員,大地震動時,她正伏在帳篷中打盹,被驚醒後她出了帳篷,看到整個營地都混亂了起來。

  軍號吹響,許多小兵和將軍從帳篷中神色沉重地出來。

  玉纖阿抓住一人問情况,那小兵剛和自己的上峰說過話,茫然答:「好似是蜀國的兵力突然增强,還從我們的後方攻擊,將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幾位將軍都受傷了。」

  玉纖阿神色凝重,但她更在意的是其他:「公子翕呢?」

  小兵道:「公子翕和公主去前綫了!恐要親自帶兵!不與你說了,我也得見將軍去!」

  整個營地都變得亂糟糟,玉纖阿心亂如麻之時,想要趕回範翕居住的地方去看看。但她步子才向營外走了一步,她就看到軍營瞬間被拖來了許多受傷的兵員。一個個被抬著擔架,一個個斷了手脚,一個個烏血直流倒地呻.吟……玉纖阿一下子看到這麽多傷員,懵了一下後,就被一個丟在地上的擔架上的小兵拉扯住衣擺,哀求道:「救、救命……」

  醫工鑽出營,喝那迷惘的少年:「月奴!你發什麽待!還不快將他搬進營內上藥!」

  玉纖阿回神:「哦。」

  她一整日都被這種事絆住。

  跟著醫工在不同的帳篷間穿梭,看一個個傷員止了血,又看一個個傷員因傷而死去。醫工回頭看她,見玉纖阿臉色始終淡定,便分外滿意:「不愧是公子翕身邊的小厮,果然當得了事。尋常人見了這情形早不知道暈過去多少次,你倒省得老夫麻煩。」

  玉纖阿勉强笑一下。

  心想我面無表情,只是因爲我戴著面具沒有什麽神色啊。她真正的臉色,可已經煞白了。

  但這無所謂,她素來能熬能忍。

  哪怕一整天都和血打交道,一整天下來除了喝了幾口水什麽都沒吃,玉纖阿也沉默而堅忍地撑了下去。

  戰爭的緊綳幷沒有緩解。從這一日開始,好似蜀國真的變得厲害了很多,讓他們這裡吃虧吃得多。連續幾日,玉纖阿連軍營的門都沒有走出去過,一直暈頭轉向地照顧越來越多的傷員。好在從第三日開始,他們這邊終於控制住了戰局,傷員才開始减少。

  中午時分,玉纖阿聽一個受了輕傷的小兵笑逐顔開地與他們說什麽己方的主帥使了一個什麽計,坑了蜀國上萬兵馬,蜀國那邊的攻勢終於消停。大家都在慶祝這事,將軍在發酒喝。

  這小兵靠著柱子坐在地上,學將軍說話學得惟妙惟肖,一時間,帳篷中的諸人都笑了。

  玉纖阿也靠著帳壁,對小兵含笑以望。

  那小兵說得眉飛色舞,觸上玉纖阿美麗的眼睛,不由心咯噔一下,覺得這眼睛漂亮得太過分。小兵移開目光,口乾舌燥下,拿一事轉移話題爲自己解圍;「可惜我們贏了這場仗,將軍却說不辦宴慶祝。因爲公子翕也受了傷,不能飲酒……」

  玉纖阿眼中的笑一下子凝住了。

  她剛從外面回來,疲累地坐在這裡歇一會兒,只聽說他們贏了,她不知道範翕受了傷。玉纖阿站起來,聲音綳著:「公子受傷了?」

  小兵說:「是啊,公子和我們一起退下來的,我當時還看到公子戰袍上全是血……不過我們其他人傷得更厲害,公子應該沒什麽事……」

  他話還沒說完,見那剛才給他包扎傷口的少年甩開門簾,匆匆走了。小兵不解時,坐在一旁的醫工倒是很了然,說:「他本是公子身邊的貼身小厮。」

  這下諸人便全都明白了。

  玉纖阿先奔出了營地,去公子翕所歇的院中去找人。她找到了那幾個公子翕的身邊僕從,他們却比她還茫然,根本不知道公子受傷的事,因爲公子幷沒有回來。玉纖阿只好重新回去營地,抓住人問公子翕是不是來了這裡。她著急得不行,要多問時,目光却看到了範翕的身影。

  她怔然而立。

  見範翕穿著銀袍鎧甲,束髮的玉冠有些歪,髮絲淩亂覆面。玉纖阿見他長身而立,身邊跟著一衆武臣。範翕身上的銀袍混著泥土和血色,他向來玉白的面上此時灰濛濛的。他正蹲在地上,爲一位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上的傷員包扎傷口。

  他低頭說了什麽,那傷員便感激涕零,抱著範翕的手哭泣:「……小的一定肝腦塗地,報答公子的大恩!」

  範翕露出有些凄然的笑。

  他低聲寬慰:「何至於此。你將傷養好,已是報答。因我不能料到蜀國的陰謀,讓我軍損失慘重,諸人受了這樣大傷,我已肝腸寸斷,恨不能以身替之。又何曾怪過你們?」

  范翕便在武臣的相護下,一個個傷員地慰問過去。

  然他身上也有傷,胸腹處汩汩流血。不斷有人建議他及時包扎,範翕却說此傷不嚴重,他仍堅持先看看受傷的君臣再說。

  一時間,整個營帳中,將士們感激涕零,痛哭著感激公子對他們的相護之情。

  玉纖阿知道範翕不願見到她,她心神不屬地遠遠吊在範翕和那些武臣們的後面。軍營中不斷響起衆人對範翕的感激痛哭聲,玉纖阿却隻擰眉,關心著範翕的身體。看他一次次伸手捂他腰側,她咬唇,真恨不得衝出去爲他包扎傷口……

  身後傳來一道冷嘲的聲音:「你也看出範翕在做戲了?」

  玉纖阿嚇一跳,沒想到自己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她跌了兩步,回頭,驚訝地看到楚國王女楚寧晰神出鬼沒般地出現在她身後,幽幽地看著範翕。楚寧晰根本沒看玉纖阿,她和玉纖阿一樣遠遠吊在後面,看範翕和他的臣子去慰問士兵。

  楚寧晰嘲諷道:「你看著吧,等範翕這麽慰問完一個營地的人,所有將士都要被他感動,明日再開戰,一個個都會恨不得替範翕死在戰場上,去報答公子翕對他們的知遇之恩。範翕這心機……呵,他自己都傷重得快不行了吧,還非要這麽作秀。我就沒見過像他這樣虛僞的男人。」

  她道:「他巴不得所有將士爲他肝腦塗地而死吧。」

  玉纖阿開了口:「公主何以用這樣險惡用心揣測公子?公子不管是不是做戲,總比連看都不看將士的那些主君好吧?將士死於戰場,將士爲君而死。本就是大家的選擇,何以說這是公子的錯?公主這樣閒閒地說兩句點評別人的話,高高在上,就好似自己是對的一樣。若說鼓勵將士是爲了讓將士甘心赴死,那顯然公子是做了惡人,比不上公主高尚。」

  玉纖阿盯著楚寧晰:「然我方打仗,本就需要將士悍勇無畏的配合。公子也不過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而正是有了公子這樣的『惡行』,公主你才可以什麽也不用做,只用在一旁嘲諷公子不是什麽好人,用心險惡,心機深沉。」

  「公子即便真不是什麽好人,此時他的行徑,却沒什麽錯。」

  楚寧晰:「……」

  她和範翕不對付,但範翕從戰場上下來受了傷,她却也有點不安。楚寧晰給自己尋藉口說來找範翕商量之後的戰事,她彆彆扭扭地過來偷偷看,看到範翕做戲,所有人感動得不得了時,還有一個小厮沒被感動哭。她隨便地點評兩句,發泄自己對範翕那複雜的不滿,誰想到這小厮口齒這麽厲害,居然讓她啞口無言,說不出話。

  楚寧晰眯眸:「你是何人?怎麽口口聲聲向著他?」

  玉纖阿答:「我只是一個欽佩公子的小人物而已。怎麽,公主要因此殺了我麽?」

  楚寧晰:「……」

  她被搶白得說不出話。

  她自是震怒,然她盯著這個小厮清亮的眼睛,心裡羞怒,想自己若真罰他,豈不是如他所說,自己倒成了一個惡人?

  玉纖阿看這位公主面色陰晴不定,似要收拾她。她這才忐忑,怕楚寧晰會揍她。這位公主在軍營中如男兒郎一般悍勇,玉纖阿自知自己必然不是這位公主對手。她後退時,餘光看到範翕那邊已經走了。見楚寧晰半天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她却不動手,玉纖阿低聲說了聲「僕告退」,就急匆匆離開,去尋範翕了。

  --

  範翕爲表現自己的親民,硬是忍著傷痛,將軍營走了一圈。之後他依然是爲了表示自己和普通小兵一樣,幷不因高貴的身份而有什麽特權,他揮退了一路跟著他的武臣們,進了一個營帳去包扎傷口。

  衆人懷著對公子的關心和感動之情離開。

  而不在這些人的眼皮下後,範翕就懶得作秀了。

  他隨意鑽進的這個帳篷裡面沒有醫工和傷員,他翻了翻,見連紗布和清水等簡單的處理傷口的東西也沒有。範翕疲累得很,懶得再出去做戲折騰了。他乾脆靠著一堆叠在一起的空箱子坐了下來,閉上了眼。想等自己歇一會兒有力氣了,再包扎傷口。

  玉纖阿尋過一個個帳篷,掀開簾子好不容易找到范翕時,看到的便是他一腿曲著,靠著空箱子而垂頭靜坐。他衣上盡是血污塵垢,玉纖阿提著燈籠一照,見他鼻梁上也沾了塵土。玉纖阿手中的燈照在他垂著的臉上,看他睫毛纖長,長睫在眼瞼上覆了濃濃一道秀色光影。

  他閉著眼在睡。

  腰腹處血淋淋的。

  玉纖阿看他這樣,鼻間一酸,泪水便欲涌出。她一點兒也不怪他這麽長時間不肯搭理她,不肯讓她近身了。他那麽高貴的人,傷這麽重,此時却和這裡的所有小兵一樣灰撲撲地躲在帳篷中,抓緊時間休息。不管他是做戲還是真心,她都控制不住地心疼他。

  玉纖阿提著燈鑽入了帳中。

  她將燈籠放在地上,將自己背著的醫箱也放下。她蹲在範翕身邊,伸手碰觸他腰上的傷,欲爲他上藥。她知道他重傷之下心情會極爲低落,她又知他現在不喜歡她靠近,她只能小心而輕手輕脚,儘量不驚醒他……

  範翕閉著眼,因爲失血和疲憊而精神衰弱。但他是知道周圍動靜的。只是因爲這是在他的地盤,他很累,不想睜眼不想說話。想有人看到他在睡著,應該就會自動出去了。

  誰知道這人沒出去,還將手挨上了他的腰際。

  大約是想爲他包扎?

  此人一點點解開他的腰帶,拿著剪子小心剪開他那與血混在一起的衣裳。因怕弄痛他,此人的動作極爲輕柔,範翕幾乎感覺不到痛。因此人稍微用力一下,就停下,讓他緩一下才繼續……如此熨帖。

  範翕心中詫异,想這裡居然有這麽溫柔的軍醫?

  可是雖然他很溫柔……但是其實也沒必要啊。

  直接撕開衣料不就行了,這麽一點一點地磨,雖然範翕不痛了,可是他不耐煩了……範翕睫毛輕輕顫抖,睜開了眼,將手按在了放於自己腰間的那隻手上。範翕唇角噙笑,原本都打算溫和客氣地對軍醫說「請先生不必這樣顧忌我」了,他睜開,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那張普通無比的少年臉時,唇角僵住了。

  玉纖阿:「……」

  範翕:「……」

  範翕將她搭在他腰上的手推開,聲音虛弱却冷冽:「滾。」

  玉纖阿手被他推開,看他皺著眉艱難地側過身,他手捂住他的腹部,閉上眼連看都不想看她,更罔論被她碰了。玉纖阿怔一下,鋪天委屈便席捲了過來。她實在不懂他爲何這樣排斥她。

  玉纖阿抿唇,不打算如此放任不管。

  範翕側過身,很明顯是不想玉纖阿碰他。但是玉纖阿這一次居然傾過來,手又重新握住他的手。他手一僵,欲甩開時,玉纖阿堅决道:「不行,公子,你的傷必須包扎。」

  範翕眉蹙得厲害。

  他現在受了傷,不想和那小厮動武,因此他只是口上喝退人:「你把東西留下,我自己會包扎,不用你。」

  玉纖阿沉默一下。

  她鬆開了他的手。

  範翕聽到身後人站起來的動靜,他微微舒口氣,僵硬的肩膀悄然放鬆,想這人可算能走了。誰知玉纖阿沒走,她只是站起來,繞到了範翕對面,重新跪了下來。範翕睜開眼,與跪在面前的少年郎面對面。

  范翕冷聲:「你忤逆我?」

  玉纖阿道:「不敢忤逆公子,只是有些事我實在想不通,想求公子一個說法。爲何公子自那夜之後那般排斥我?我自認沒有做過什麽惡事,且在公子的一衆僕從中,我當是將公子服侍得最舒服的那人。爲何公子不責其他人,偏偏不待見我?我想請公子指教,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才讓公子不喜我?」

  範翕目中浮起怒意。

  這少年垂著眼跪在他面前,與他說著這樣的話,眼睛却還是低垂著,寧可看他的手,也不肯看他。

  如此欲蓋彌彰!到此都執迷不悟!有何好說的!

  范翕冷聲:「你做錯了什麽,你心裡清楚!」

  玉纖阿不怕他的怒火,堅定道:「我不清楚,請公子明示。」

  「你!」範翕一下子坐直,不理會腰上重新汩汩滲出的血。他唇顫了兩下,想說什麽又中途止住,他呵一聲,手撑著地便要起身離開。

  玉纖阿握住他的手腕。

  範翕大怒:「放手!」

  玉纖阿不肯他就這麽走了:「請公子明示。」

  範翕胸脯起伏,怒無比:「我不明示!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他欲甩開她的手,可是他受了傷,不動武時,她握得又很用力。他甩不開她的手,他渾身顫抖,更覺得兩個男人握手很噁心……尤其是月奴握他的手!範翕面色微扭曲,他轉頭抬手就欲殺了她。

  他冰凉的手貼在了玉纖阿的脖頸上。

  玉纖阿仰臉誠懇道:「我一心侍奉公子,公子喜時我爲公子喜,公子悲時我與公子同悲。公子要殺我我絕無二話,但請公子讓我做個明白鬼,讓我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才讓公子這樣不喜我。」

  範翕微微愣住。

  少年平淡無奇的臉仰著……明亮而含著水霧的眼睛清清泠泠地看著他,哀求著他……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失血多了,他一時産生錯覺,覺得這是玉纖阿的眼睛……

  少年誠懇而凄楚地懇求望他,哪怕他的手已經按在了少年的脖頸上。

  範翕垂目,輕聲:「你真不知你做錯了什麽?」

  玉纖阿點頭。

  她次次艱險無比地從他的陰晴不定下求取生機,自然看出他此時意識已稍稍鬆動,不那般想殺她了……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弄個清楚才對。

  範翕唇抿著。

  鼻梁上投著一道暗影。

  他沉默了許久。

  這般沉默實在與衆不同。

  玉纖阿被他的沉默弄得很迷惘,好一會兒,才聽他以極低的聲音,忍著無比羞耻道:「我不喜你,是因你心慕我。」

  玉纖阿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麽?」

  範翕目中怒意再生。

  他冷冰冰地盯著她,重複一遍:「我不喜歡覬覦我的男人。」

  玉纖阿:「……」

  晴天霹靂,大腦空白。

  她被他驚得向後跌坐,艱澀無比地喃聲:「你覺得……我心慕你?你能看出來……」她心慕他?

  玉纖阿怔忡:「可是,我不應該……不應該……不應該和你一樣,都是男子麽?我怎能心慕你?」

  範翕怒道:「那便問你自己了!」

  玉纖阿:「……」

  她終於明白範翕爲什麽總以一種覺得她噁心的眼神看她了。他覺得她愛慕他姿色。

  她哭笑不得。

  她心神恍惚。

  玉纖阿沒太想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她隻鎮定道:「公子,我是男兒郎,我從未以男女之情去傾慕你。」

  範翕楞住。

  玉纖阿心中飛快轉動,想到底是自己什麽行爲讓他有這種感覺。是否她平時看他的眼神太露骨,讓他這樣敏感的人察覺了出來。玉纖阿暗自提醒自己要警惕,她竟然一心一意地在扮好自己的男兒身。

  玉纖阿拍胸脯保證道:「我對公子絕無非分之想!」

  範翕握住她手腕。

  一握之下覺得此人手腕極其纖細……但他心中只是恍了一下,就專注於此時:「你說的是真的?可我看你眼神……」

  玉纖阿打斷他的質疑:「我只是佩服公子,想長大後成爲像公子一樣偉岸的男兒郎而已。也許是我太過欽佩公子,太過仰望公子,才眼神露骨了些,讓公子生了誤會。但我待公子絕對一心赤城,絕無他意!」

  範翕盯著她。

  近距離下,二人四目相對。

  玉纖阿努力自證清白,範翕却盯著她的眼睛,覺得她的眼睛長得太漂亮,和普通的相貌不相配。覺得她眼睛,隱隱和玉纖阿相似……範翕口上道:「你發誓。」

  玉纖阿便舉起手發誓:「我若以男兒身,覬覦公子,試圖和公子發生任何不正當的關係,便讓我五馬分屍,死無葬身之地。」

  範翕的臉色這才微微緩了下來。

  他垂目,若有所思道:「原來是我誤會了你呀。」

  玉纖阿鬆了口氣,連連點頭。

  範翕待了許久。

  好一會兒,範翕覺得不好意思一樣,他低聲重複一遍:「原來是我錯怪了你啊。」

  玉纖阿問:「那……我可以爲公子包扎傷口了麽?」

  範翕點了頭,重新窩了回去。

  幾多尷尬,又幾多釋然。還有幾多……覺得哪裡很奇怪。

  --

  以一種不著痕迹的方式,玉纖阿重新回到了公子翕身份服侍。她可以不必在軍營中隨地而臥,可以重新和以前一樣,和衣臥在公子房捨外間的榻上爲公子守夜了。回來後,玉纖阿暗暗提醒自己,以後對範翕不要太好。

  不然他又誤會她喜歡他怎麽辦。

  玉纖阿背著人悄悄給自己的人.皮面具換一張時,盯著自己在鏡中的眼睛,微出神地想:她眼神怎麽會讓範翕誤會?因愛意流露麽?難道她真的很喜歡范翕,藏也藏不住?

  不過玉纖阿沒有如往日那般爲範翕守夜幾次。

  因蜀國兵力的突漲,讓他們這邊吃力不少。范翕和楚寧晰讓人去探蜀國,覺得蜀國疑似得到齊衛二國的助力。或許想吞幷楚國的不是蜀國,而是齊衛二國。齊衛二國已占了周洛,但那遠遠不够,他們幾大諸侯國,想成爲天下的主君……想成爲新的周天子,號令天下諸侯。

  楚寧晰爲此厭煩:「都怪周天子以前無所事事,養大了這些諸侯國的野心。我看他這天子做的實在不好!」

  她這麽說,本以爲範翕會生氣。

  誰知範翕竟很認同:「說的不錯。」

  楚寧晰訝然看他一眼:……這人看似不喜歡他父王啊?

  也對。虞夫人被關在丹鳳台,範翕會喜歡周天子才是奇怪。

  范翕與楚寧晰商量對付蜀國之策,夜裡討論到深夜,楚寧晰走後,範翕覺得疲累無比。想到明日早上要去慰問百姓,他一時也懶得折騰,打算在書捨隨便睡幾個時辰,明日直接出門便好。

  繞了屏風,到裡間長榻上,範翕訝然看到本掌燈等他、打算跟他一起回去的少年月奴竟然臥在了榻上。少年側身向裡,睡得安然。看來月奴跟著他熬了這麽久,也熬得困了。

  範翕立在長榻前,俯眼若有所思地盯著少年纖細的後背看。

  月奴說自己對他絕無企圖……範翕仍不太信。

  他想試一試。若是月奴是騙他的……殺了月奴便是。

  且範翕確實困了,不願來回折騰。

  這般有了主意,范翕便解了帛帶、脫了外衫,直接上榻而眠。月奴睡在裡面,他睡在外側。熄了燭火,範翕盯著少年的背影勾了勾唇,手又貼著她的後頸掌了一下,才閉上了眼。

  --

  玉纖阿夜裡本睡得平和,忽有一個時候,翻身時覺得有人貼著自己。她猛然警醒,睜開眼時,看到範翕沉睡的側臉。她心裡鬆了口氣,混混沌沌時,她幷沒有想起這有什麽不對。

  她只以爲範翕是半夜偷溜上她的床。

  他倒也不是做不出這樣的事。

  玉纖阿便重新閉上了眼,輕輕一嘆,她傾身窩於他懷中,摟抱住他的腰。而糊裡糊塗中,她小小的身子埋入他懷中,在他懷中尋找合適的位置,範翕也沒有睡醒。他身體熟悉她,習慣她,他感覺到她在懷裡動,便張臂將她按在了懷裡。

  他下巴抵著她的額,輕聲喃一句:「玉兒。」

  玉纖阿輕輕嗯了一聲,臉貼著他的脖頸。他頸間上揚了一下,喉結微滾。他手托著她後腰,熨帖一般地揉了下她的後背,安撫她。

  明月清澈,照在榻下兩雙鞋上。

  雙雙爲男履。

  --

  次日天亮。

  玉纖阿睡醒。

  她閉眼時感覺有一道目光若有所思地、滾燙無比地盯著她,本能感覺到危機,她脊背汗毛倒數,慢慢睜開了眼。

  與範翕俯下的俊容面面相對。

  然後玉纖阿陡然發覺她竟然抱著他的腰,與他身體挨著。他似要起身,却因她的緣故起不來。他便俯下身,手指正搭在她臉上,正在盯著她看……玉纖阿猛地向後滾,滾出他的懷抱。她抱著被衾坐起,渾身僵硬。

  發現雖然範翕是隻著中衣,然她的衣衫是整齊的。幸好幸好。

  範翕盯著她。似在判斷她是不是演戲,又似在透過她探尋另一個人的痕迹……他在懷疑什麽。

  玉纖阿低頭,舉手便發誓:「我對公子絕對沒有其他想法!我記得我睡前絕對沒有故意爬上公子的榻……這定是誤會。請公子……明鑒。」

  她的「明鑒」兩個字說得非常輕,甚至帶一絲恍惚。

  因她垂著頭,不敢看范翕臉時,低頭看著他的衣裳。她看到範翕屈膝坐著,腿間某處却……他竟起了反應?!

  玉纖阿目光發直。

  範翕看她說著說著便聲音飄忽,眼睛盯著自己某處……他順著她的目光,低頭與她一起瞧去,發現了玉纖阿在看什麽。範翕不在意道:「這有什麽,磨了一夜,每日清晨自然會有反應。你難道沒有麽?」

  玉纖阿:……她真的沒有。

  範翕這般說著,目光就向那盤腿而坐的少年腰下看去。誰知道……那裡真的什麽也沒有。

  範翕怔住,看她的眼神變得十分微妙。

  玉纖阿:……她才覺得他奇怪啊!

  她都不懂他在看什麽!

  但是他的目光,讓她覺得好似是她有點問題……她擁著背,緩緩而堅定地擋到自己身前,擋住了自己的身體,不讓範翕繼續看。

  範翕微微笑。

  似揶揄:「哦……難怪你說你覺得我偉岸。原來你是……天閹啊。懂了。」

  玉纖阿:「……」

  范翕施施然地坐起來,慢悠悠地穿上衣,他回頭看她一眼,低頭嘆笑一聲。他邊笑邊嘆,就那般出門了。

  而玉纖阿擁被而坐,愁緒滿懷:她怎麽覺得範翕……是有龍陽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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