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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夫人》第94章
第 94 章 麻辣香鍋(二十)

  冷月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感覺,就好像她一拳打在他身上,他卻小心地捧起她的手,關切地問她疼不疼。

  「我不是猶豫……」冷月的喉嚨口像是被一團柔軟的東西堵住了一樣,向來俐落的聲音無端地綿軟了下來,正大光明地猶豫了一下,「我是不知道這種事能不能跟你說。」

  「能。」

  景翊這個無比乾脆的反應讓冷月著實愣了一下,忍不住翻了個飽滿的白眼,「你知道什麼事兒啊就能……」

  「什麼事兒都能。」

  景翊笑得滿目坦然,坦然得冷月也猶豫不下去了。

  冷月輕輕擱下手裡的碗,再次確定話音可及之處沒有景翊之外的人了,才俐落如故地道,「太子爺找著畫眉的弟弟了,就是神秀。」

  景翊只蜻蜓點水般地怔了一下,就接著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冷月到底還是猶豫了一下,才道,「神秀一把火燒了自己的禪房然後跑了,跑之前給太子爺寫了封信,說他們皇城探事司的頭兒只有在登基大典之後才會自己冒出來拜見新主子,新主子手裡要有先皇傳下來的信物才能使喚探事司,否則探事司就會反了這個新主子。」

  聽見皇城探事司這幾個字時景翊就明白冷月猶豫的什麼了。

  事關皇城探事司就字字都是機密,何況是換主子注意事項這種連先皇都未必徹底弄清過的頭號機密,知道這樣一件事,就相當於把脖子架到了刀刃上,杵在那兒不動還好,稍稍一動,哪怕只是打個噴嚏,那也是滅頂之災。

  冷月的猶豫不是因為拿他當了外人,而是仍在當他是親人,他多一分危險她就多十分擔心的那種親人。

  這一點發現足以讓他覺得皇城探事司也是個很可愛的衙門了,不管皇城探事司怎麼神秘怎麼可怕,但在認準了一個人之後就非在這棵樹上吊死不可這件事上,景翊對他們還是頗有些親切感的。

  景翊細細地咂麼了一下皇城探事司這條生硬卻可敬的規矩,看向似乎仍有些欲言又止的冷月,「太子爺說了什麼?」

  「他說神秀告訴他這些,是在替蕭昭曄嚇唬他,讓他知難而退,自己挪地方……」冷月說話間把眉頭蹙緊了些許,竟蹙出了些不知所措的味道,聲音裡也隱約少了幾分底氣,「你說,蕭昭曄是不是已經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就像先皇一樣,行動就差那麼一個日子了?」

  朝政與案情到底還是兩碼事,她縱是把蕭昭曄辦這些缺德事兒時候的每一個表情都查出來,對於一場萬事俱備的篡位行動來說也是於事無補的。

  這就好像是在戰場上對面交鋒之時,哪怕把對方八輩祖宗幹過的缺德事兒全摸個門兒清,最後決定勝負的還是各自手裡的那把鐵片片。

  這畢竟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戰場,事已至此,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著眉宇間似有幾分不解的景翊,冷月破罐子破摔地嘆道,「要不然他光是每天晚上來指使齊叔折騰你那麼一通,也不逼你說什麼,就那麼看看就走,這不是白耽誤工夫嗎?」

  蕭昭曄有沒有準備好,景翊原本也下不了定論,他那幾分不解只是因冷月那一抹洩氣的神情而生的,畢竟長這麼大,他只見冷月因公事犯難過抓狂過,還從沒見過她在什麼事上洩氣過,但聽得冷月這破罐子破摔的一句,景翊卻像是被她摔下來的那個罐子正好砸中腦袋一樣,「咣當」一下就明白了。

  「蕭昭曄還沒準備好,他確實是在白耽誤工夫。」

  冷月怔怔地看著中邪了似的一下子腰背挺直兩眼放光的景翊,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回道,「啊?」

  蕭昭曄沒準備好倒是件值得鬆口氣的事兒,但景翊這副模樣分明是被打了氣的,好像高手對峙間一眼窺到了對方的命門所在,差的只是舉劍一戳,這場逆天之戰就能徹底消停了。

  景翊當然沒有舉劍,但他幹了件比舉劍更讓冷月心裡發毛的事兒。

  他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往地上一扔,伸手捧起攤放在桌上的那包凝神散,一股腦兒倒進了那碗雞湯裡,倒進去不說,還拿起勺子攪合了幾下。

  冷月眼瞅著他舀起一勺湯就要往嘴裡送,倏地醒過神來,一把按住了景翊的手腕,生生把那勺湯水一滴不剩地震回了碗裡,激起一陣無辜的叮噹之聲。

  冷月一雙鳳眼瞪得渾圓,「你想幹嘛?」

  這樣連呼吸都能清晰可聞的距離,景翊只消一眼就足以看盡那雙美目中所有的驚慌,心裡不禁一動,也不掙開冷月緊按在他腕子上的手,就暖融融地笑著,輕飄飄地道,「提提神,出門。」

  「出門?」冷月實打實地愣了一下,「上哪兒去?」

  冷月這副呆愣愣的模樣著實可愛得很,景翊一時沒忍住,笑意一濃,「咱們私奔吧。」

  冷月一個好字都衝到嗓子眼了才陡然反應過來,臉一黑,乾脆果斷地換了一個字,「滾。」

  「……」

  冷月黑著臉低□去從地上撿起被子來,輕柔地披在景翊已有些發抖的身上,不帶好氣地白了一眼這個不知哪來的如此興致的人,「你別給我整這些麼蛾子啊……你真要是一聲不吭地走了,這罪名可就要坐紮實了,到那時候你就是去護城河裡打滾也涮不乾淨。」

  景翊在冷月披給他的被子裡縮了縮身,有些怏怏地鼓了鼓腮幫子,「咱們要是現在走,他們得等到晚上才會發現,你信嗎?」

  冷月想說不信,但出口之前過了一下腦子,突然發現這個似乎還真的可以信一信。

  打蕭昭曄把她從太子府接過來起,她就覺得哪裡好像有點兒不對,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

  不管是今天早晨為了把她留下不惜一擲千金卻落得兩空的齊叔,還是剛才以活生生凍出毛病為代價才把她弄來的蕭昭曄,這倆人都用實際行動表盡了要把她擱到景翊身邊的誠意,卻誰也沒對她提過,他們費這麼大勁兒把她擱到景翊身邊來到底是想要她幹些什麼?

  從她進臥房到現在也有好一陣子了,一隻雞都快被她啃乾淨了,竟連個來聽牆根的都沒有,自由得讓她幾度差點兒忘了這是一處軟禁著頭號弒君嫌犯的院子了。

  見冷月一時沒應聲,眉眼間還浮起了點兒若有所悟的意思,景翊便知她想到了那個該想的地方,於是在嘴角牽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意,輕嘆道,「咱們都被蕭昭曄蒙了,他折騰這麼一出,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拖延什麼時間?」

  景翊欲言又止,目光微轉,投回到那碗已摻勻了凝神散的雞湯裡,深深看了一眼,才轉回目光看向冷月,用比雞湯更溫熱幾分的聲音近乎懇求地道,「你要是信得過我,就容我先把這碗湯喝了再說,這藥服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生效,再遲就來不及了。」

  景翊跟她耍賴的時候多,這樣掏心掏肺地與她商量的時候少之又少,冷月不得不承認,景翊認真誠懇起來就是有種讓人搖不動頭的力量,沒法搖頭,冷月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直到景翊兩手捧起碗來送到了嘴邊,冷月才倏然記起景竡對她說的那些話,心裡一緊,急忙又攔了景翊一下。

  一時怕景翊怨她出爾反爾,冷月攔住他時便覺得臉上一陣發燙,舌頭也跟著不爭氣地打了個結,「你……你二哥沒說這藥用多少量才合適,但他說,說這藥是靠消耗本元提神的,用過頭了會油盡燈枯,要出人命的。」

  景翊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稍一猶豫,就把捧在手上的碗擱回到了桌上。

  冷月心裡剛剛鬆了一下,卻掃見身邊的景翊身子一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結結實實地摟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裡。

  這一抱幾乎使出了景翊所有的力氣,冷月雖沒注意到景翊的神情,卻能在被他抱緊的一瞬感覺到他的專注,專注得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擁抱一次用光似的。

  「景翊……」

  懷著身孕的身子突然被這樣抱緊,冷月本能地輕掙了一下,卻不想這麼輕輕一掙,景翊當真就鬆了手,轉而再次捧起那碗湯,在她再次攔下他之前俐落地把碗裡的湯一飲而盡。

  喝罷,景翊淡淡然地擱下碗,好像喝下的只是一碗味道不錯的雞湯一樣,抬起手背拭了下嘴角,手背落下時,嘴角又帶上了那抹春雨般溫柔的微笑,雙目輕眨,接著之前未完的話道,「蕭昭曄在我身上摺騰這麼一出,讓所有知道這事的人都以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想盡一切辦法讓我招供這件事上……這樣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查那些從我這兒順走的東西了。」

  冷月愣了一下,才從景翊剛才的擁抱中回過神來,皺眉道,「他查那些玩意兒幹什麼?」

  景翊無聲苦笑,「因為那些都是先皇在世時賞給我的東西。」

  「先皇賞你……」冷月一句話沒問完,驀然反應過來,驚道,「他覺得那個使喚皇城探事司的信物被先皇賞給你了?」

  景翊有點兒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你不是問我先皇為什麼在召兒子的時候也把我召過去嗎,八成就是因為這個了……蕭昭曄應該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信物,不知道這信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而且他也清楚皇城探事司是幹什麼的,他知道先皇就算把信物擱在我這兒,也肯定不會告訴我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所以他乾脆也不問我,就借在府上蒐證的機會讓手下人順走那幾樣先皇賞給我的東西,拿回家不聲不響地查去了……等他查清楚這個信物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都準備好了的時候了。」

  景翊最後這句聽得冷月脊背一涼,忙道,「那這信物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我不知道……不過你也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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